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影唇角不由自主上扬,一觉醒来,看见自己的另一半披着霞光在为这个家庭忙碌,这大概就是老夫老妻独有的幸福。
就连他睡沙发这一点也像极了老夫老妻该有的样子,哪有新婚燕尔的丈夫被赶出来睡沙发呢?
耳机听筒里斐知翩还在呱噪:“就是说一个古装戏,三个字,说的有鼻子有眼的,我差点信了!”
狄影自己都没意识到自己的声音比先前柔和:“什么古装戏,说的不会是《赋淄榜》吧?”
“你接了?”
“制片很想我接,我看了剧本,男主是个太监,不符合我这阳刚的气质,就说考虑考虑,后来那个制片也没再找过我。你说男主定了凌霁?那家伙还真不挑戏。”
“那就是了,捆绑你炒作。你说考虑考虑,在那帮人眼里四舍五入就是合同签了。临时换角,回头等片子上线,失败了踩他,成功了踩你,左右都不失话题性。”
“自媒体这块算是被你研究透了。”狄影不走心地恭维道。
“我要是下海,有那些人什么事啊?”斐知翩东拉西扯半天,终于切入正题,“话说,凌霁老师档期是不是重新空了出来,我是不是有机会了?凌霁老师这会儿在忙啥呢?”
“凌霁老师呀,”狄影慢吞吞地站起来,赤脚踩着木地板,走到落地窗边,“你凌霁老师正在为我做园丁打工还债呢。”
他挂断电话,一脚迈入花园的阳光里。
“影帝做园艺,一个小时要付多少薪水,会不会是我负担不起的数字?”
凌霁瞟了他一眼,又把脸转了回去,专心浇花。
“还生气呢?”狄影笑着坐进花园躺椅,一边的玻璃茶几上,凌霁手机屏幕上信息跳个不停。
把手机丢在一边不看是明智的,一个当红明星的工作说停就停,外面有多少人在找他可想而知。
狄影对窥探他人的隐私没兴趣,不过凌霁的手机没锁,他不动声色点开拨号界面,暗搓搓输入自己手机号前三位。
一道水柱浇过来,狄影机敏地曲膝抬脚,水柱在躺椅前十公分的地面留下鲜明的痕迹,算是对他擅动他人手机的警告。
狄影被抓包却不收敛,瞅准凌霁转身浇树的工夫又输入中间四位。
这次水柱堪堪贴着躺椅边缘扫过,狄影虽然及时缩腿,还是被飞射的水花溅到。
凌霁手里的水管喷头可以调节强度,他用最强一档扫射完狄影又调回最小档,稀稀拉拉的水流打湿脚下的土壤。
“没有人告诉你不要随便动别人的手机吗?”
“凌老师,咱俩到现在都没交换过联系方式,万一有个急事,联系不上多不方便,你说是吧?”
凌霁面无表情:“我被你关在这里,有什么通过电话联系的必要。”
“你是被关在家里,但是我可以出去,要是我不在家你想我了怎么办?”
狄影将恬不知耻发挥到极致。
凌霁嘴唇紧抿,“不要脸”几个字在嘴边绕了一圈又咽回去,只斯文地说:“你的手机最好真能防水。”
“你想亲自检验它的性能?”狄影边说边当着他的面输入最后四位,然后果断按下通话键。
一股水流迎面射来,狄影飞快地跳开,水流越过躺椅,落地窗玻璃代替手机,完美地展示了优秀的防水性能。
狄影扔下振动中的手机,大步走向凌霁,后者见他来者不善,警惕地倒退一步,被树挡住去路。
狄影趁机反手按上树干,微微低头俯视被他半圈在怀里的人,表情冷酷中带着邪魅,邪魅中又带着宠溺,凌霁手一抖,喷头掉落在地。
“你要干什么?”凌霁戒备地问。
狄影磁性的嗓音震动着对方的鼓膜:“男人,你这是在玩水。”
凌霁的表情变得一言难尽:“一点都不好笑。”
“我只是在重复凌老师的台词,并做了少许符合此情此景的修改而已。凌老师对着女演员说这种话时声情并茂,怎么轮到我就受不了了呢?”
凌霁的剧本,狄影不过随手翻了几页,也是倒霉被他抓住这么一句话。
“你在炫耀自己背诵剧本的能力?”
狄影乐了,逼仄的臂弯松开一丝缝隙:“以这种台词脍炙人口的程度,远达不到需要动用记忆力的地步。”
缝隙给了凌霁推开狄影的机会,他急着躲开这个人,没留神脚下,身体忽然失去平衡向下栽倒。
“啊!”凌霁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呼。
狄影第一反应是伸手去接,谁料他也脚下一拌,不仅没救下凌霁,还带着自己双双摔倒,手肘重重磕在对方腰上,耳边传来吃痛的闷哼。
狄影有凌霁垫底,缓冲了落势,凌霁可就没有这么幸运,冷汗几乎瞬间从额角溢出,他的皮肤本来白皙过人,唇色一褪,显得面无血色。
这个反应让人很难不紧张,“磕到哪了?让我看看!”
狄影伸手一摸,坏了,他腰下的位置不偏不倚也有块石头,腹背受敌大概就是用来形容凌霁此刻的遭遇。
两个人不会莫名其妙同时摔倒,狄影低头一瞧,刚刚凌霁用来浇花的水管,在四只脚踝上缠出一对8字。
顺着管子追踪过去,小凹立在花坛边,两只前爪抱着比自己还大的喷头,呆呆地望着这边,看上去也已经被吓傻了。
“我就知道是你这家伙干的好事,怎么,成精了是吧,学会打中国结了是吧?”
小凹爪子松开,喷头掉落在地,自己也知道惹了祸,慢吞吞地往树后面躲。
“你还跑?等我抓到你你就是围脖了!”
狄影威胁它,三下五除二解开缠绕在两人脚脖子上的管子,刚想起身去抓罪魁祸首,衣角被地上的凌霁攥住。
“你先……扶我起来。”
他的状态实在不太好,狄影一看,还扶什么,直接打横把人拦腰抱起。
凌霁又被吓了一跳:“放我下来,我能走。”
“这种时候就别逞强了,少说话,我还要留着力气打孩子。”
凌霁没有办法,只能任由他抱到卧室,却无论如何都不肯上床。
“我要换衣服,身上有土,会把床单弄脏。”
他倒下的位置是浇过水的土壤,衣服裤子都沾满花土,狄影抱着他也未能幸免。
狄影认为他小题大做:“那有什么,等下连衣服和床单一起洗就是了。”
“不行,那是你的床单。”
“我的床单我都不介意,你介意什么?”
刚才还不肯让他抱的凌霁,在这件事上态度十分坚决,用力搂着他的脖子不撒手。
“我的衣服就在那边,换一下很快的。”
狄影拗不过他,把人放下:“你是有什么洁癖吗,衣服在哪?”
凌霁勉勉强强扶着他站在地上,指向墙角自己的行李箱。
“在箱子里。”
“你先把身上的换下来,我去给你拿。”
两个人面对面,凌霁咬了咬下唇:“那你先转过去。”
“至于嘛,”狄影像听到非常好笑的要求,“凌老师,先不说咱俩的关系,就算是两个陌生男人,在澡堂里坦诚相见也不是什么稀罕事,何必搞得那么生分呢?”
凌霁就是不肯当着他的面脱,狄影担心他伤势,主动妥协,转过去后发现小凹在门口探出半个身子。
嫌犯很有自觉,至少没有畏罪潜逃,乖乖留下来等候发落。
狄影挑眉,凶它:“看什么看,你这个罪魁祸首,你也不许看,转过去!”
小凹往门后缩了缩,仍露出一对黑眼珠,小心地观察着室内。
凌霁从身后扶着他的肩膀,狄影听到窸窸窣窣的动静,接着肩上重量一空,回头看凌霁人已在床上,用被子裹住自己。
“不知道的人见了,肯定以为你是我绑上山的压寨夫人,一天到晚饱受凌辱。”他边吐槽边翻凌霁的行李箱,“但凡我那天少喝两杯,你身上有几颗痣我都记得。”
凌霁想拿枕头丢他,一用力又扯到腰部,直吸一口凉气。
狄影赶紧住口:“不说了不说了,脸皮这么薄,怎么在声色犬马的娱乐圈混。”
凌霁行李箱里的东西比他想象中还少,狄影本来想问他要拿哪件,话绕到嘴边又咽回去,因为他发现每件都长得差不多。
他从没见过哪位艺人的行李朴素成这个样子,连十八线艺人跟他一比都显得奢侈。
“随便拿一件就是了。”凌霁在身后催促。
狄影头也没回地举起手,扬了扬手里的东西,不是衣服,是几包泡面,还都是加大量包装。
“这是什么?”
“你不认识泡面?”
“哎呀,这些衣服看起来都不怎么舒适的样子,要不凌老师您先忍耐一下,我找人从外省调几件合适的过来。”
“有时候拍戏时间太长了,我容易饿,预备点加餐。”
狄影站起身,把衣服丢给他:“我错了,我不该随随便便让你的经纪人走人,他把你照顾得太好了,我应该给他嘉奖。”
凌霁躲在被窝里,一动没动,狄影看着他,他也看着狄影,两个人大眼瞪小眼。
“要我帮你穿?”
狄影礼貌性地问了一句,并在对方发作前及时跑路去卫生间:“我记得这里有医药箱,放在哪来着?”
他故意在里面磨蹭了会儿,出来后衣服已经好端端穿在凌霁身上了。
“你怎么动作这么快,你这么不配合狄大夫怎么给你检查身体?”
“你在声色犬马的娱乐圈混这么久,调戏别人是不是家常便饭?”
“你可别诽谤啊,狄大夫只给你一个人问诊。”
衣角撩起,腰上一大片青紫淤痕看起来触目惊心。
狄影眉心锁紧,嬉皮笑脸的神色不见,跌打喷雾被放置一边。
“还是去医院吧,”他在口袋周围摸索,“我手机呢?”
“我不去医院,”凌霁趴在床上,表情不是很舒展,“会上热搜。”
“你以为那上面现在没你吗?”狄影到处翻找手机,想不起来掉去哪里了,“万一被发现,公司也省得编借口,#影帝暂别影坛的原因找到了#词条我也帮你拟好了。”
“我被你强行带走时还好好的,隔天就被送去医院,你觉得媒体会怎么写?”
“媒体要编也是编我的黑料,大不了说我打人,比这离谱的造谣我都见识过。”
“我不去,”凌霁艰难地翻过身,背朝狄影,像极了夫妻吵架闹脾气,“我淤青体质,只是看起来严重,这点伤养两天就能痊愈。”
“你怎么不说你是易孕体质,听上去可信度更高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