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这个阵法的构建堪称逆天而行,所以非渡劫巅峰不能绘制。
而修仙界已有千年未有渡劫期的修士了,这些先人遗留下的宝物都被仔细珍藏着,被当作最后救命的法宝。
谢长明道:“知道怎么用吗?”
盛流玉没有接:“你给我了,自己要怎么办?”
谢长明轻松地笑了笑,意有所指:“一只小鸟而已,还能去什么刀山火海?我要这个做什么?”
又道:“不要让我担心。”
他很少会说这样的话,譬如担心,譬如不能放心,似乎还有他不能做到的事。
谢长明可以做很多事,每一件都可以,为了保护他的小鸟他可以设下无数道屏障,但即使这样也怕他会受伤。
因为盛流玉只是一只小鸟。
盛流玉轻轻皱眉,终于从温暖的被窝中伸出手,指尖颤了颤,将任意符接了过去。
谢长明叮嘱了句:“不要离身,如果有危险,就立刻撕开。”
仿佛任意符是什么很随意的玩意似的,实际并不是的。
谢长明没办法动用渡劫期的修为,即使他精通阵法,将原来的阵法改进了一番,却也不能如原版一样,他的有距离限制。给盛流玉的这张是从别的修真世家那买的,价值甚至不能用盛流玉最常用的垂栀绸换算,因为数额太庞大了。
当然,这样的事不必告诉小长明鸟。
谢长明偏头看了眼天色,今日是个阴天,似乎会有小雪,雪还未下,自己应当启程了。
该做的事都做完了,也没有很多要说的话,毕竟比起叮嘱小长明鸟要小心不如给他完全的保护。
在谢长明身边,小长明鸟永远都会是最安全的,只是这次实在不能带上盛流玉一起。
盛流玉仰头看着谢长明,他的眼神很温和,漆黑的眼瞳深不见底,有隐藏的,很难被看到的不舍。
他听到谢长明道:“不要太相信周围的人,要保持警惕。”
于是,他很小声地问:“那你呢?”
谢长明似乎被这句话问住了,停顿了片刻:“你可以永远相信我,但也要永远对我保持警惕。”
这是一句很矛盾的话。
但在这个变幻莫测,说不清道不明的世界,似乎没有一件事是说得准的。
许先生的师兄莫名其妙地被降临,他唯一来得及做的事大概就是强迫自己忘掉师弟,以求这个占据自己身体的恶灵不要伤害他最在乎的人。
没有征兆的降临,无数不可见光的秘密。
也许在下一瞬谢长明就会被燃烧着火焰的金色血液吞没,这个世上有很多事,很多没有理由、难以明了的事。
由死至生,谢长明自始至终都在独木上前行。
盛流玉怔怔地听着,本能地咬了口果子,近乎透明的淡色汁水消失在他的唇齿间,他轻轻道:“我知道的。”
第108章 每一句
屋里安静了片刻。
谢长明说完这些,又问他:“我不在的时候,你是回疏风院,还是待在这儿?”
盛流玉半垂着眼,抿着唇:“不知道。”
谢长明看着他,有点好笑:“这也想不清楚吗?”
可转念一想,鸟确实是居无定所的小东西,可以随意地栖息在森林里任意一棵树上,只是小长明鸟近来长久地停留在这个院子里,也不是因为这里是谢长明为他打造的窝,只是他愿意而已。
强求不妥。
只是每日的果子、牛乳、仙露、点心等都已提前定好,总要约个地方让人送来。
谢长明想了想,也不问他,只是道:“算了,你去哪儿,就让猫送去哪儿。”
猫:“?”
它只接受送货上门,自己顶多开个门而已。
谢长明又道:“多添三条香酥小黄鱼,外加一个叉烧包。”
对于叉烧包,猫是很喜欢的,外面的面皮却不吃,所以每次吃完后都是一片狼藉,谢长明不常给它买。
猫左思右想,觉得这门生意还算划算,勉强也可。
盛流玉哼了一声,作为猫的主人,他似乎对谢长明的越俎代庖很不满:“吃那么多,又要长胖,都要抱不住了。”
床上的被子团成一团,层层叠叠地堆在上面,将盛流玉的脸围住了,只露出半只眼睛,垂下的眼睫,下面却露出一小截脚踝。
很细,喂了这么多也没长胖,还是很容易就被一手握住。
可谢长明没有伸手,而是扯了扯被子,将他的脚踝重新遮住,又哄他道:“不会胖的。它每日跑着上山下山,可以减肥。”
猫:“!”
好阴险的人类!
盛流玉似乎听信了他的话,模糊地应了一句,实际上可能也不是很在意这件事。
猫再胖,大约也不能让他抱不住。
他只是,只是不太开心。
谢长明看得出来。
他也知道其实盛流玉的不开心很少,几乎每一次都与自己有关。
于是,谢长明难得在还未定好计划时先一步许下承诺,他道:“等这次回来,带你出去玩。”
盛流玉接受了这个临时许下的承诺,并且很轻易地相信了。
谢长明说完这些,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最后道:“天很冷,山门很远,你好好待在这儿,不要出去了。”
盛流玉缩在被子里,没有看他,闻言点了下头,很乖地听话了。
谢长明没有什么要收拾的,行李他已经在要出门前全部收拾好,同盛流玉告别完就可以离开。
盛流玉安静地躺在床上。
他听到谢长明推开门的声音,听到脚步声渐行渐远,却又骤然消失。
胖球叫了一声。
盛流玉掀开被子,跳下床,推开窗,看到谢长明和陈意白在门前停下。
谢长明道:“我养了只猫,定了吃的,如果有人来送,你也不必管。”
陈意白问:“书院的饭堂还给送饭吗?”
谢长明大约说了一个让陈意白无法接受的数字。
陈意白惊道:“一只猫而已,至于对它那么好?”
至于。
而且不是猫,是鸟。
盛流玉想要同陈意白争辩,却见谢长明偏过头,看向这边,嘴唇微张。
他说的是:“回去。”
盛流玉没打算听话。
窗户自动合上了。
盛流玉重新支开窗,从一道缝隙往外看去,谢长明不再同陈意白说话了,只有一道远去的背影,渐行渐远,逐渐消失。
他撑着下巴,后背肩胛骨微微凸起,慢慢地伏在窗台上。
从青临峰到山门前也费了大半个时辰。
谢长明凑巧同石犀撞见。
他看得出来,石犀已是化神境界了,在整个书院的同龄人中已是无人能出其右。
石犀也看到了谢长明,微微一拱手。
谢长明瞥了他一眼。
石犀并没有众人想象中的春风得意,反而眉头紧锁,还没有当日见面的痛快潇洒,反而像是被什么东西沉甸甸地压着。
谢长明问了一句:“你要去何处?”
石犀似乎并不想答,片刻后才道:“修行上有些难明之处,想要回师门一趟。”
石犀的师父是程知也。
谢长明没多说什么,两人在山门处告别,山高水长,明年的折枝会再见。
秦籍的那位大舅子名叫书照影,至于其身世来历,那只绿尾鸟一概不知,只知道秦籍下了死命令,一定要尽快找到他,找到后不必听他多言,立刻斩下他的头,带回去即可。
不知是秦籍的人手太少,还是书照影确实会躲,秦籍找了许多年,才终于在前些时候寻到了些许蛛丝马迹,还未来得及深追,就被谢长明发现,提前叫人找到了书照影的藏身之处。
那只是一个大致的方位,为了防止打草惊蛇,谢长明也亲自来找了。
这样寻了三四天,终于确定了他具体身在何处。
而盛流玉也已经孤身在朗月院里待了这么多天了。
朗月院的房间很小,两个人住显得拥挤,一个人又很空旷。
临走之时,谢长明布了阵法,屋子的门只能从里往外地推开,盛流玉在里面做什么都不会被发现,即使陈意白好奇也不可能进来打扰。
盛流玉沉默地吃饭,看书,一个人下棋,没有下雪的晴天,他也不太想出门。
他偶尔会想起谢长明临走时说过的话。
那句很矛盾的话。
在凡人的一生中,很多人会对另一个人说永远,听起来像是海誓山盟,实则很容易反悔。
因为他们的一生太过短暂,反悔所付出的代价又不是很大。
而修仙之人不会这样,但凡涉及永远的誓言,都是很郑重的承诺,是对着道心立下的誓言,如若反悔,道心一定会有异,在修仙之路上平添阻碍。
盛流玉以为以谢长明这样的性格,一辈子也不会说出“永远”。
他却很轻易地那么承诺了。
盛流玉的不开心如谢长明所想的那样少,可开心也很少,遇到谢长明后才变多,且每一次都和他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