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当时那群人将红馆的事捅了出去,引来第一波调查,被他开出的精神疾病诊断书挡了回去,没有更实际的证据导致红馆多存在两年。
“对不起!”
卢志远泣不成声。
程盈咬牙切齿:“当年被你开了精神诊断书的人,回去后被填水泥,因为你的诊断书,好不容易传递出去的消息被迫中断,从此后看守更严密,那两年死了将近二十个未成年!就埋在孤儿院下面的水泥地里,你怎么安心?你怎么睡得着?!”
卢志远抱头,一直说着对不起,看得出真心悔恨,备受良心折磨,但是因一己私利而间接害死他人也是事实。
赵颜里嚅动嘴唇,接过录制的视频进行简单剪辑,经过三言两语和她对青山红馆的基础了解简单拼接出当年血腥黑暗的内里,难免受到震撼。
“要把录播当成直播放出去,需要一点小技术,我能做到,但是需要一点点时间。”
程可依派人盯着她操作,继续审问下一个。
第二个被推出来的人也是医生,09年开始参与红馆犯罪,毕竟是强迫未成年、儿童卖淫,强迫、囚禁、强暴等犯罪行为,且难免会出现手段粗暴的客人造成受伤,不能经常送去医院、也不能扔下不管,于是就有被钱收买的医生深入内部,负责治疗受伤的受害者。
医生亲眼目睹受害者的惨状,清楚红馆等主谋的恶行,不仅视若无睹反而成为加害者,提供一些控制精神和心理的药物残害未成年,还成为红馆的常客。
他声泪俱下地求饶,哭诉家里有困难,迫不得已沦为加害者,又被揭穿家里妻儿健康、前途光明,当年查抄红馆时不仅逃过一劫,后来还升迁,有时将红馆那套性贿赂用于升迁之路,足见他毫无悔过之心。
外表衣冠楚楚,内里禽兽不如,说的就是这种人。
李瓒皱眉,意识到不对,立刻喝止:“够了!”
但是仍然晚了一步,程盈和她的孪生兄弟,以及左侧两名同伴愤而向前两步,对准医生连开数枪,脑袋和下体像摔碎的西瓜一样被轰烂,脑浆、肠子和血肉混在一起,距离近的人见状忍不住尖叫。
李瓒在意识到医生的表现会激怒程可依等人,便反应迅速地捂住镜头,但下一刻就被程可依的枪口顶住太阳穴:“松开。”
李瓒不得不放手。
“你们要知道绑架、胁迫和杀人是两个量刑级别,杀人直播一旦放出去,你们就真的没有回头路了。”
程可依:“没有回头路,没有救赎。你刚才问什么意思,我告诉你,红馆幕后主谋这些年锲而不舍地清除当年背叛他的人,尤其是因为姿色好看而被作为权色交易、性贿赂的一拨人,他们知道政商两界某些人的小秘密,被怀疑勾结警方背叛红馆,所以被灭口。”
“我们以为是救赎,以为得见天光,以为从此后可以像每一个普通人那样平等地沐浴阳光,享受普通人的正常生活,结果是被追杀、被灭口,好不容易拥有家庭的一些人,还是没有被放过。有些人生了小孩,才两三岁,不记事不认人,你猜这些失去父母的小孩被养在哪里?”
李瓒喉结滚动一下,心里有个不可思议的猜测:“圣玛丽女子教堂?”
程可依笑了,“不枉程楠特意留下她的徽章,您果然直觉敏锐。”
“你们既然引导我复查红馆案,又为什么要选择这么决绝的方式?”
“太慢了,你撼不动主谋,也做不到连根拔起,只有足够多的人命、足够鲜艳的血液,才能让十四亿人为我们、为青山红馆案的复查摇旗呐喊。”
程可依盯着李瓒,手却指向底下右侧人群,示意下一个,嘴里的话却是对着李瓒所说:“但我只信任你,李队。”
李瓒:“阻止犯罪,也是我职责所在。”
程可依:“各凭本事,李队。”
下一个人被推到中间,而上一个剪辑的录屏已经被发出去,造成的网络拥堵堪称现象级,尽管有关部门第一时间对传播出去的视频进行截止、删除和打码,仍有漏网之鱼在vx群、企鹅群传播,事件如雪山崩塌般,无法堵住悠悠众口,所有媒体包括热度最高的娱乐媒体全部第一时间转向该案件。
尘封五年的青山红馆迅速爆上各个平台的头条,秀山区福宝来酒楼的红馆受害者挟持人质进行审判并发布录屏一事高挂各平台头条,热度居高不下,到了完全无法人为插手的地步。
今晚几乎所有人都在讨论青山红馆,每个人都是推动案件复查的雪花,雪球越滚越大,直到爆发一场任何人都没办法置身事外的雪崩,显然是可预见的未来。
酒楼炸弹安装点的分布图必须尽快向外传达,否则没办法动手。
李瓒看向江蘅,后者右手握着左手手腕,中指点了点腕表,不由眯起眼,他记得公寓里有一个箱子,里面都是江蘅专门收藏的各类型手表。
有一款专门定制的智能腕表经常带着,据江蘅所说,那款腕表能定位位置,随科技发展,加入拍照、发信息和通话等智能功能。
江蘅将炸弹安装的分布点结构图拍下并发出去了?
李瓒盯着江蘅,江蘅忽然冲他眨了下眼睛,李瓒瞬间了然。
看向会厅左侧人群,寻找几名武警伪装的宾客,在确定他们都能看到的角度时,李瓒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警队里训练的接头暗语,传递出信息,让他们稍安勿躁,等酒店里的不可控隐患解决,再考虑会厅里的困境。
“你们不怕手段太凶残,反而引起人们的逆反心?”李瓒转移程可依的注意。
“没有必要尝试说服我,不如把注意力放在你带进来的警察身上,小心你的亲密朋友的安全。”
李瓒眼皮一跳:“我知道你了解我,但没想到远比我猜测的,更加了解我。我能理解成你们在我身边安插了人吗?”
程可依:“在你套话的过程里,又有一个垃圾死了。”
李瓒看向下方,一共拉出十九个人阐述他们各自参与红馆案的罪行,就有六个人死于枪杀,左边的人被吓傻,右侧有些人被吓得失去理智,而死里逃生的一拨人在极端的恐惧和狂喜中,精神和心态都失衡,或对程可依等人产生极端忏悔之心,或对他们产生崇拜、感激之情。
程可依:“我想要的目的基本达成,其他人或多或少曾是加害者,但我今天放过你们。”
她突然对右侧惶恐不安的人群宣布既往不咎的决定,一下便扯断他们紧绷的神经,瞬间得到他们的感激涕零。
李瓒却有些毛骨悚然,很明显被放过的这群人罪不至死,表面是大度的饶恕,实际他们的面孔都被录入镜头并发布到网络上,对真相和正义苛刻到极致的网友却不会放弃对他们的审判,反而因为程可依等人的饶恕行为而更不能容忍他们被‘无罪释放’。
死里逃生后的人肉、铺天盖地的辱骂、无孔不入的媒体的骚扰,以及势必会带来的造谣,社会舆论的压力、身边人异样的目光和亲人的不敢置信的厌恶,才是凌迟他们的刀子。
“但有一个人——”
程可依骤然话锋一转,在人们刚松口气的下一秒突然发难,忽地指向人群里的庾红樱。
“不配得到宽恕。”
第158章
程可依指向庾红樱,霍文鹰和程北却也被拽出来,三人略有些踉跄地站定,庾红樱在左后方,一半身形被霍文鹰和程北遮挡住。
李瓒眼皮一跳,目光幽深地盯着霍文鹰和程北二人,而后瞥了眼程可依。
霍文鹰握住程北的手腕,将他护在身后,挺直腰杆说道:“我们对你们的遭遇深表同情,但是对青山红馆一案也不知情,从未参与过谋害你们的行为。我们是港岛人。五年前的青山工程,向阳集团也不够格参与。”
他的发型因刚才的推搡而乱了,看上去一番解释更像故作镇定,任何人看来都觉得他们无辜。
“五年前……我和我哥还是未成年,主持不了家族大事,还在国外读书,从未来过粤江市,就算是长辈们作孽,也算不到我们头上来。”
程可依盯着他:“你父亲叫霍景山?”
霍文鹰:“是。”
程可依:“他不是好人,但他在妓1女堆里的名声还不错。挺可笑啊,一个区最大的鸡头反而受到追捧。”
霍文鹰不卑不吭:“开门做生意,她们想混口饭吃,我爸爸提供岗位,说到底还是银货两讫的买卖,谈不上谁迫害谁。当初她们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就算有欠债被卖进来的妻女,我爸爸也尽量给予照顾……毕竟不是做慈善,真正有罪的人是迫害她们的上层阶级、政府、金融海啸,包括吸她们血、出卖她们肉1体的亲人。”
“好口才。”程可依一笑:“如你所说,我要是一一追究起来,不知得杀多少人,可我并不想追究你父亲在港岛做的拉皮条生意,我想知道的是你父亲在钵兰街开的第一家洗浴中心,里面的女人从哪里买的?”
霍文鹰脸色一变,支支吾吾半晌才寻到破绽似地开口:“我爸爸开的第一家洗浴中心是在2005年,同年青山红馆才建造,处于开业初阶段,说句不好听的话,红馆也急缺资源,就算我爸爸想买,也不可能买到。何况钵兰街这地方谁都知道性质,根本不缺人。”
“不缺吗?”程可依嗤笑,下秒冷脸:“父债子偿,各收你们一条胳膊,还是收你一条胳膊一条腿?”
霍文鹰面色阴沉:“你们非要把无据可依的债赖我头上的意思?”
程可依:“有机会的话,回霍景山的坟头问一问,看他会不会好心托梦解答你的困惑。”言罢,下台亲自逼霍文鹰选择。
最终霍文鹰选择被枪击一条胳膊和一条腿,程北苍白着脸帮他简单处理伤口。
李瓒看完这场变故,心中的怪异感渐深。
他不认为之前的推测有误,霍文鹰和程北是程可依等人的同伙,更甚有可能是策划一切的幕后主使,很明显程可依单独挑出两人并在庾红樱和镜头前给予报复,纯属做戏。
这场戏既做给庾红樱看,也做给围观的某些人看,譬如楼吉。
可程可依的控诉不似空穴来风,也就是说霍景山确有可能曾经与青山红馆有过合作,并在红馆购买一批‘货’。
就此而言,霍景山也是迫害者,即使是风评不错的老板,也不能洗脱他将女性肉1体作为买卖资源的行径。
或许相对比其他迫害者,霍景山算有情有义,所以程可依等人尚可原谅,因此同意他们和霍文鹰的合作,目的是为了复仇,那么霍文鹰的目的呢?
也是复仇?
为一群毫无相干的人复仇?还是为程北复仇?
李瓒思索之际,程可依将矛头对准庾红樱。
庾红樱肩膀的伤还没好,发型和衣裙都有些凌乱,大红唇也遮盖不住脸色的苍白与憔悴,接二连三的伤害、警告,预想一度落空,再三受惊,心情大起大落,短短几个小时就耗尽大量元气,看上去衰老不少。
“你们想审问什么?”
程可依冷漠地看她。
庾红樱冷嗤:“我不坦白是死,坦白还是死,还附加一个身败名裂,我没那么傻。”
“你站在这里就已经身败名裂。”程可依露出恶意的笑。
庾红樱下意识看向镜头,目光撞入摄像机后方的李瓒的眼睛,那双眼睛里面是全然的冷静,洞悉一切般的冷酷,忽然反应过来,在前面十几二十人自述罪行的铺垫下,但凡站在这里接受审问的人,不管承不承认都已然被定罪。
何况她在失魂落魄下忘记注意言辞,用到了‘身败名裂’这个词,连坦白罪行都不敢,该是怎样的罄竹难书才有这样的自知之明?
庾红樱瘫倒在地,身旁是溅出来的肉沫和血腥子,像下一刻就会被拖入地狱接受惩罚。
程可依没杀庾红樱,她只说:“你死不足惜,不配得到宽恕。”
庾红樱怕死,更怕一手经营的事业大楼坍塌,比死还恐怖,褫夺她的成就、荣誉、事业,将她踢回一个碌碌无为的普通中年人,对她来说比死还可怕。
所有红馆受害者指着她说,你不配得到宽恕!
***
录制的视频被放出,引起轩然大波,几乎全民参与讨论,信息无孔不入,即使血腥视频已经被打码,仍有人及时保存并在小范围内进行传播。
各大媒体、公众号忙疯了,民生栏目电视台的电话被打爆,逼得主编不得不切断电话,欣喜若狂地派遣记者迅速赶往案发第一现场。
现场外早就围满警车、人群和记者,黄线之外挤得水泄不通,除了警察没人进得去,当然民生栏目不担心,因为他们的记者驻扎在真正的‘一线’。
此时东城区陈婕等人在街边大排档观看时不时上线的直播,虽然焦急但是案件不归他们处理,管也管不到,只能围坐在大排档等待消息。
旁边的塑料凳上坐着俩大爷,摇着蒲扇拍蚊子,咬着花生米,嘴里聊的不是国家大事,而是于今晚爆发的恶劣事件。
“大街小巷都在聊,突然炸这么一手,策划真牛逼。”陈婕感叹一句便又说:“市局紧急召开临时会议,佟局被喊过去,没法问出一手消息。”
季成岭紧皱眉头:“市局这次的反应也太慢了!私刑枪毙六个人不说,还开直播,对社会造成极其恶劣的影响,如果早一点处理说不定能避免死亡事件发生。”
陈婕附和:“的确不太好收场,私刑枪毙还直播本身非常恶劣,直接挑衅公权机关,事后处理不好难免造成动荡。其次是死者身份不太简单,基本有头有脸,结果全是衣冠禽兽,整个政商包括学术界都得发生地震。最后一个就是尘封五年的红馆案,牵扯更大。”
她摇摇头:“这回完了,不知道该怎么收场。”
老曾:“已经出动武警,说不得军队也会调遣,希望不到这地步。王铛铛收到大楼被埋炸药的结构图,被征召过去参与救援行动,你们没发现网络平静不少?”
陈婕回想事件刚爆发时的网络,如平地一声雷,炸得网络兵荒马乱,而今乱中有序,血腥视频一发出连人带号被封,发布直播视频的账号也被严密管控,观众陆续被迫登出,三四十条相关词条的热搜上去又下来,讨论话题被转移至红馆、受害者和当年迫害者身上。
庾红樱代表的庾氏,港岛的长宏地产,包括已死的向昌荣、林成涛都被挖出来鞭尸,许多真真假假的黑料全部挖出来摆到门面,尤其庾红樱的黑料被反复鞭尸。
舆论白热化,爆炸到总公司不得不赶紧登上账号撇清关系。
季成岭感叹:“能控制住最好。话说回来,李队这次又在风暴中心。”
老曾:“灾星之名,名不虚传。”
陈婕:“这次终于祸害市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