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舒有一的视线在自己脸上比平日多停留了半秒。
不枉他大清早起来折腾了十分钟头发。
虽然 ONE 的身份暴露了，但于裴和舒有一的日常相处并没有太大变化。舒有一一向是把工作和私人，朋友和室友分得很利落的人，虽然现在于裴搅合在两种关系里，但舒有一仍是很淡定地把他划分到了 “处好关系，划清界限” 的类别里。
假期结束后，公司和月城的合作逐步推进，舒有一和 ONE 的联系也逐渐增多，最开始他让小李等其他下属和于裴对接，但部下很快反映 ONE 配合工作不积极，任务交接效率很低。舒有一听了没说什么，只自觉地又接回了和 ONE 沟通的工作。
期间舒有一也有再和 ONE 彩排了几局游戏，已经暴露身份的于裴不再伪装，不管分到什么角色都会黏着舒有一走。
他在局内发表情放技能绕圈圈互动，舒有一也不说什么，于裴作为 ONE 时总以高冷的形象出现，宣传直播里有反差更能引起话题。再者舒有一海了这么多年也不至于面对一个小几岁的追求者还手足无措，别说游戏里的互动，就是床上的互动他都能在第二天干脆利落和人拉清关系。
于是舒有一很淡定地包容了于裴的小心思，甚至有时会回应他，在游戏里陪着他转圈，在面对偶尔出现在门口的小礼物时，如果是玩偶、零食他会礼貌退回，至于奶茶或者小吃这种不收极有可能造称浪费的东西，他就收下，然后转钱给于裴。
对于一笔笔转账，于裴倒也没完全无视，他有一搭没一搭地收着，似乎是想起来就漫不经心点一下，没想起就算了。
半个多月下来，ONE 和舒有一的聊天记录客气干净，于裴和舒有一的聊天记录则充满了零散的转账记录。
共处在同一屋檐下，舒有一和于裴的相处十分和谐，舒有一工作忙起来每日早出晚归，于裴卡着点在他 “出归” 的时刻出现，蹭上每日限定的 “早” 和“晚”的问好。
平静的生活一直持续到一个雨夜，南方的冬天不下雪，阴雨不说时常，却也会冷不丁杀出，打人个措手不及。那日舒有一出门前看天气预报说有大雨，特意带了把大伞出门，但加完班夜间准备回去时，他才发现这个 “雨”，比预估的还要大不少。
用 “大” 来形容不妥当，大概得用“暴”，一眼看过去，大街已成水汪汪一片。
舒有一所在公司地势较高，只被淹了个停车场，但舒有一看微信，公司群里早走的同事纷纷哀嚎，说地铁口前低洼的小路水都淹到大腿了，进站和过河一样。
舒有一拉开门看一眼街，目光所及处的街道上，一个井盖压不住地下水，喷泉似地抽风跳跃。他被夹着雨的冷风吹个哆嗦，果断关上门，放弃去当小马过河里的小马。
地铁走不了，舒有一打开打车软件，果不其然排起了长队，到公司门前道路的一条必经之路堵成红色，竖耳就能听见喇叭声隔着雨传来。
打车也没着落了，舒有一再开公司群，询问有没有同事开车来的，能否捎自己一程。
可惜他加班得有点晚，同事纷纷对他的境遇表示了同情，却又都无能为力。
一个关系好的女同事开玩笑地说 “要不舒副总叫一个好哥哥把你捎带回去”。
舒有一的性向在公司是个透明的秘密，而这个提议也不失为一个思路。
毕竟前几年舒有一浪着的时候，没少干过喝到三更半夜打不到车，往朋友圈发定位钓人来接的好事。
至于接回家还是宾馆，全看 “司机” 小哥合不合口味了。
时隔许久重操旧业，舒有一动作依旧熟练，他在朋友圈刚发出【水漫金山被困公司了，有好心人救一手吗 [大哭]】，没过一秒，一条私信就飞奔而至。
【我接你】
舒有一为这哥们的速度惊一秒，随后看清他顶着的名字。
于裴。
于裴紧接着又发【刚好顺路】。
是挺顺路的，直接一路顺到家了。
舒有一迟疑片顷，回复【你现在在哪？】
他还没打出 “远就算了”，就收到下一条信息。
于裴【门口】
舒有一抬头，雨雾中，一辆黑色的 SUV 停在路旁，于裴把车窗摇下来，远远对他点下头。
于裴【走吗】
车都开门口了，不走也不合适，舒有一 “啪” 一下把伞撑开，推门走进雨幕。
寒冬加夜雨要人命的冷，但车里却干燥温暖，舒有一上车后，一时都不知道该把湿漉漉的伞放哪，他迟疑时，于裴轻车熟路接过伞，随手往后座一放，又递过来一杯饮料。
那杯子冒着热气，整个车都罩在它散发出的巧克力甜味中。
于裴递来的动作太过自然，舒有一接过后才迟一步开口：“谢谢，我没那么冷……”
说完他就打个喷嚏，很不给面子地直接戳穿客套的谎言。
于裴收回手说：“买一送一，不喝浪费。”
舒有一只能笑笑，说：“好吧，谢谢。”
也不问买一送一怎么能送到贴着二十七块钱标签包装完好热度未散的热巧克力。
雨确实大，上车不过几步路，舒有一的发尾就被淋湿了些，于裴瞥他一眼，把暖气调两度，发动了车。
舒有一慢慢喝着还太烫的热朱古力，随口问：“你怎么在这？”
“顺路。”
“这么顺路呀？” 舒有一垂眸哈气，吹着杯口揶揄。
“刚去完采购，想着雨这么大你估计回不来，就过来碰碰运气。” 于裴手指敲下方向盘，简洁说，“运气不错。”
舒有一回头看眼，后座上确实堆着两个大塑料袋，泡面包装露在外面，他问：“买这么多方便面吗。”
“半月的午饭晚饭。” 于裴说，“总吃外卖不好。”
舒有一顿一下，委婉地质疑：“方便面…… 也不太好吧。”
又补充说：“厨房里有空气炸锅，做什么还挺方便的，你可以烤个鸡翅做个虾什么的，有食谱就很简单。”
于裴说：“听起来并不很简单。”
舒有一坚持：“试试。”
于裴轻描淡写露出狐狸尾巴：“那只有你有时间帮我看一下，我自己一个人搞怕把厨房炸了。”
舒有一笑下，知道他小心思，但自己人坐在人家副驾里，手上拿的还是人家买的饮品，他配合地说：“行，你想尝试叫我。”
回家的路很堵，SUV 一路走走停停，十分钟过去没挪多少位置，舒有一低着头回复那些看到朋友圈后私信要来接自己的好友们，或者 “好炮友们”，于裴余光扫着边上，手指敲打方向盘的频率随着时间推移逐渐加快，他最后开口：“你会开车吗？”
“会啊。” 舒有一被话题扯回来，抬头对他说，“我有驾照，只是没车，用车开销太大，不如坐地铁。”
“嗯。” 于裴说。
舒有一稍稍调整一下姿势，忽然好奇：“说起来，你居然开 SUV，我以为你会选更…… 有名气一点的车。”
舒有一工作里见过不少主播，中等层级的主播都开的宝马奔驰一类车，于裴身为顶流主播选择却如此亲民，属实让舒有一有些意外。
“SUV 挺好的，性价比高。” 前方红灯，于裴缓缓停下，扭头看舒有一，“而且，你不是喜欢 SUV 吗？”
舒有一更意外了：“我喜欢吗？什么时候说过的？”
于裴收回视线，说：“20 岁的时候吧，你第一次去网吧，出来看见路边停着辆 SUV，说挺喜欢的。”
“以后和喜欢的人一起，能有辆这样的车就好了。”20 岁的舒有一毫不在意地面对着网瘾少年对自己对车品牌没志气的嘲讽，笑着说，“这鬼城市这么多雨，以后总得有个人来接我下班吧。”
16 岁的于裴瞥下嘴：“真娇气，自己开着回去不行？”
“顺路行不行，顺路接下我没问题吧。”20 岁的舒有一坚持。
“啧，谁那么闲总顺路。”16 岁的于裴嗤之以鼻。
23 岁的于裴跟着红灯转绿发动汽车，平淡说：“以后下雨都发消息给我吧，我永远顺路。”
第26章 谁的兔子？
“好呀。” 听了于裴的话，舒有一没什么反应，他大大方方地笑下，“这个月再有暴雨，我就不叫车了。”
他提起那期限似的一个月，似乎在划清界限，于裴却听见严实的墙抖动的声响，密不透风的阻挡松懈，露出些 “准许追求” 的希望来。
于裴 “嗯” 一声，但想到现下是相对少雨的冬季，又稍稍有些遗憾。
雨天实在路堵，等两人到家，滚烫的朱古力都凉透了，舒有一剩了个底，随手扔进厨房垃圾袋里，回身问于裴吃什么。
于裴冲他举下手上一大袋泡面，舒有一笑下，说：“加个鸡腿吗？”
于是于裴就得到了一块用空气炸锅弄出来的奥尔良烤腿，以及一次和舒有一对坐吃饭的机会。
舒有一不喜欢冷场，一场饭吃下来找了不少话题，轻松的语调仿佛面对的不是一个处心积虑跟到屋檐下，举止奇怪的追求者。
于裴吃饭动作比平时斯文许多，细嚼慢咽下，一碗泡面给吃出顶级料理的感觉。他不吝于给予烤鸡腿极高的评价，也在面对问题时抬头回答。
“你直播为什么不开摄像头。” 舒有一问，“你开的话，直播效果应该会更好吧。”
“为什么会更好？” 于裴明知故问。
“会有更多人因为主播的脸刷礼物啊。” 舒有一笑，“虽然现在的你应该不缺那点礼物钱了，但刚起步时，这份收入应该还挺重要的。”
他说的是事实，早在 ONE 还是个小主播时，开摄像头通常就能赚不开时两到三倍的礼物钱。
虽然也就多十块，但也能让十几岁的贫穷主播吃盒饭多加个蛋了。
于裴答非所问：“你会给我刷吗，礼物？”
“主播刷礼物有福利吗？” 舒有一开玩笑地问，“比如开个摄像头…… 陪玩什么的。”
“有的话，你会给我刷吗？”
“嗯……” 舒有一单手拖着下巴，圆眼上下扫视一圈于裴的脸，弯成月牙，“不会。”
“哦。” 于裴说，不意外也不失落。
“性价比太低了呀，刷礼物能得到什么？” 舒有一敲着下巴说，“主播太冷漠，连 id 都不念，送礼物亏大了呢。”
“会念。” 于裴说，“id 给我，我下次念，一个荧光棒就可以。”
荧光棒是肥猫平台的免费礼物，签到必得，舒有一笑：“主播有点实惠。”
“是很实惠。” 于裴抬眸看他，“两个加好友陪聊，五个陪玩上分，十个线下面基，十个以上按量提供其他服务…… 经济实惠型主播，老板考虑一下。”
他在其他服务那加重，舒有一猜是陪睡或者附赠一个男朋友。但他也摸不准于裴走的是纯情路线还是平台禁止的 18 禁，便只就前半句开玩笑：“这么说我至少已经欠了你十个荧光棒了。”
“嗯。” 于裴配合地顺下去，说，“记得补给我。”
舒有一说：“下次看你直播补给你。”
“下次” 是个太笼统的概念，舒有一对许多人笑着说过这个词，也很利落地爽约了多次。但对于裴说的这个 “下次”，却比想象中落实得更早一些。
月城项目不断推进，由于 ONE 的坚决反对，线上直播加塞陆睿明的打算被取消，最后还是决定，由舒有一和 ONE 两人进行直播宣传。
各个分项目都十分顺利地沿着规划进行，时间轴一点点走着，马上就要到预定的线上直播日期。
在进行线上直播的前一天，舒有一按照策划案，以月城名义去给于裴送礼物，以作为预热和铺垫活动。
为了使得效果最大化，舒有一率先告知了于裴预热内容。
但在询问预热的直播时间时，于裴忽然断联，舒有一等了一会儿，没等到回复，起身去敲小房间的门。
于裴过了好几秒才把门打开，舒有一正要开口，看见他身上宽领羊毛衣挂着一大片污渍，头发也有些湿润，看起来略显狼狈。
舒有一更换开头，问：“怎么了，没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