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完,抬起头来有些刻意地看了郑寻千一眼。
郑寻千的神情隐约透出几分惊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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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肩并着肩走出医院,谁也没有开口。
一直走到路口,郑寻千说道:“我叫了车。”
景添并不看他,小声嘟囔:“不是说好老死不相往来了吗,干嘛对我那么热心?”
郑寻千闻言动作一滞。
尚未开口,手机铃声响了起来。他预约的司机到了,问他们人在何处。
“先上车,回去再说吧。”郑寻千挂了电话后伸手拉他。
景添往后退了半步,躲过了他的手,见他肢体僵硬,又说道:“我自己会走。”
郑寻千浅浅地叹了口气,不再勉强,转身向前走去。
待两人上了车,他又问道:“你还记得昨天的事吗?”
景添不说话。
郑寻千耐着性子,重复了一次:“昨天发生的事,你是不是忘记了?”
景添扭头看向窗外:“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郑寻千抬起手来,抹了把脸,一副极度无奈的模样,长长地叹了口气:“我的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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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学校,才刚下车走了没几步,居然偶遇了杨悦与舒梓钦。
“哟,舍得回来啦,”杨悦老远便笑眯眯冲他俩打招呼,笑得不怀好意,“哎呀,你身上的衣服有点儿眼熟嘛,怎么和昨天看起来差不多呢?”
景添和郑寻千默默看着他,面无表情,也不吭声。
杨悦笑眯眯走到他俩跟前,很快意识到不对劲。
这两人之间的气氛,怎么看都不像是被人戳穿了好事在害羞。
杨悦警觉,蹙着眉往后退了半步:“你们又怎么了?”
郑寻千面无表情地扭过头看向一旁的绿化带:“我们刚从医院回来。”
杨悦瞪大了眼睛,他身旁的舒梓钦也慌张起来:“发生什么了呀?”
景添摇了摇头:“我挺好的。”
杨悦把两人分别上下打量了一遍,实在捉摸不透:“能不能至少说到正常人能听明白的程度?”
“我没生病,也没不舒服,只是一下子想起来了很多事。”景添说。
杨悦睁大了眼睛:“你恢复记忆了?这不是好事吗,为什么看起来那么沮丧?”
景添舔了舔嘴唇,低下头。
“求你们了,这是在干什么呀,好好说话不行吗?”杨悦崩溃。
“……他早上起床以后不小心跌了一跤,撞到脑袋,”郑寻千说,“现在不记得昨天发生过什么事了。”
杨悦张大了嘴。
“什么意思?”舒梓钦对景添过往经历毫无了解,听得云里雾里,“景添学长你失忆啦?”
杨悦一把拽住了舒梓钦,扯到景添跟前:“你还认识这个人吗?”
景添默默地看着舒梓钦,一副正在思考的模样。
舒梓钦眨巴了几下眼睛,满脸无辜。
见景添迟迟不吭声,杨悦心中了然,长叹了一口气,喊道:“我一语成谶啊!”
“什么啊?”舒梓钦怪委屈的,“到底怎么回事?”
“我之前就说,指不定你什么时候恢复记忆,会把这段时间发生的事全部忘得精光!”杨悦说着,又舒了口气,“不过还好,这次我知道的多,可以跟你详细解说一下。”
说完,他又靠近了一步,小声对景添说道:“赶紧把你想起来的事好好交代一下,我好奇很久了。”
景添闻言,又看了郑寻千一眼。
郑寻千脸色不太好,默不作声。
杨悦很识时务,问道:“还是你们要先单独沟通一下?”
“不用,”景添这一次答得很快,“我没什么想和他说的。”
说完,他快步向着宿舍的方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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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悦原本与舒梓钦约好了一起去看最近新上映的电影,见景添这模样,果断与舒梓钦道别,先陪景添回寝室。
舒梓钦沉浸在“只有我被遗忘”的委屈中,落寞地离开了。
两人一同往宿舍走了会儿,杨悦小声说道:“郑寻千在我们后头。”
虽不是同一栋楼,但在同一片区,大家顺路,这也是难免的事。
“哦。”景添轻轻地应了一声。
“你做过检查了吗,有没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杨悦又问。
“都挺好的,”景添说,“你放心。”
“那为什么……”杨悦欲言又止。
景添大概知道他想说什么。
为什么看起来一脸心事重重,表现得完全不像是自己原本该有的模样,整个人透着低气压。
“……请问,在你现在的记忆中,和郑寻千到底是什么关系?”杨悦问。
景添没有立刻回答。
“你不觉得奇怪吗,刚才郑寻千说,你是刚起床时摔的,那应该是在……宾馆吧?”杨悦说得很委婉,“对于你们俩为什么会同时出现在那个地方,你不好奇嘛?”
景添面露尴尬,飞快地回头看了一眼,见郑寻千正隔着不到五米的距离看向自己,又赶紧回过了头。
“不会是自动和之前的记忆连接上了吧,”杨悦说,“你知不知道今天是几月几号?”
“……你小声点。”景添说。
“对了,还有一个更严重的问题!”杨悦想起了什么,因为担忧,声音更大了,“你这段时间埋头苦读,成绩飞速提高,现在一下回档,不会也都忘光了吧?这损失可就大了!”
景添伸手拉了他一下,压低了声音小声说道:“放心,没有忘记。我能过。”
杨悦松了口气,很快意识到不对劲。
“你知道你这段时间在认真念书?那你知道是谁教你的吗?”他问。
景添舔了舔嘴唇,答道:“我知道。”
杨悦看向他的眼神变得古怪。
“我没失忆,只是记忆有点乱,一时间理不清,”景添说,“但我都知道。”
“你确定?”杨悦问。
“确定,”景添表情紧绷着,“……我故意骗他的。”
“……啊?”杨悦惊诧,“你这是要做什么?跟他撇清?”
景添依旧低着头,走得飞快,片刻后才轻声答道:“也不是。”
杨悦又往后看了一眼,担忧地说道:“他脸好黑,你可有点分寸啊?”
景添咬着嘴唇,憋了会儿,委屈地说道:“可是我想起来的事都好气人啊。”
“……”
“我现在脑子里乱糟糟的。那些以前的事情一下子冒出来,好像是刚刚发生似的,把最近的事都挤到后头去了,”景添说,“我现在……现在看到他就生气。”
第73章
郑寻千曾经主动提起过那个夜晚。
他说,景添喝多了,在大街上哭着给他打电话,又以找个安静地地方聊天为由拉他去了旅店。
这些都是真的。
酒不是个好东西,所有会诱惑人的、能让人轻易丧失理智的,都不是好东西。
包括郑寻千。
景添不是个彻底的傻子,被若即若离钓着,总会发现不对劲。郑寻千的举动很容易解释,他喜欢他追在自己屁股后头讨糖吃的模样,却不喜欢他这个人。
所以他既不接受他,也不愿意放他一条生路。
景添在日记里写,要勇敢,要表达,要最后尝试一次。可实际上,他对自己的这份感情根本没那么乐观。于是他喝多了。
他在酒精的怂恿下变得冲动,气势汹汹想要找郑寻千讨个说法。可才从手机里听到郑寻千的声音,却又悲从中来,大哭不止。
他在电话里对郑寻千说,我以后再也不会来烦你,除非你过来见我一面,我有话想要告诉你。挂了电话,他给郑寻千发去了自己的定位,然后坐在马路边发了很久的呆。
如果脏话不算,那他其实没什么话想要对郑寻千说。
他根本不信郑寻千会来。
想要他继续跟在屁股后头,根本不需要做那么复杂的事,在见面时主动打个招呼便足够了。
景添心想,那是因为自己在他面前一贯都太廉价。没脸没皮、厚颜无耻、又容易满足,轻易便能讨好。
不能这样了,他告诉自己,郑寻千就是个坑。从明天起,除非郑寻千主动表白要求交往,不然自己绝不会再搭理他。
他的雄心壮志很快崩碎,因为心中所想的人竟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郑寻千皱着眉,缓缓地走到他跟前,蹲下身,直视着他的眼睛,问他:“你还好吧?”接着又问,“有什么话,你说吧。”
那时的景添大脑过于混乱了。即使已经恢复记忆,如今的他依旧记不清那一刻的自己究竟在想些什么。
他在片刻后努力站起身,接着被酒精夺走平衡感的身体歪倒在了郑寻千的怀里。
郑寻千扶着他,一言不发。
在一片模糊的、似是而非的记忆中,只有那一刻身体感受到的体温是清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