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知道。” 于裴很轻地撇下嘴角,“我在下面挨饿,你在和帅气的合作方吃饭,很敬业啊舒总监。”
于裴一番话语调冷淡但阴阳怪气,他把 “帅气” 二字咬得重,舒有一不存在的兔耳朵上绒毛竖了竖,敏锐察觉危险,多年的危机处理经验迅速让舒有一做出判断,他笑一下,自然地说:“帅吗?我不觉得帅呀,一个普通客户而已。”
于裴本已冷到结冰的表情稍稍松动,舒有一趁热打铁,哄道:“别干站着了,不是饿了吗,赶紧点菜吃饭,慕斯要化了。”
于裴不置可否,只说:“你帮我点。”
舒有一没反应过来地 “啊” 了一声,于裴又说:“我有点累,想先坐。”
坐哪?
舒有一视线外瞄,看见座位上虽然笑着但面色同样不大明朗的陆睿明,笑容微微一僵,他觉得这场面比带着新欢在夜店偶遇四个前男友还难顶,放软声音说:“我不知道你吃什么呀。”
“套餐 B。”
“…… 你知道套餐 B 有什么吗?”
“知道。”
“…… 行。” 不管他是胡说还是认真的,舒有一都得放他和陆睿明单独相处几分钟了,舒有一有点头疼的皱下鼻子,最后强调道,“那我给你点,你先坐,和我的…… 我们公司的客户聊可以吗?”
“可以。” 于裴答应。
看他表情,大概也不会干出什么 “正室暴打前男友” 的大事,舒有一稍稍放心,把慕斯盒递给他,转个弯往点餐台走去。
于裴则继续往前,到陆睿明那一桌,他把蛋糕盒放上桌面,人则在陆睿明对面落座。
“你好,陆睿明。” 陆睿明已经调整好,带着社交性微笑伸手。
“于裴。” 于裴和他敷衍地握下,指向他边上的座位,“东西可以放这里吗。”
他这意思就是要让舒有一坐自己身边,斜对角和陆睿明保持最远距离。
“当然。” 陆睿明没有一点神色变化,甚至还在于裴起身放东西时帮忙扶了一下。
“谢谢。” 于裴说。
放完东西坐好,陆睿明忽地笑了:“于先生比我想象中好相处许多。”
于裴没什么表情:“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于先生是流量较大的主播,所以我先入为主的觉得,被众星捧月的人总容易飘,可能会干出一些不太尊重人的事…… 现在一见,却发现完全不是那么回事,于先生看起来不是那样的人。”
他话语带刺,于裴轻挑下眼尾,问:“不太尊重人的事指?”
“比如跟踪别人行踪,利用特权处心积虑接近他人,甚至跟到住所去…… 之类的。” 陆睿明笑容不变。
“陆先生多想了,我没什么特权,普通人罢了。” 于裴淡淡说,“陆先生也和我想象中不一样,我还以为陆先生会是特别现实的人,毕竟出国就要分手的人,居然还想在多年后玩破镜重圆,也是过于多想了。”
陆睿明笑容淡了些:“年纪小不懂事,几年过去兜兜转转还能在工作上遇到大学同学挺幸运的,这种天赐的缘分不比处心积虑再去追个人可贵的多吗。”
这便轮到于裴变脸色了,他似乎想开口说什么,但最后只稍稍低头,避过去了。
这么轻易就认瘪了?
反倒是陆睿明意外了,根据他对于裴的了解,这个隐瞒身份藏到舒有一身边的 “室友”,看起来可真不像好欺负的类型。
陆睿明刚产生些纳闷,身后就稍稍一暗,舒有一端着餐盘过来,在斜对面坐下了。
“怎么了,不舒服吗?” 舒有一老远就看到于裴低着脑袋吃瘪的样子,虽然他并不认为于裴会被轻易打击到,但步伐还是加快些,坐下也第一时间关切。
“没事,胃有点难受。” 于裴低声说。
“不吃早餐胃能不难受吗,诺,套餐 B,赶紧吃两口垫垫。” 虽然知道很大可能是谎言,舒有一还是把餐盘放在于裴面前,顺手帮忙把餐具摆好。
舒有一坐下后注意力全在于裴身上,陆睿明再迟钝也能明白于裴刚才那一招是江湖失传已久的卖惨大法。他抽下额间青筋,瞥于裴一眼,脸上依旧笑意盈盈,心里却暗骂这家伙好不要脸。
但无论陆睿明怎么想于裴,在这种情况下,他也确实不好说什么。
舒有一过来后,于裴肉眼看见地乖巧许多,面对陆睿明鄙夷的视线,他眼都不抬,没看到似地不搭理,只偏头对舒有一说:“你那菜凉了,我们分一份吃。”
边上陆睿明实在没忍住冷笑一声,心道菜凉了怪谁。
舒有一说:“没事,我吃差不多了。”
陆睿明看眼于裴盘里的菜,笑了笑:“于先生你就别操心他了,你盘子里那几道菜小舒自大学就不爱吃。”
之前还客气叫舒总监,怎么转头就叫上小舒了?
舒有一头有点大,餐厅人来人往他不太好拉陆睿明面子,只能呵呵假笑两声带过,于裴没那么多顾虑,毫不客气地冷了脸:“未必不喜欢,舒总监都大学毕业多久了,口味有变也合理,哪个正常人会十年如一日吃一道菜不够,还要回头吃不知馊没馊的老菜呢。”
陆睿明反驳:“话不能这么说,人的口味一般都挺固定,喜欢吃什么不是轻易能改变的。”
于裴道:“有道理,既然定了吃一道菜,别的菜就别巴巴凑面前,很碍眼。”
陆睿明笑:“是不是碍眼,还是要吃菜的人判断吧,你说是不是,小舒?”
两人同时转眸,一冷一笑,看向舒有一。
舒有一撑住脑袋一下下揉着太阳穴,他回避开两人视线,一边伸手去扯桌角的蛋糕盒,一边头疼道:“我吃慕斯,你们也少说点,吃饭,能吃饭就别聊天了。”
第41章 他挺适合我的
舒有一费了点力气,把蛋糕盒从桌角挪到自己面前。
他下去接于裴时饭吃到一半,回来菜凉了,现在这个状况舒有一也没什么心情继续吃。他瞥见隔着位子的过道边有个杂物桌,上面堆了不少餐盘,便把面前的餐盘拿起来,扭头说:“帮我放……”
话音没落,一前一右两只手同时伸出,卡住了空中的盘子。
舒有一看着抓着餐盘的陆睿明和于裴,一秒后松手,吐出剩下半句话:“那边的小桌子上,谢谢。”
舒有一松开餐盘,于裴和陆睿明可没有半点要松手的迹象,两人僵持着一同把餐盘挪到杂物桌上,落位还因用力不匀,铁盘狠狠震一下,险些把菜汁撒出来。
舒有一因为睡眠不足疼得厉害的脑袋已经没力气处理两人明面上的较劲了,他全心全意拆着蛋糕盒,慕斯蛋糕因为时间推移有点化了,雪白的兔子蔫巴地趴在小盘上,看起来格外虚无。
舒有一从未觉得自己和一只兔子有如此共情的时候。
在他身边的于裴显然也很不爽,哪个正牌男友被野男人三番五次给眼色都保持不了好心情,但顾忌在舒有一公司,于裴也不好发作。他只能把气撒在餐盘里的卤蛋上,但那卤得不是很入味的蛋却格外滑溜,于裴筷子夹了半天没分开,他很轻地啧一声,不知是在生谁的气。
这一声被扒拉闷头扒拉兔子的舒有一听见了,他一勺慕斯送嘴里,放下勺子拿起筷子,用尖端固定住于裴盘子里的卤蛋,帮着他分开后,又把筷子放回去,手往下到桌底拽了拽于裴的衣角,另一只手指下蛋糕盒:“这慕斯挺好吃的。”
“好吃吗?” 于裴也不管那好不容易折腾完的卤蛋,扭头看他。
“嗯。” 舒有一点头,“你要尝尝吗?”
他说着示意于裴拿勺子,但于裴双手不动如山,根本没有要接的意思,只将头偏过来点。
虽然他一声不吭,但微张的嘴显示出这是一个在等投喂的人,舒有一顿住,稍稍看了圈周围,虽然他并不觉得在公司秀恩爱是什么太好的举措,但投喂好像也不算太亲密的动作,而且被投喂的对象现在心情不好也不大能接受拒绝……
权衡利弊,舒有一犹豫片刻,最终挖了勺慕斯,给于裴喂过去。
于裴满意地闭嘴,直起身说:“还可以,以后可以常买,这家的面包也很有名。”
“嗯。” 舒有一低头给自己又挖了勺,一边吃一边说,“是吗,有时间我和你一起去看看。”
两人一来一回,对话不算亲密但氛围很排外,放低的音量和日常的话题十分同居小情侣,对面坐的陆睿明虽然没说什么,但嘴角已经在两人对话间撇了下去。
知晓于裴主播身份后,陆睿明就对这人没什么好感。瞒着身份信息跑来接近人的就算不是骗子也多半有点道德缺陷,所幸舒有一聪明有防范心,看起来不太容易会中招。
所以在舒有一在朋友圈官宣恋情时,陆睿明十分惊讶。他一度怀疑是不是自己的提醒没给到位,但现在看来……
舒有一究竟是不知全貌被诱骗了,还是压根不在意于裴的做法就要和他在一起,还真不好说。
陆睿明一顿饭吃得并不痛快,于裴对如何膈应情敌心知肚明且乐此不疲。他总吃着吃着就偏过头去低声与舒有一进行起插不进话的聊天,陆睿明虽然的确有被恶心到,但他本人也算见多识广的体面人,心理活动如何多也没当众再说什么,只很快吃完放下筷子,笑着和舒有一说先走了。
“我送下你。” 陆睿明毕竟还是客户,舒有一面子功夫要做足。
如果陆睿明真是普通客户,他现在就该得体地说 “不用送,我自己下去就行”。
但他不是,所以他连推拉都没有,很流畅地接了声 “那麻烦了”。
但于裴也不是拼桌的路人,他大老远跑过来可不是真的只为吃套餐 B 的,他放下筷子起身,从容道:“我也刚好要走。”
“那一起下去吧。” 舒有一门清于裴的心思,作为男朋友,有这点想法十分正当,所以他同样自然地说,“那行,我正好也把你送出去。”
舒有一本来要把陆睿明送到停车场,但于裴不是开车来的,而陆睿明把车停在了地下,舒有一便没有把陆睿明送到底,只在一层电梯间下了,和他道别。
人家名义上的小情侣要送别,有你个客户什么事,陆睿明就是心思再多也没办法找借口阻拦,只能站在电梯里无奈说:“圣诞见。”
舒有一不接他话头,点头说:“期待合作顺利,再……”
“见” 字未出口,于裴抬手摁在关门键上,电梯门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合上,隔开了两人。
“…… 见。” 舒有一吐出最后一个字,抬头,看向面无表情的于裴,对视片刻,他主动交代:“平安夜我们公司有个线下活动,陆睿明所在房产频道要出个宣传稿,活动当天他会过来看看。”
于裴很能抓重点:“你圣诞加班要和他一起?”
“也不是一起,现场事情很多,我估计会忙得连轴转,和他不会有太多接触。”
“能请假吗?”
“不太能。” 舒有一摊开讲实话了,“我们公司一般不批假,而且请假算什么呀,为了一个分手的前任请假,我心里又没鬼。”
“哦。”
舒有一有意活跃气氛,于裴却不吃这套,绷着脸说,“骗我。”
“没骗你,我努力了。” 舒有一无奈笑笑,他把手机举起来,亮出刚刚和李总的聊天记录,屏幕上他说家里有点事圣诞活动能不能换人负责,而李总扯东扯西解释了一大段,总结起来就一个意思——请假,门都没有。
事实摆在眼前,于裴也知道舒有一确实决定不了加不加班,和谁一起加班。但他一想到平安夜自己一个人过,而舒有一还要去见陆睿明,就实在无法高兴起来。
他本来就不算柔和的气质在情绪下变得更冷,无表情的一张脸就挂着 “我不高兴” 四个大字。
舒有一收起手机,抬头无奈笑下说:“在生气吗?”
“嗯。” 于裴说,“哄我。”
“这里没法哄…… 喂!”
舒有一话说到一半,于裴忽然低头过来,很快地亲了他一下。
舒有一真有点被惊到了,于裴凑过来那瞬间他们身侧的电梯 “叮” 地响了声,正好到一层,舒有一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万幸于裴还算有分寸,撤得很快,电梯门开时,他已经站直。
电梯里的人开门看见两人挨很近堵住去路,莫名其妙问:“干嘛呢?”
舒有一反应过来,说声抱歉,和于裴一起往边上挪了挪。
靠到墙角,舒有一因为疲惫有些混沌的大脑被于裴忽然的举措整清醒了,他睡意全无,想开口说于裴几句,但又觉得没用,思考半响,话没说出来,心中无奈倒更甚。
出于大学时被排挤的经历,舒有一不是很喜欢在日常生活里做一些表明性向的动作,全是陌生人的地方无所谓,工作场所是真不行,他现在的同事虽然大多知道他的性取向,也不乏有好事者来招惹过,但舒有一公私分明的作风把这些或好奇或恶意的窥探都挡了回去。从初入职场到现在,舒有一虽然也逐步进行着脱敏,偶尔都可以在聚餐或者下班后的休闲时间拿自己的性向作梗和同事说笑了,但仍是很排斥在工作时间做搅合感情的事。
与他矛盾最深,也是最终闹得最僵的一位前任,就是在冷战期间跑来公司大闹一场,甚至怼到了领导面前,事后便直接被舒有一拉黑删除一条龙,礼貌地请出了自己的社交世界。
自那以后,由对方主动的,不受控的恋爱关系,就更让舒有一觉得不舒服了。
沉默半响,舒有一看向于裴,尽量放松语气说:“动嘴前好歹打个招呼吧。”
“打个招呼给亲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