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有果果在这片热闹的议论中一言不发，端端正正地笔直坐着。
状态和前几天李老师第一次提出要开家长会的时候差不多。
小谷芋坐在果果身边，第一个发现了果果的异常，忙询问道：“果果，你怎么了？”
看起来好像不太开心的样子。
果果本来就已经是在尽力忍耐自己的情绪，努力不让自己失控哭出声来，这会儿听了小谷芋的贴心询问，当即便绷不住了，眼泪如同小珍珠般啪嗒啪嗒滴落在蓝色的小书桌上。
“没有人……没有人愿意来参加我的家长会，爸爸妈妈爷爷奶奶外公外婆都不愿意来……他们都不喜欢我，都喜欢弟弟……”果果抽噎着小小的身体，原本漂亮的小脸蛋哭得皱成一团，很是可怜。
她永远记得，爸爸妈妈抱着弟弟回到家里的场景，爷爷奶奶和外公外婆都从村子里赶了过来，众心捧月般围着弟弟打转，纷纷争着表示要去城里给夫妻俩打下手，再过过城里的好日子。
果果爸爸在其他城市里开了个厂子，生意很是不错，钱是不缺的，见岳父岳母和亲爸妈都巴着自己，心里很是得意，当即答应了他们和自己一起去城里的要求。
唯有果果妈问了句：“那果果呢？大家都走了，她也跟咱们一起过去吗？”
果果爸的脸便瞬间拉了下来：“去什么去，你又不是不知道，算命的说了，这孩子命不好……不旺我，还是咱们耀祖好啊，算命先生说了，这孩子旺我。啧，瞪我干嘛！”
果果妈想反驳，但还是忍住了：“那……怎么办？”
“这样吧，你趁这几天给她找个保姆，找个会开车的，让她照顾着。”果果爸道。
就这样，几天后，果果妈给果果找了个远亲做保姆，又给果果留了钱，一家人便匆匆忙忙地离开了镇子，只把果果一个人留在了这里。
新来的保姆地方口音很重，除了该自己做的事，平时基本不会和果果有更多的交谈……她也听说过果果会克到亲近之人的传言，根本不敢和果果亲近。
小谷芋忙撕了卫生纸，递给果果擦拭眼泪，安慰道：“果果，没事的，他们不喜欢你，等你长大了，你也不喜欢他们！”
小橙子跟着说：“就是！果果你这么可爱他们还不喜欢你，他们都是大笨蛋！”
小橙子的“大笨蛋”听得果果忍不住笑了一下。
小橙子连忙道：“果果你笑了！笑了就不可以再哭了！”
小谷芋也说：“果果，你明天要是没有家长参加的话，我可以问问哥哥，看他愿不愿意把自己借给你。”
果果本来哭得伤心，但见小芋头和小橙子如此认真地安慰自己，忽然又觉得世界上也不是真的没有人在乎自己的，便也没有那么难受了。
果果吸吸鼻涕，抹了抹眼泪：“真的可以吗？你哥哥会答应吗？”
小谷芋认真道：“我会努力让哥哥答应的！”
果果哽咽着：“谢谢你们呜呜呜……”
这次是被感动哭的。
先前果果哭得小声，在嘈杂的教室里，李老师还没注意到这边，现在她哭得大声了，李老师当即走过来弯下身子，语气温柔地询问：“果果，你怎么了，怎么忽然哭起来了？”
他下意识的反应就是小女孩被其他人欺负了，但果果现在天天都和小芋头小橙子一起玩，这两个小男孩是班级里最乖巧的了，基本上不会出什么问题。
就在李老师绞尽脑汁之际，果果擦擦眼泪，抽抽搭搭地说：“李老师，我没事，就是太高兴……”
李老师：“……”
现在的小朋友，可真奇怪啊。
见果果终于停止了哭泣，他抽出湿巾给果果擦干净脸，见小孩再没有要哭的架势了，这才去照看其他的小朋友。
三只小朋友很快又高高兴兴地玩作一团。
不过这次，小谷芋和小橙子都有意地控制着自己，不让自己再说出和家长会有关的话题，以免惹得果果伤心难过。
……
放学了，小朋友们排队出校门，燕寂刚接到小谷芋，就觉得小孩今天的眼神有点怪怪的，看到自己时眼里好像闪着光。
虽然小孩平时看到自己来接他放学也很高兴，但燕寂总觉得今天的高兴和先前的都不一样。
而且在回家路上，小孩老是偷偷地瞥自己，还自以为做得很隐秘，实际上早就被他发现了！
燕寂很是奇怪小孩今日的举动，忍不住开口：“小芋头，你是不是有什么话想和哥哥说？”
因为想不到该怎么开口，小谷芋已经磨磨蹭蹭了大半的回家路，这会被哥哥点破了，还有些奇怪：“哥哥，你怎么知道的？”
燕寂：“……你表现得很明显，有什么事可以直接和哥哥说。”
小谷芋：“好哦。”
他抬起头，眼巴巴地看向燕寂：“哥哥，能帮果果一个忙吗？”
“什么忙？”
“做果果的哥哥——”
燕寂一愣，随机错愕：“？？？”
第58章 奶奶也参加
“——帮忙参加果果的家长会，可以吗，哥哥。”小谷芋将自己的下半句话说出口。
燕寂显而易见地松了口气：“是要让哥哥冒充果果的哥哥吗，果果自己家里的人都不参加？”
“果果说她的家人都去照顾她弟弟了，没有时间回来陪她。”
燕寂很快从这句话里读出了一些什么，叹了口气：“好，哥哥答应了。”
果果这孩子是他家小芋头的朋友，他做哥哥的自然是能帮则帮了。
小谷芋听到燕寂答应，高兴地跳起来抱哥哥的腰，燕寂怕小孩摔着，忙伸出手护在小谷芋身后，“小芋头，别乱跳，小心摔着了。”
小谷芋用脸蛋蹭蹭哥哥的手掌：“不会哒，哥哥会保护我的！”
小孩说这话时眼眸中装着橘色的阳光，语气毫不犹豫，满是信任。燕寂很是受用小孩的信任，宠溺地浅笑着，揉了揉小孩的脑袋。
一鬼一崽走到院门口，小谷芋还没走进去，只是站在门外就直接愣住了，因为他看到了坐在容潇妈妈身边的那个老太太……是自己这几天一直想要道歉的那个奶奶！
与此同时，老太太也恰巧抬头，目光在空气中十分巧合地与小谷芋相撞。
方才还和容潇有说有笑的老太太瞬间顿住，所有的表情都僵硬在了脸上，心里思绪万千。
其中最主要的两种情绪便是：这孩子怎么愣住了，难道又被我吓到了？怎么办，要走吗？
还有一种便是紧张，万一这孩子真的要向我道歉呢？我就这么离开不好吧？
小谷芋并不知道老太太在自己停顿的几秒里就想了这么多，下一秒，他就动了，小手推开院门，看向老太太时小脸蛋上表情凝重认真，目光中满是坚定。
片刻后，小孩便走到了老太太面前。
老太太不知道小谷芋要做什么，但还是尽量挤出了一个温和的笑容……只是这让她的脸更加雪上加霜了。
但即便如此，小谷芋也没有一点儿被吓退的意思，他停住小小的身体，站在老太太面前，用童稚的声音说：“奶奶，对不起，之前的事我不是故意的，您还能原谅我吗？”
小孩说着，朝老太太一个九十度的鞠躬，态度很是诚恳。
他还记得李老师说过，道歉的时候可以鞠躬表达自己的歉意。
老太太心里已经有所准备，但还是没想到小谷芋的道歉竟然如此正式而认真。
她本来就没有生气，这会当即道：“没事没事，快起来吧，奶奶原谅你了。”
她伸出手，将小孩扶起来。
心想这么乖巧的孩子，自己哪里会责备呢？喜欢还来不及的。
“是奶奶不好，不该躺在草坪上的，以前那些人都说奶奶长得像会吃人的大马猴，前几天吓坏你了吧？”老太太把锅往自己身上揽。
小谷芋闻言，当即摇摇头。
他只是被吓了一下，没有被吓坏啦。
顿了顿，小谷芋又说：“猴子很可爱，所以奶奶也很可爱。”
今天上图画课，老师给他们看了好多猴子的照片，小谷芋觉得猴子是他见过最可爱的动物了。
奶奶的某些地方确实有点像猴子……但，一联想到猴子，小谷芋瞬间就觉得可爱了。
老太太这辈子都没想到自己还能有被夸可爱的一天，一时间呆滞在了原地，久久不能言语。
惹得在一旁的燕寂和容潇还以为老太太这是被小谷芋的话气着了，连忙道：“小芋头，快道歉，奶奶不喜欢被比喻成猴子。”
小谷芋一听妈妈和哥哥说自己做错了，忙再次鞠躬：“奶奶对不起，我不该用猴子和您做比较。”
老太太恍然从被夸赞可爱的喜悦中惊醒，忙再次扶起小谷芋：“没有没有，奶奶很喜欢小芋头的比喻，奶奶看起来真的像可爱的猴子吗？”
“嗯嗯，”小谷芋笃定地点点头，小脑袋毛茸茸的，很是可爱。
看得老太太当即色令智昏：“那奶奶这就给你表演一个倒挂金钩好不好，你看着……”
老太太说着就要往葡萄树上挂，惊得容潇和燕寂忙一左一右拉住老太太：“不用不用，您不用演示看着也很像猴子的！”
好说歹说的，总算是被劝下了，没有真的当场来一个倒挂金钩。
二鬼一崽陪着老太太在院子里坐了一会儿，便到了饭点。
董胖回家时便问过老太太的口味，做的都是对方爱吃的家常风味。
老太太先前还嘀咕，这家子厉鬼可真够讲究的，明知她尝不到味道还要特地问问她的口味。
六点，日头降落，遥遥垂挂在山头，将云霞染成绚烂的颜色。
董胖就是在这时从厨房里探出头：“来帮忙端个菜，可以吃饭啦。”
一家人都不是懒惰的，一骨碌地爬起来便进了厨房，各自拿着盘子或碗筷出来，放到四方木桌上。即便是最小的小谷芋也有活干，他主动包揽了带客人入座的工作。
“奶奶，饭桌在这边！”小谷芋高高兴兴地招呼道。
摆好饭菜碗筷，五鬼一崽在桌前坐定，小谷芋和燕寂坐同一边。
董胖对老太太颇有好感，很是感谢对方救过小谷芋，热情地指着一道菜道：“您快尝尝，这是我自己琢磨出来的，也不知道和您的家乡菜像不像。”
老太太：“哎，我试试。”
她觉得这一家子鬼的演技都是杠杠的，明明尝不到味道，还要装出一副这个好吃那个好吃的样子骗小孩，属实是非常努力了。
不过她还是十分配合地夹起一筷子菜，准备好开始自己的表演。
然而菜刚入口，她便把自己想的夸奖词忘了个干干净净，因为……这菜居然是有味道的！
老太太惊呆了，一时间说话也顾不上了，又夹了一大筷子塞进嘴里。
再次确认自己没有产生错觉后，老太太忙里偷闲地赞了句“好吃”。
至于为什么是忙里偷闲……谁上千年没吃过自己的家乡菜后，忽然又吃到能停下嘴啊！
老太太大口干饭，大口吃菜，只觉得无比的痛快，吃得差不多了才学着小谷芋的样子扯了一截纸巾擦擦嘴，道：“真是好久没吃到过这么好吃的饭菜了。”
董胖被夸了，忙道：“多吃点多吃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