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和所有人解释，所以买了些染发膏之类的，掩人耳目罢了。你浴室里那些，我都是趁你不在的时候，挤出来一些用水冲走，在M国的时候我也是这样来忽悠我哥的。”
“我的头发， 是药物的副作用。”
“药物的……副作用？”
陆涉茫然的复述了一遍，目光游离在洛时那一头银白色长发上，从耳道到大脑的信息传输似乎在这一瞬间产生了故障，不知道哪个零件生锈卡死了，导致大脑根本转不过弯来，什么叫作副作用？
他从洛时的头发丝一根一根仔细看过，这头发连分叉都找不见一根，比最顶级的丝绸还要柔顺，怎么难道不代表身体健康吗？
怎么就成了副作用了呢？
陆涉恨自己怎么那么蠢！
他之前竟然还觉得洛时这个样子很魅惑，还三番两次说他爱死了这个妖精模样！
竟然是药物的副作用！
在所有人都沉迷于他外表的美艳时，洛时他，每次看到自己这一头银发，内心还有多害怕啊……
陆涉僵坐了片刻后，突然抬手，狠狠给了自己一个巴掌。
“我从来没发现，我竟然一直没有察觉！阿时，对不起，你回来都半年了，我就是个傻子！我是个白痴！半年了，都半年了，我每天都在亲吻抚摸你的头发，却没发现一点异样！”
陆涉自责地恨不得给自己捅上一刀，他特么到底在干些什么！
“这不怪你。”洛时抚上陆涉变得红肿的脸颊，笑得温柔，“我诚心骗你，怎么可能会让你察觉到异样。陆涉，你是看不起我吗？”
都到这时候了，这人还是这副气死人不偿命的臭脾气。
“所以，你最近的身体变化，都是药物的副作用。”
陆涉握着洛时的手，却无法和平时一样互怼了，他已经全明白了，所有的异常都能够解释了。
“恩，就是副作用。”
“先是头发，然后是记忆力减退，精神疲乏，嗜睡厌食。我现在已经出现暂时性失忆的症状，接下来可能会面临大片大片的记忆空白。”
洛时说到这里，眼底闪过一丝悲凉的自嘲：“陆涉，说不定哪天醒过来，我就不认识你了。”
我就……不认识你了……
陆涉听到这句话，双手猛地攥紧，随即意识到他还握着洛时的手，怕伤到洛时又立刻放开了。
可是，洛时并没有计较他这一秒的失控，反而还朝他笑的漫不经心。
“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陆涉，我只是生病了，你，别生气啊。”
“不会。”
陆涉心里又酸又涩，他说的每一个字都好像是从肺里硬挤出来的。
“你要是，要是忘了我，我就重新让你认识我一遍。”
“我会告诉你，我是你老公，你是我的小祖宗，是我的大宝贝。”
“我们在一起快七年了，我，我们一直，一直都很好。没有矛盾，没有分离，没有任何的不愉快，我们是，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洛时静静的听着，半晌后才轻声一笑：“我只是失忆，不是失智。你这么拙劣的谎话，不过半天就会被我拆穿的。”
陆涉也跟着笑，笑得特别难看，和要哭了一样：“然后呢？”
“什么？”
“你会失忆，然后呢？药物的副作用，最后会发展到哪一步？”
陆涉不敢去看洛时的眼睛，稍稍避开了一些，深呼吸了好几次，才仿佛自虐一般地开口：“那个药，会，会致死吗？”
陆涉不知道等了多久，好像很久，又好象只是短短一瞬，才听到洛时轻飘飘的话音传到了耳边：
“不会死，但也差不多。”
“失忆之后，是行为能力的丧失。不会走，不会站，不会思考，最后成为一具脑死亡的植物人。”
脑死亡……
植物人……
这些字拆分开来陆涉都能清晰明了地理解它们所指代的意思，但是他却无论如何不能把它们和洛时联系起来！
一想到这个恨不得全宇宙都跟着他姓的妖孽，终有一天只能直挺挺的躺在病床上，靠着呼吸机维持着心脏的跳动……
陆涉呼吸变得急促，他大口大口喘着气，却觉得周遭的空气突然都长出了倒刺，划拉着他的全身的鼻腔、口腔，通过喉腔一路冲进脏腑，伤得他鲜血淋漓，疼得他撕心裂肺。
为什么！
为什么要这么对待洛时！
他的阿时已经够苦了，为什么还不愿意放过他！
他明明，什么都没有做错！
为什么就不愿意放过他！
洛向坤那个畜生！
虎毒尚且不食子！
陆涉想，如果当初他在洛时刚被带上船的时候就救下他，或者更早地与洛时相遇......
是不是一切就可以挽回？
他为什么就不能再早一点发现洛时！
可陆涉心里也很清楚，如果不是当初洛时被逼到绝境时的那一个眼神，被他在雷雨之夜捕捉到，激起了他在百无聊赖时的一点兴致，就只凭一个被迷晕带上船的美少年，就算那伙人大摇大摆的扛着洛时从他身边经过，对于当时还左拥右抱的他，恐怕只会当作什么都没看见的。
就算他早点遇上洛时，恐怕，依旧什么都不会改变……
陆涉，你不过，也只是一个畜生而已。
第一百三十八章 嫁给我
洛时早就知道等陆涉知晓了一切，他会难以接受，所以一直瞒着他，想着能拖一天是一天。
说不定上天看在他从小到大过得不怎么样的份上，多少能眷顾他一次，在一切还没到无可挽回的时候，陶新能成功研究出新药，为他找到生机。
洛时想赌一赌，显然，他的运气不太好。
明知道瞒不了陆涉多久，可真的等洛时亲眼看到陆涉这个张狂嚣张了半生的人，在他面前半张着嘴，双手抱着头，眼泪无意识地吧嗒吧嗒往下掉的时候，他还是无可避免的后悔了。
就不应该交待得这么彻底。
“陆涉，倒霉的人是我，你怎么哭得这么难看。”
洛时故作轻松地推了陆涉一把，打趣道，“要是真到了那么一天，陆涉，你可别拔我的氧气管子。”
“凭我的财力，完全可以享受最好的医疗团队，保证我在床上躺到七老八十都没问题。说不定，过几年陶新研制成功出新药了，我还是有机会抢救一下的。”
“洛时！”
陆涉情绪终于控制不住地爆发，他陡然起身，动作幅度之大甚至带落了茶几上的玻璃水杯，杯子落在了厚实的羊毛地毯上并没有摔碎，可是杯子里剩余的半杯水，哗啦一声，全洒了。
狼藉一片，就像此刻崩溃的陆涉。
“洛时，你明知道我看不得你有事，怎么可能会那么做！”
“拔什么氧气管子！没有氧气管子！我绝对不会允许那种情况发生！”
“洛时，我一次一次地告诉你，我爱你！我是真的爱你！你平时不当回事就算了，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和我开这种玩笑！”
“洛时，你就，非得对着我的心眼子戳刀吗？”
陆涉的一声声暴怒质问，怔得洛时一时间都忘了他伸出去的手臂要继续搭在陆涉身上，还是收回来，就那么僵在半空中。
卧室里灯火明亮，在这个凝滞的环境里，所有的情绪都显像在空气中，将空间分割得四分五裂。
压抑的情感在碎裂的真实中迸发，一切伪装的平静终于被震碎了。
虚假落地后，残酷的真相焦灼着知情人的神经，挣扎与不甘折磨着彼此，任谁也都束手无措。
“那我能怎么办呢？”洛时摊着手，语气轻松，眼底却一点光都没有，幽深暗沉，“陆涉，你心疼，可我的心也是肉做的。”
“你要我怎么办呢？”
“我也想活着，我比任何一个人，都想好好活下去。”
谁不想活着！
洛时从小到大唯一想的，就是怎么拼尽全力活下去，陆涉还能掉两滴泪，他却连哭都哭不出来。
“陆涉，我只是，一点办法都没有了……”
从一年前头发变色开始，洛时就暗地里开始调查当年的事。
艾琳·唐是真的疯了，洛向坤也只比死人多了一口气，这两个唯一可以接触到的知情人，任何一个都不能向他提供任何有用的情报，调查工作非常困难。
既要隐瞒着洛准，还不能让外界抓到一点风声，洛时可以动用的调查手段就非常受限。
查了足足一年多，洛时才勉强查到可能是和金桥实验室当初的一批被销毁的试验药品有关，但他还是连什么时候中了招都不能确定。
为此，洛时计划投资金桥实验室，就为了查出与那批试验品相关的更多资料，却不想一切的怀疑会因为陶新的出现，迎然而解。
陶新在不知不觉中被洛时套出了有关实验药的所有信息，包括当年一些被尘封的内幕，至此洛时才对他的病症有了明确判断。
陶新的出现一度让洛时以为他的运气还算不错，可惜，时间没有再等等他，病情恶化得这么突然，终究，还是来不及了。
“阿时，别怕。”
陆涉被洛时笑容里的绝望吓到了，他第一次发现洛时眼里的那簇小火苗快熄灭了，所有的生气都要被抽离了，他突然冷静了下来。
不能慌，这个时候，他绝对不能慌。
没有人比洛时自己更害怕了，他不能再加重洛时的负面情绪，一定还有别的办法。
“阿时，陶新的研究进展得怎么样了？”
陆涉终于理解了为什么洛时对新药有那么大的热情，这是他目前唯一能找到的活路。
“唐纳森那个破实验室到底行不行？不然我来投资，华茂也有实验室，我把陶新带回国内，我还可以把金桥实验室全部买回来，要多少钱都不是问题，一定可以在你，在你……”
陆涉突然说不下去了，他说不出洛时最终的结局，那几个字就像卡在喉咙里，他宁死都不愿意说出口。
他用力抹了一把脸，提了提神，尽量让他的语气显得平稳轻松：“不光是陶新，我还可以召集国内外所有的脑科专家，全世界比那个施诺德更好的脑科医生大有人在，阿时会没事的，别怕。”
“阿时，你答应要留在我身边的！你答应嫁给我的！海岛更名协议我都准备好了，就等你签字生效了。”
“许了我，就是我的人了。我陆涉占有欲强，我不会让你有事，我不允许任何人把你从我身边夺走。”
“天、地、人、神、鬼，我不认，就谁都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