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瓒:“这里说他被发现上个月和当地一娱乐公司老总频繁会面,而该公司老总实际是该区社团老大,一年前刑满释放,五年前被捕入狱,疑似参与进一桩毒1品交易。”
邢队:“港岛以前黑1帮林立,被严打之后进行一系列洗白包装,变成区社团、开个空壳公司,实际常年游走灰色地带,色1情交易就不说了,贩1毒、走私和军1火买卖屡禁不止。”
“目前叫得上号的,还存在且正当存在的黑1帮有三个,新记、号码帮、和记。新记基本转型做正当生意,合法企业多,老大位置算‘世袭制’,称得上铁通一块,当家话事人很警醒、聪明,回归时就向内地表忠心,爱国爱党,和内地联系较为紧密,必要时能找他们帮忙。”
“号码帮问题大,经常干违法勾当,打也打不死,背后有人撑。但是相对来说,没有新记和和记势力大,主要是些混混干些勒索的杂事。”
“和记最复杂,学港议员选举模式,靠选举推举出帮派老大,有做正当生意,私底下也干违法生意,什么都做。虽然讲义气但更看重钱,晚了新记一步,不过后来跟着表忠心,慢慢做起生意,只是近几年不怎么安分。警方暗地里搜查和记好几年,查出一些琐碎的线索,疑似勾结英政府、豪绅,不知道目的是什么,反正不是好事。”
“赵永嘉会面的娱乐公司老总实际是号码帮旗下的元老之一,也是呼声最高的帮派老大人选。他手底下的娱乐公司主要做拉皮条生意,同时管理好几家高级俱乐部,说白点就是高级妓1院,鸡店、鸭店都有,生意火爆,是帮派最主要的经济来源。”
“毒1品?”李瓒挑眉。
邢队:“怎么?”
李瓒:“您科普这么详细,一大早开篇不是聊红馆,反而说起港岛黑1帮势力分布,总归不是兴之所至吧。”
邢队:“郑浩思和赵永嘉都和红馆相关,聊起来顺便说说不为过吧。”
“不为过。”李瓒笑,合上档案:“现在能跟我说审问出来的完整线索吗?”
邢队:“除了华青,还有三个人接受审问,说出来的线索大同小异,总结起来就是:他们都曾经是受害者,亲眼见过程凯蒂被处死。”
“程凯蒂算是最早一批被收养的孤儿,大概05年跟在程万科身边,09年成为宋先生的情人。”
“几岁?”
“十五。”
“又一个死恋童1癖。”
“三年后因背叛宋先生,举报红馆而被当众处以极刑,有人受惊,当场精神失常。同年红馆被查,次年被封,所有受害者均受到相关机构的照顾和工作安排,一年后出现第一宗意外死亡事故,拉开受害者被灭口的序幕。”
“由于当年相关机构不够完善,帮助受害者正常步入社会后,陆续和他们切断联系,不知道他们被害,所以一直没有引起注意,只有华青、程可依他们发现了。”
“为了自救,也为了报仇,毕竟当年的遭遇和亲眼目睹同伴兼救命恩人惨死,留下无法安宁的心魔,他们联系其他受害者组成联盟,策划复仇。杀死向昌荣全家的程楠是他们的人,林成涛也是他们杀的。”
“华青口中的‘向阳姐’是程凯蒂的本名?”
虽已猜到,还是要确认。
“是本名。程凯蒂被收养的时候已经十一岁,六岁才成为孤儿,有来自原生家庭的记忆。”
“能查到她的原生家庭吗?”
“调取出来了,很巧,关于她的资料都在纸质档案里,要不是老林刚好想起发生于两千年前后的一桩案件,估计还不知道这份尘封已久的资料。”
“她犯过案?还是她父母?”
“是她父母死于一场惨烈车祸。当时程凯蒂、也就是向阳,六岁生日,吵着闹着要看向日葵,父母驱车带她去郊区看向日葵花田,回程途中发生车祸,摔下山底惨死,幸运的是向阳当时不在车里。”
李瓒眉头一跳:“回程途中,唯一的女儿不在车里?”
“很奇怪吧,我也觉得奇怪,问老林,他依稀记得是向阳和她父母发生争执,父母一气之下把她丢在花田附近的农家乐小旅馆。”
“扯。”李瓒毫不犹豫地说:“先不说生日当天满足愿望——基本会满足小孩子提出的所有愿望,只要不太过分,怎么会发生争执?一个六岁小孩怎么跟父母发生争执?得是什么争执才能让宠溺女儿的父母在过完女儿生日当天将她丢在人生地不熟的旅馆里?还是个六岁小孩。”
“的确说不通。”邢队拉开抽屉拿出一份泛黄的纸质档案,翻出其中一张纸说道:“这里缺了一段详细报告,车祸发生原因,凌晨大雾,将迎面而来的两辆载货摩托看成小汽车而紧急别方向盘造成车祸,但老林说只要及时踩刹车不会造成车毁人亡。”
“还有这里,事故地点被模糊处理过,据老林所说,一开始调查出来的车祸原因是刹车失灵,他们怀疑是谋杀。在他们想要进一步调查之际,上面突然接手这桩案子,没过多久就变成意外事故。”
“有人将谋杀案件扭曲成意外事故。”李瓒笃定。
邢队:“你猜是谁接手案子?”
李瓒盯着邢队,从不以为然到心中顿生疑云,沉默片刻:“谁?”
“孙归鹤,孙局。”
第162章
秀山区医院,住院部。
江蘅抱着盆小雏菊在护士古怪的目光中走向其中一间单人病房,刚敲门,旁边就有便衣警察来问身份,亮明身份才被放入内。
霍文鹰侧躺在病床上玩手机,背对门口,一听有动静就懒洋洋说:“我想吃虾肉生煎包,能买不?”
“霍总好心情,工程没了,公司股价下跌,一点都不担心。”
霍文鹰立即翻身,撑着病床坐起身:“江生?不好意思,工程事故的责任的确在我方,我已经命人紧急处理舆论,至于工程被……我认为还有补救的办法。”
“说说。”江蘅把小雏菊送过去。
霍文鹰抽着嘴角接过小雏菊,心想他该庆幸江蘅没直接送白菊花吗?
“咳!向阳集团和江氏合作,向阳声名受损但江氏没有,上面一向欣赏江氏,只要换江氏在明面承包工程就行,其他一概不变,向阳转到暗处,合作条件还照原来的合同办。”
“我凭什么还跟你霍氏合作?责任完全在你方,我可以踢开你们单独承包工程。”
“您不会。”霍文鹰颇为自信地说:“如果江氏有意青山工程,其他人连争取夺标的机会都没有。江氏备受欣赏,但也需要低调,总不能什么都要揽在手里,不给其他小公司出路,避免给上面留下垄断、打压的印象。”
江蘅笑了笑,“江氏会承包青山工程,但合作对象要换人。”
霍文鹰脸上的笑慢慢垮下去:“我可以再让利。”
江蘅:“等我助理带律师过来敲定新合同。”
霍文鹰:“……”他狐疑地问:“您亲自来这趟就是为了争取更多利益?”
江蘅:“顺便问你现在心情怎么样。”
霍文鹰皮笑肉不笑:“您不来之前,还行。”
江蘅:“怎么个行法?是计划成功后的欣喜若狂,还是亲眼看着同伴自裁的悲痛?”
霍文鹰皱眉:“你这话听起来像是暗指我跟匪徒是一伙的?”
“是明摆着指认你。”江蘅拉开椅子坐下来,直直望向霍文鹰:“明人不说暗话,你想跟我合作的不是青山工程,而是其他。你想通过青山工程把我拉下水,对吗?”
霍文鹰:“冒昧问一句,您精神上……没什么问题?”
江蘅:“霍氏和江氏合作本身就占不了多少利益,为的是明白夺标者、承包工程的名头,求的是打开内地的敲门砖,现在连这点利益都拱手相让,还打算再让利……别告诉你开公司是为了搞慈善献爱心。”
霍文鹰:“我为工程筹谋很多,不甘心放弃。说不定哪天澄清真相,我向阳集团还能再转回明面——”
江蘅:“程凯蒂原名叫向阳。”
霍文鹰狡辩的话语戛然而止,瞪着江蘅,表情有些滑稽。
江蘅:“被带回警局的人,基本都交代了。”
霍文鹰轻声:“跟我有什么关系?”
江蘅从兜里掏出一张打印纸,摊开来放到霍文鹰面前说:“程凯蒂被青山福利院收养时留存在档案里的照片,里面还有两个男孩,是她的朋友。其中一个编号72,叫程北,看他的五官、眉目、脸型,像不像长大后的程北?跟在你身边的程北。”
“人有相似,名有重合,巧合而已。没证没据属于污蔑,能告你的,江先生。”
“你知道我交了一个男朋友,他是刑警。”
“所以?”
“所以我有幸参加前几天的警局刑侦新技术座谈会,其中有一个环节聊到通过新技术对比能通过人童年时的照片模拟出成年、老年后的模样,市局成为第一个试验点。只要把你身边的程北和这张照片里的小程北对比一下,就能知道答案。”
霍文鹰冷着脸,半晌不语。
“这跟你聊你男朋友有什么必然关系吗?”
“怎么没有?”江蘅颇为惊讶的稍稍睁大眼,随即笑眯眯说:“毕竟我记恨你当初说我男友没本事,是随处咬人的狗。”
“我什么时候骂李瓒——”霍文鹰猛地止住话语,想起他背着江蘅同程北评价李瓒,不由脸色阴沉:“你监1听我?”
“来者不善,正当防卫。”江蘅说:“聊回正事,利用我或是利用李瓒,恐怕你、程北和你身后的向阳集团都会尸骨无存,所以说做什么事都要三思而后行,想想什么人能被利用,什么人不能,是不是?”
霍文鹰瞪着眼前笑容温文、气质儒雅的男人,一瞬觉得他面对的是一头笑脸老虎,看着亲人、友好,猝不及防就咬断他的喉咙,不禁头皮发麻,明白他利用江蘅和江氏的想法太过想当然。
他兀自思索下一步该怎么做,江蘅不着急,等他慢慢想通。
百无聊赖之际,江蘅翻过打印纸瞧上面的三个小孩,一个程凯蒂、一个程北,还有另一个小点的男孩颇为可爱乖巧,只是看那双眼睛怎么觉得熟悉?
江蘅抬起打印纸,遮住霍文鹰一半脸,忽地一笑,冷不丁说:“霍生和霍太对你好不好?”
霍文鹰皱眉,有些不耐烦:“我父母当然对我很好。”
江蘅:“那你还当反骨仔?”他折叠着打印纸,以闲聊的口吻有一搭没一搭地说:“我记得霍太体弱多病,性情颇为柔弱,霍生很尊敬她。我还记得少时有一次去见生病的霍太,脸色惨白,精神失常,抱着一个小孩大的玩偶喊‘乖仔’、‘乖仔,妈咪疼你’,‘乖仔,别离开妈咪’……听上去好像有人要跟霍太抢儿子一样。”
霍文鹰眉毛越皱越紧,目光已然充满不善。
“我问梁女士为什么霍太会这样?她说霍太的儿子生了病,霍太忧思过度,跟着生了病。我问会不会好,梁女士没说,两年后,我才听说霍太出院,人好了,她儿子的病也好了。”
“我想问问,你当时生了什么病?”
霍文鹰:“普通小病。”
“一病两年的小病?”
“不致命,治起来麻烦。”
“是吗?”江蘅收起打印纸叹道:“霍生痴情,你也痴情,为了程北不惜改公司名字,背上人命,连父母挣下来的家业都准备填进去,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子。”
霍文鹰僵着脸,抿着唇,一语不发。
“你可能受人蛊惑,但程北身份可疑,他必然会被带回警局盘查。”江蘅看着腕表说时间不早,起身准备离开,握着门把手,想起什么便回头说:“我随时欢迎你诚意满满的合作。”
言罢离开。
霍文鹰一等人走,立刻下地拉开门,被便衣警察拦住,他说他想见程北。
便衣警察观察他神色,思索稍许就带着他到另一间病房找程北。
将门锁好,确定声音不会传出去,霍文鹰拉着程北到阳台将刚才他和江蘅的对话全盘拖出:“江蘅比我想象中难缠,我们算计他这回,估计自砸阵脚。”
程北唇色苍白,垂落颊边的乌黑长发失去光泽,目光失神地盯着阳台墙面缝隙里延伸出来的一簇青苔,忽然说:“要不跟警方合作?”
霍文鹰不敢置信:“你疯了?!”
程北掐着手指:“江蘅戳穿我们的谋划,江氏指望不上,最后一条路就是跟警方合作,我看他们跟五年前不同,扫黑除恶的心很坚决,海港走私、坑水街贩1毒,还有人口买卖、军1火走私……办了那么多大案,而且我昨天看李瓒的表现,不像空架子,或许我们能相信他们。”
“要是警方可靠,红馆还会在他们眼皮底下存在八年?那些受害者事后还会死得不明不白?红馆怎么会在港岛那边死灰复燃?”
“哥,别傻了,我们只有亲自动手才报得了仇。”
“玉石俱焚的报仇能痛快吗?”
“你后悔了?”
程北捂着脸,疲惫不已。
“我以为我做足心理准备,但是亲眼看程盈他们死在我面前,突然觉得不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