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霁生朝外面看了一眼，没看清是谁的车，只是瞥到后车厢里坐了人，一条雪白的、毛茸茸的东西搭在车厢挡板上，看着有点眼熟。
“来。”老板把零钱和蛋黄派一块儿递给了何霁生。
何霁生回过神，揣上钱往外走，马路两侧没有等着的三轮摩托，他只能站在路边多等一会儿，还没站多久，兜里的手机响了。
来电显示上是沈檀的名字，何霁生心里犯嘀咕，怕是自己回去晚了，大家还在等着他做饭。
“喂？沈老师，我…马上就…”
“何霁生！”沈檀似乎很着急，把他俩冷战的事情都抛之脑后了，“Shaun呢？你把狗带出去了？”
何霁生一头雾水，“我…没有啊…我走的那会儿它不是在家吗？”
沈檀是急慌了头，他自己也记得他明明听到Shaun在院子里叫来着，只是情急之下，不知所措，才会想到给何霁生打电话，可何霁生的话，打破了他最后的希望。
何霁生察觉到不对劲，“小羊不见了？”
“不见了…”
“找了吗？家里都找了吗？是不是跑到山上玩去了？”何霁生脑子里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刚刚那个车上…
一辆三轮摩托停在了何霁生面前，司机老头探出头来，“何霁生，你坐车不？”
何霁生直摇头，换了只手拿电话，走到一旁，“我去找找…你先别急，你在家里到处找找…”
“你去哪找？”沈檀慌张归慌张，脑子还是挺清醒的，“你又不知道它在哪，你去哪儿找？”
城市里是怎么样的，何霁生不知道，但他们乡下的偷狗贼，多半是偷了狗来吃，小狗不偷，专挑大狗，像Shaun这样体型的狗，一条腿都够他们吃好几顿了。
何霁生垂着眼睛，努力回想刚刚车厢里那人的样貌，男的，看侧脸挺年轻的，很容易联想到镇上那些辍学游手好闲的小混混。
“我刚刚好像看到小羊了…我去看看…”
沈檀哪儿能轻易让何霁生挂了电话，“哪？你告诉我在哪？！”
何霁生不太确定，只是知道那些个小混混爱在哪儿聚集，跟沈檀大致描述了一下地点，“你别着急…我先去看看。”
何霁生说的地方，是卫生院的旧址，就在和现在的卫生院，一墙之隔的地方，有一片儿荒废了很久的危房。
从新卫生院大门是进不去的，得从大街上绕个下坡才能找到入口，在路边就有一辆三轮摩托，何霁生更加笃定小羊就在里面。
他赶紧往里跑，危房拆了一半儿，剩下的工程没人接手，地上全是敲开的巨石和钢筋。
从里传出了人声，听声音不止两个人。
“幸好你偷偷把你爹的三轮摩托开出来，不然这狗这么重，我俩还搬不动它。”
“这什么狗啊？”说话的是个女声，声音挺尖的，“这么大？”
何霁生脑子一热，径直朝里冲，地上的石子硌得他站不稳脚跟，走到几人跟前的时候，脚踝还扭了一下。
地上的蛇皮口袋鼓起，袋子口露出条雪白的尾巴，怎么没动静？死了？
“你们！”何霁生四下看了眼，想要找件趁手的武器。
几个年轻人听到有人闯进来，先是一阵慌张，等看清是何霁生后，眼里露出了讥讽之色，别人也就算了，何霁生还真不值得他们怕的。
“哟，找到这儿来了？”其中一个年轻人，仗着他们人多势众，跟何霁生说话一点都不客气，“何霁生，别以为我们不知道，这不是你的狗，有你什么事啊？”
何霁生一下子朝说话的人扑过去，举着拳头，却迟迟没有打下去，“你们怎么下得去手啊…找你们家长去…”
其余几个人见何霁生不动手，纷纷上来将他拉开，被何霁生按住的年轻人用力挣开桎梏，何霁生猛地往后退了几步，慌乱之中手掌撞在了旁边的石头上，手里的袋子也划破了。
“一条破狗而已！就是死了！就是吃了！你能拿我…”
年轻人话没说完，面上拂过一阵风，脸颊上重重挨了一拳，拳头印子还没出来，嘴角立马渗出了血，他还没抬头看是谁打的他，又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拧着领口提了起来，紧接着腹部被膝盖狠狠地撞击。
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年轻人吃痛想要弯下腰去，脖子被人捏住，他抬头的时候，眼前的人吓了他一跳。
沈檀高出小年轻大半个脑袋，手上用的时候，胳膊上的青筋暴起，他眼白里布满了血丝，压根咬得很紧，一张俊秀的脸显得格外狰狞，压迫感突如其来。
“沈老师…”何霁生没想到他们来得这么快。
年轻人就是傲气，特别是当着这么多“兄弟”，还有妹子，小年轻被沈檀捏得动弹不得，还逞强着争一口气，冲沈檀挑衅了一句，“你能拿我怎么办？”
几个年纪小的，有点犯怵了，何霁生一个人就算了，还来了个气势汹汹的娘娘腔，这娘娘腔还带着俩人，至少人数上，他们已经不占什么优势了。
沈檀劲儿出奇的大，把小年轻的脑袋用力往下按，脖子弯曲成了诡异的弧度，小年轻实在受不了了，膝盖一软，脑袋被死死地按在了石头上。
“打你不就赔钱吗？你以为你值几个钱？”沈檀音调很低，没等众人反应过来，他从地上抄起石头就朝小年轻脸砸去。
“沈老师！”何霁生顾不上手腕疼，想要上前制止。
“沈檀！”
在场的女孩也吓得花容失色，拉着伙伴就想走。
小年轻一张脸涨红，额头上冒出了一层细汗，“啊！”
可石头在离小年轻额头几公分的位置停了下来，沈檀冷笑了一声，“这就怕了？刚刚不是挺硬气的？”
小年轻拼命吞咽着唾沫，只能斜视着去看沈檀的脸，这张精致的脸上看不到任何的情绪，疯子…
何霁生拉住沈檀的手，把石头夺了过来，他怕沈檀气昏了头，手上没个轻重，真要闹出人命来了，沈檀没法脱身。
“没死！没死！”小年轻心脏还在剧烈跳动，腹部和脸上的疼痛渐渐变得明显，“打了麻药…”
何霁生忙上前去确认，摸了摸Shaun的肚子，一上一下的，还在呼吸。
“沈老师…”何霁生冲沈檀点了点头。
沈檀又将人提了起来，“谁叫你来的？”
自己不是本地人，和这几个人更是没见过，何霁生家又住得偏，Shaun怎么会被他们惦记上，不是他们惦记，那就是别人惦记。
沈檀回想自己来这儿跟哪些人结过怨，房东的儿子儿媳，之前找何霁生做饺子帘的酒楼老板，也就没有别的人了。
“说啊！”沈檀不是一个耐心的人，这一次冒火时，已经在寻找就近顺手的石头了。
小年轻喘着粗气，“镇上的酒楼老板…他说给我们点儿钱…”
有钱拿，还有狗肉吃，一举两得，他们何乐而不为。
这破镇还能有几个酒楼，沈檀抓着小年轻就往外拖，小年轻全身都疼，又拧不过沈檀，嚷嚷道：“你拉我去哪儿啊？”
“那酒楼在哪？那破酒楼在哪！”
沈檀的情绪很激动，小年轻捂着肚子，“行…我带你去…”
Shaun还在地上，何霁生还得管狗，又怕沈檀做出什么过激的行为，又冲李顽和纪言说道：“你们跟着他…”
李顽赶忙追了上去，纪言没急着走，揣上手机，上前帮何霁生，“Shaun怎么办？”
“我背它。”何霁生在纪言的帮助上，把狗子弄上了后背，不知道他们给它打了多少剂量的麻药，闹得天翻地覆了，这小东西睡得这么沉，“纪先生，别管我了，你去拦着沈老师。”
何霁生背着Shaun，手里还有个破破烂烂的口袋，里面装着蛋黄派，纪言随口问了句，“给沈檀买的？”
这个时候，怎么还问些无关紧要的问题。
22
第22章
酒楼门口满地的彩带，头顶上还挂着横幅，音乐声喜气洋洋，人头攒动，这副福瑞祥和的景象，看得沈檀更是火冒三丈。
“诶？”门口的迎宾穿着土气的红色，正想上来问问情况。
沈檀拖着小年轻就往里走，不耐烦地躲开了她。
右手边就是收银台，酒楼老板就坐在里面，他长得尖嘴猴腮的，一副小肚鸡肠刻薄像，见到沈檀拽着小混混进来，脸色一变，立马站起身来。
“这是干嘛啊？”
酒楼大堂里摆了十来桌，热热闹闹的，多沈檀一个陌生人，大家也没大注意。
沈檀单手就能拧起小年轻，将人往收银台上一抡，“你给我好好认认，是他吗？”
小年轻头磕到台子上，顿时头昏眼花，但是酒楼老板化成灰他都认识，忙不迭地点头。
沈檀先将小年轻搡开，顺手将旁边的一箱啤酒掀翻在地，玻璃瓶子噼里啪啦地砸到地上，原本闹哄哄的大堂顿时安静了下来，吃席的人纷纷朝这边头来了目光。
“你！”老板一拍桌子。
沈檀淡淡道：“赔给你。”
顺势将老板剩下的话堵在了嗓子眼儿里，席间，大家交头接耳地议论，对着老板和沈檀指指点点。
老板赔笑道：“我这儿可是开门做生意的，有什么不高兴的，我们私下解决，别影响了其他的客人嘛。”
这句话倒是提醒了沈檀，Shaun没出事，报警能有什么用，就算是出了事，在人家眼里，Shaun顶多就是一条狗，大不了赔点钱，这事就不了了之了。
正巧李顽和纪言、何霁生一前一后地跑来，何霁生背后还驮着Shaun。
沈檀瘪了瘪嘴，既然这么喜欢做生意，那他到要看看，酒楼老板今天这生意怎么做？
他转头冲着在座的客人，“还吃啊？也不怕吃死你们？”
“诶？你这话什么意思？”酒楼老板从收银台里绕了出来。
沈檀指着何霁生背上的Shaun，“他家的东西给我的狗吃死了。”
“啊？”众人马上看向饭桌上。
“他胡说八道！”酒楼老板立马反驳，“我家东西怎么可能有问题！”
沈檀指着饭菜，说的有模有样的，“这饺子。”
他指一样，大家的目光紧跟着。
“还有这鱼。”
“这肉汤。”
“我都点了。”沈檀一把将何霁生拽了进来，“看我的狗！死了！”
乡下人好糊弄，再加上何霁生背上的大狗一动不动，那简直不要太有说服力，况且这种事情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人命又不能开玩笑的。
一时间，大堂里炸开锅了，办席的人家找酒楼老板理论，觉得晦气不说，还要他退钱，吃席的客人也骂骂咧咧的，那场面别开生面。
“你个操蛋玩意儿！”酒楼老板隔着人群，指着沈檀骂。
沈檀却拨开众人，把他拽了出来，“找他算账的也得排队，你们要是不嫌麻烦，就跟着我一块儿去派出所。”
浩浩汤汤一群人，派出所的民警看了都愣了愣，以为又是什么哪家不安分地抢人别人家的地。
一听事情的原委是因为一条狗，如果是都是镇上的人，民警都打算大事化小了。
偏偏纪言说了一句，“我朋友这狗挺贵的，个人财产呢，这是偷盗行为啊。”还顺便拿出了刚刚小年轻承认的视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