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过,为什么自己的回转部分一直不如小白,甚至还不如叶玺,但因为无论小白还是叶玺,他们距离超一线选手的差距都很大,不是每一次都能处理的这么好,近乎于完美,余乐就一直没有找到自己的问题所在。
但现在不会了。
余乐感觉到自己每一个弯道都在成长。
他模仿,学习,了解,他看到了弯道最美的风景,于是他的脑海里就有了画面。
如果这个赛场有人能够做出一个弯道的计时图,就会发现,余乐在处理相同角度的回转速度一直在不停的减少,他无时无刻不在成长。
可惜没有人看见,所有人能够看见的就是余乐从第二个弯道出来,就牢牢地占据在了第二位上。
他一直紧紧咬在克劳斯的身后,就像他的影子,有时候两个人几乎做着同样的动作。
看克劳斯的比赛是一种享受,他可以极限速度下,完美地处理所有的障碍,在最短的时间里获得最快的速度。
渐渐的,锁定在克劳斯身上的视线,多了余乐的身影。
就像是一副完美的画卷,余乐的存在并不突兀。
余乐一直紧紧地跟着克劳斯。
当克劳斯在波浪上起伏的时候,身后的人也在随着海浪起伏。
当克劳斯在跳台贴地飞跃,身后的余乐也在他的空中轨道上翱翔。
两个人始终维持在一个犹如平行轨道上的距离,倒是身后的两个选手,渐渐的有点脱节。
马林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拉开了两个身位。
另外一个选手距离他们更远。
马林追的很辛苦。
他很尊敬余乐没错,但不代表他想要输给余乐啊啊!!
在坡面障碍技巧不如余乐是理所当然,但障碍追逐可是他练了七年的项目,余乐才转项不到一年啊!
这个结果他不接受。
一开始的时候,他还想要超过余乐,但无论怎么去努力,好像都无法拉近之间的距离。
又一次的小回转出来,看着他的板头和余乐板尾的距离,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好像就拉大到了一个让他警惕的程度。
差距一个板位的距离,对于他们这些职业障碍追逐选手,是一个很值得警惕的距离底线。
因为到了个程度后,就代表想要超越对方,就必须追上两个板位,将近三米的距离,时间差距就在半秒以上。
在以毫秒计算的这项运动里,半秒的差距几乎临近无法逆转的绝对值,除非对手出现失误。
但是……
马林犹豫了一瞬,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应不应该祈祷余乐发生失误。
但显然现实也没有留给他太过纠结的时间。
从他发现,距离差距就要突破底线时,赛程已经过了大半,他们已经从超级大回转滑出来,距离终点已经不远了。
不行!要把距离追赶回来!
可是……好难追啊!
从马林的角度看,余乐和克劳斯“咬”的非常紧,余乐就像是已经完全进入了克劳斯轨道的卫星。
他们同步了!
作为这个项目的“老运动员”,马林非常清楚被超一流高手“带飞”的感觉是什么样的。
就是很过瘾,很流畅,那种舒畅的感觉简直可以治愈强迫症,有种让人痴迷的魔力。
他有过两次这样的机会,不但成绩会很好,对他之后的成长也起到了很大的作用。
就像是……普通老师和高级教授教导后,所收获到的天差地别吧。
余乐在学习,在成长,毫无疑问,让他羡慕。
而且,当他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就已经从比赛的状态下走出来了,技巧的出来开始出现错误,渐渐混乱。
此消彼长。
当倒数第二个小回转再出来的时候,他和余乐,和第一梯队的两个人,差距到了已经无力回天的地步。
就是很气人!
他可是滑进了前25名的资格赛选手,被只有30名的余乐稳稳压住,无法反抗的郁闷感,简直戳心!
追不上,追不上了。
啧,没想到自己这次连1/4都进不去。
资格赛结束后,还以为有机会的。
现在算是有点明白,克劳斯对余乐的针对和警惕了,果然大佬到了哪里都是大佬,光是赛场经验和身体素质就远超自己啊……
斗志在迅速地磨灭,当马林从最后一个弯道出来的时候,就已经选择了放弃。
就是……有点期待余乐能不能反超。
说起来,余乐跟的很近,如果能够在最后一段爆发的话,也不是没有机会吧。
然而余乐并没有爆发。
他始终沉浸在学习状态里。
每一次跟着克劳斯进入弯道,都会让他有所感悟,甚至有点讨厌赛道上无处不在的波浪和跳台。
如果可以一直滑下去好了。
他还可以学到更多,感受到超一流运动员对赛道的处理,那几乎完美的技巧展示,简直让人痴迷。
可惜前面没有了。
余乐从倒数第二个跳台飞起来的时候,就在视野的远端看见了那条红线。
终点线就在前面不远,他即便对自己的跳台信心十足,但想要只通过最后一个跳台,完成对世界超一流选手的超越,这也太不现实了。
既然赢不了,不如再看看克劳斯的跳台处理吧。
这样的近距离,毫无隐瞒的学习,下一次不知道要什么时候了呢。
余乐没有从克劳斯的身后滑开,这是最好的观察位,这么近的距离,他甚至能够“看见”克劳斯肌肉和骨骼的运用。
身体压的很低,这是为了降低风阻,稳住底盘。
雪板的角度比肩膀要宽一点呢,这是技巧的优化?还是克劳斯的个人习惯呢?
哦!抬头了!
克劳斯有起跳前抬头的小动作,这不能说是不良习惯,但如果把这个小动作克服了,会更好。
前面的人冲上跳台,在距离起飞的前一刻,将身体往下压了些许。
而这下压的动作,正好在飞出的瞬间,将向上冲击的力量给压了回去,于是本应该高高抛起的飞行线路,变成了平直的飞跃,极尽地贴着降落区的角度飞跃,轻盈地落在了雪坡上。
余乐自己也是这么做的。
这是他对跳台最为敏锐的直觉,也是他从事跳台相关运动十五年的经验。
当余乐紧跟在克劳斯身后飞出的时候,在那驰骋的空中的瞬息间,余乐有些分神地想着……完美!不愧是世界超一流的选手!哪怕性格行为一言难尽,但谁都不能否认克劳斯对竞速滑雪障碍上精准到极致的处理。
学到了!
“唰——”
红色的终点线化成一道光,瞬息间就飞驰到了身后。
余乐控制雪板,朝着与克劳斯相反的方向滑去,同时直起身体,用板刃深深地耕进雪里,伴随着舒爽的摩擦声,速度逐渐慢了下来。
余乐回头,看了一眼身后。
确认自己确实是第二名。
马林朝着他相反的方向滑走,即便隔着老远,余乐都能够感觉到对方身上散发的郁闷情绪。
障碍追逐,一组四人,只有前两名晋级。
在自己或者克劳斯没有违规的情况下,他已经站在了淘汰线外。
没有什么好同情的。
这就是比赛。
余乐参加了太多的比赛,对于任何公平竞争后的结果,都视为理所当然。
再说,同情有什么用,难道还要把自己到手的名额让出去吗?
余乐敛眸,将滑雪杖并在右手,左右脚互踩,“咔哒”两声雪板脱落,他拿起雪板向着显示屏走了过去。
路过的高台上,红色的LED灯正跳动显示着刚刚记录下来的四个时间,余乐没有细看,他直接走到了选手通道旁的显示器上。
那里会显示更加直观的时间和排名。
“嘿,余!”
余乐听见叫声看过去,就看见站在护栏后的一名外国摄像师,在朝着他挥手,试图拍摄一个他的正脸。
余乐刚刚将视线落在那个摄像机的镜头上,又有人叫他。
“余,你真是太棒了,你的障碍追逐让我惊喜。”
这一次是一名记者,他穿的很厚很厚,像个红色的球,费力的想要将话筒递到余乐的面前,“说点儿什么吧?你晋级1/4了。在比赛前,你觉得自己能够晋级吗?”
然而这个提问还没有回答,又有一名娇小的女性记者低头从这人的手臂下面钻出来,她为了把话筒递到余乐的嘴边儿,半个身子都探出了护栏。
“余,余,你为什么会参加障碍追逐的比赛?确定这个项目不会影响你的主项吗?天知道你这个赛季开始还要滑大跳台,这是你们队伍的战略部署吗?”
“余……”
“余余……”
“余乐……”
余乐被围住了,所有的媒体记者都对他有着无比的热情和好奇,有两个媒体记者甚至因为话筒的位置而争吵起来。
余乐扬了扬眉,继而笑了。
看来自己滑三个项目这种事,比自己想的还要轰动啊。
之前没有人打扰自己,显然媒体记者对自己滑障碍追逐还在观望阶段,但这次自己进入1/4不一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