简希文接过邵成茹妈妈手里的信,心里疑惑。低头一看,信上的字迹端正凌厉,是任和的笔迹。
任和轻声说:“我让邵成益帮我查了一下凶手的账号,跟乔兰拿了你的账号密码,找到了当年的私信。我知道你不可能做出你口中的事,但我怕邵成茹一家误会你……”
信写得很简短,解释了简希文不是新闻里说的那样的人,凶手跟记者说的都是污蔑造谣,随后附上了简希文跟对方的私信内容。
这些私信内容简希文早就已经忘了,他没想到还有一个人害怕他被别人误会,特地去把这些聊天内容截图打印出来澄清。
私信里都是对方发来长长的内容,全是自己有多么喜欢简希文,为简希文投了多少票,简希文的回复都是谢谢支持。对方发的私信越来越多,语气越来越激动,简希文还回复了几次,希望对方花点时间精力在自己的生活,不要太过关注他。到后面对方发了自己在医院确诊躁郁症的诊断书,说是因为太沉迷简希文了才会变成这样,简希文回复了希望他好好看医生治疗,自己私信太多已经看不过来,以后会关闭私信不再回复了。
从此简希文再也没有回复过他了。
简希文泪眼模糊,任和接过他手里的信,邵成益递过打火机。
信纸烧成灰烬的时候,简希文也擦干了眼泪。
邵成茹爸爸妈妈打扫好邵成茹的墓,夫妇两个搀扶着慢慢下了山。
任和、简希文跟邵成益跟在后面。
简希文上一次也是第一次见到邵成益,邵成益一身的敌意,如今再见到,已经没了那时赤裸裸的反感。
邵成益一身便装,胡子拉碴。因为私自参与不该参与的案件调查,加上抓捕犯人的时候没有控制好形势,对受害者简希文造成了极其恶劣的社会影响,邵成益停职检查,已经在家颓废两个月了。
邵成益已经知道任和跟简希文的关系了,却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邵成益跟着任和、简希文走到停车场,摆摆手:“我送我叔叔婶婶回去。”
任和点点头。
“任和,我——”邵成益欲言又止,又转头看了看简希文,狠狠抽了一口烟后说,“简希文,对不住了,把局面弄成这样。”
简希文的事业也毁得差不多了。
简希文没有想到邵成益会跟他道歉,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说没关系吗?他不是真的没关系,到现在去学校上课的每一天,都还是抱着上战场一样的心情,害怕还有记者等在外面要拍他,害怕同学走过来跟他搭话。
说我不接受你的道歉吗?可如果不是他,邵成茹现在还活得好好的,她爸爸妈妈还是高高兴兴的。
简希文一直沉默着。
邵成益摆摆手,转身走了。
任和摸摸简希文的头,轻声说:“回家吧,希希。”
嗯,回家吧。
第69章 尾声
我似乎忘记了感受微风
我似乎忘记了感受阳光
我似乎忘记了感受街道
我似乎忘记了感受人们
我似乎忘记了感受生活
哦
我真的忘记了感受生活
我真的忘记了感受一切
包括我自己
……
“然后呢?”张咏源问。
“然后没了。”简希文说,喝了一口咖啡。
张咏源看着手机里简希文发过来的歌词,琢磨了会说:“似乎有点意思,又似乎没什么意思……”
简希文瞪眼:“你什么意思啊?”
张咏源敲敲手机屏幕:“你往下写啊,只有一段歌词让人家怎么说?如果只有这段就太简单了,过于简单,都显得有点单调了。你得往下写,第二段第三段,拔高情感,懂不?”
简希文两眼呆滞。
张咏源摇头:“曲子呢?写好了吗?”
简希文把剩下的半杯咖啡一口气喝光,深呼吸,然后才说:“没有。”
张咏源一脸不忍直视。
简希文疯狂抓头发:“还有一个礼拜就要交作业了!!!我不会写不出来吧?!救命啊啊啊!这个跟期末成绩挂钩的啊!天啊!我怎么办啊?!”
张咏源慢悠悠吃蛋糕:“只是交谱子吧?全部大作业,曲子、歌词、编曲,不得等到下学期才能做完。”
简希文愁眉苦脸:“我现在曲子就已经写不出来了,我好像不会作曲了。我完了,我江郎才尽,我毕不了业,我会成为内娱最大笑话!啊啊!!”
张咏源竖起食指:“嘘嘘嘘!!别喊那么大声!想人家注意到你啊!”
简希文看了看空荡荡的店里,又看了看张咏源。
“我们来得太早了嘛。”张咏源说,“晚上店里才有生意,人很多的,特别夏天晚上,大家都喜欢在外面露台上坐着听歌聊天。看见没?”
张咏源指着窗外的一个木板搭建的小舞台,长宽不超过四米,跟简希文往日表演的专业舞台完全不是一个等级的东西。
“就在那里演出。”
张咏源看了看简希文的表情,说:“反正你暑假也没事做,就当帮忙怎么了?谁晓得吉他手会把自己摔骨折了,要养三个月。求求你了希希,我们都跟老板谈好了,演完这个暑假,我的钱就攒够了,可以买新的合成器!天啊!求你了!我的Moog One!我听过一次现场念念不忘,简直是绕梁三日余音不绝!太强了那个音色,撒把米上去鸡都能给你啄出一首氛围音乐!”
简希文:“……”
张咏源眉飞色舞:“等我的合成器到手了,我免费给你编曲一首怎么样?你上次写的那首什么森林什么颜色,编的不够氛围,不够大胆!”
“你知道我那首谁做的编曲吗?”简希文挑眉。
张咏源不以为意:“知道,张宁然嘛。我听了十秒钟就听出来是他编的了,张宁然又怎么了,没有灵魂,我跟你说,没有灵魂。”
“就那个编曲,花了这个数。”简希文比了比手指头。
张咏源听了直摇头:“大冤种啊,活生生的大冤种啊!一模一样的套路,张宁然可能给你们这些大冤种编了一百首了!”
一讲到这个简希文就生气:“关嘉茂非要请他来,说他名气大,给天王天后都做过专辑!算了,不说了,张宁然确实很优秀,但是——”
“但是缺乏变化。”张咏源接着说,“三十年来都做一样的东西,没意思了。”
简希文疯狂点头。
张咏源嘿嘿笑了:“所以我说,你必须来当这个吉他手,来我们乐队看看,做现场可有意思了!虽然只是酒吧演出,但是排练的时候我们都会讨论怎么做新的编曲,真的很有意思!大家会把自己写的歌拿出来讨论,一起想编曲,特别特别有意思!真的!经常会做出新的东西!”
张咏源这个人极度内向,连站上舞台唱歌都不敢,为了赚钱兼职当个键盘手,恨不得自己能在舞台上隐形,戴着个棒球帽还要压巨低。
可谈起音乐,滔滔不绝,跟平时嘴笨的样子判若两人。
“再说了,你想继续做音乐,我觉得积累现场经验很有必要的。还有,出来听听别人是怎么做音乐的,对自己也很有帮助。”
“好吧。”简希文终于点头了,“但是舞台这么小,我不会被认出来吧?”
“你可以戴口罩啊,站后面一点嘛!顶多不要给你打光。谁要是认出来了,就说你是明星脸啊,长得跟简希文像。怎么样?到时候你不要化妆,素颜出镜,人家就会说,哎呀,确实没有简希文帅。”
简希文暴怒:“我素颜绝帅!”
张咏源摇头:“这是重点吗?”
简希文起身想打他:“这就是重点!”
演出之前的两次排练,任和全程到场。怕影响他们排练,在排练室外等了一晚上。张咏源啧啧称奇,但在排练室不好直说,主唱跟鼓手都在。任和一身黑衣,寸头,身材劲瘦,一看就是练过的,还开着一辆破二手车,两个人都以为任和是简希文的保镖。
跟张咏源混在一起的,脑回路都不比张咏源好到哪里去,两个人还偷偷问张咏源,这种随时随地带保镖的大明星真的要跟他们一起演出?
排练结束后,张咏源看主唱跟鼓手在收拾东西,凑过去偷偷问简希文:“你那个Alpha有必要跟这么紧吗?”
简希文压下嘴角的笑意,装作不在意:“他自己说要送我来。”
张咏源绕着他走了一圈:“有手有脚的成年人了,还需要次次排练都有人接送?”
简希文故作无奈:“他非要送,我有什么办法?”
张咏源被这恋爱的酸臭味刺激得赶紧逃离现场。
张咏源没想到的是,接下来整个暑假的演出,任和几乎天天晚上都到场。即使没空,也会接送简希文。
程度离谱到主唱跟鼓手前一个月完全没有怀疑任和的身份,因为只有保镖才会几乎天天晚上都全程陪同,一个人坐在角落里,等待雇主下班。
男朋友还会有忙跟不想接送的时候。
保镖则不会。
鼓手甚至还问张咏源,简希文兼职的钱够付保镖的工资吗?
张咏源只好说,人家是来玩音乐的,不是来赚钱的。
这个临时组建乐队的四个人,简希文此时是继续学业的无业游民,张咏源是放暑假的老师,主唱跟鼓手都是放暑假的大学生。四个人天天有空,一拍即合,几乎天天凑在一起排练、讨论编曲。
简希文渐渐跟人家混熟了,主唱带他跟张咏源去看望骨折的吉他手,听吉他手夸夸其谈他改变华语音乐的远大志向,又看他打开编曲软件,用一只手顽强地展示他的伟大创作。三个人笑得东倒西歪。
简希文给他们弹自己三十万的吉他,大方地让吉他手弹了一首曲,吉他手痛哭流涕,被三十万的音色折服。
这几个人都知道简希文的事,看过娱乐新闻,或多或少吃过一点瓜。但没人问简希文任何相关的话题,也没人问他为什么不回娱乐圈,而是跟他们这些素人一起在酒吧演出,当一个默默无闻的吉他手。
除了音乐,他们聚在一起没有其他的话题。
但是很快乐,很开心。
有时候,简希文觉得好像回到了中学时代。虽然中学时代他也没有朋友,但是那时候他弹吉他、唱歌,都跟现在一样单纯没有杂念。
想写歌,就写了;想唱歌,就唱了。
不为红,不为人气,不为点击率。
张咏源说得没错,现场演出积累出来的经验真的很重要,跟别的音乐人的交流也很重要。两个月过去,简希文觉得自己脑袋好像被水洗过一样,清醒了不少,似乎又恢复了中学时候那种敏感的触觉,周遭的一切又开始鲜明起来。
这五年来,他离聚光灯太近,离生活太远了。
在交音乐制作大作业的前一天晚上,简希文终于把歌写完了。
他不是毫无经验的新手,也不是刚入娱乐圈的新人。他出过单曲,做过专辑,跟许多圈内知名的音乐人合作过,知道他们工作的方法跟状态。
他开过万人演唱会,在上万人面前唱过自己的创作曲。
他游刃有余。
可这个作业他做了好几个月,才终于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