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没事吧,”杨悦在外面敲门,“还没好吗?”
他留在浴室的时间超过平日太多,让杨悦担心了。
景添连忙关闭了水龙头,甩了甩脑袋:“马上就好!”
走出浴室时,杨悦已经坐在了床上,居高临下看他,依旧是忧心忡忡。
“你不会是又和郑寻千闹矛盾了吧,”杨悦说,“刚才不是还好好的大放闪光弹吗?”
“没有闹矛盾,”景添也爬上了自己的床,与他面对面坐着,却不好意思与他对视,“是……是看到了自己以前写的一些东西。”
“日记吗?”杨悦惊讶,“那是你的日记本?你还写日记?”
景添脸微微发烧。过去他当了十多年闷声不响的老实人,从来没写日记的习惯,会突然有这种兴致,无疑是恋爱心事不好意思同人诉说,实在憋得慌了,需要一个发泄途径。
“不算吧……”他为自己辩解,“只是一些比较零碎的东西,没有日记那么正经。”
“肯定都是和郑寻千有关的对吧!”杨悦无情拆穿,“你都不和我说!”
景添尴尬地抓了抓下巴:“……我现在不是告诉你了么。”
“上面是写了什么内容让你这么纠结?”杨悦为。
“一些……很奇怪的东西,”景添说,“我以前单方面的对他有点,那个。”
“哦,我懂了,你单恋他啊?”杨悦机智到令人尴尬。
“咳,”景添咳嗽,“可是,他一开始对我还挺冷淡的……一直不怎么愿意搭理我,甚至有点儿……嫌弃。”
“那正常,我不是告诉过你吗,他对谁都是这副死样子,”杨悦说,“你是因为这个不开心吗?其实不用往心里去啊,现在对你好不就够了?”
“不是因为这个,”景添摇头,“他这人好奇怪的。一直不理我,等到我心灰意冷,打算放弃了,他又主动来跟我说话……”
杨悦歪着头想了会儿,用力拍了一下床:“我懂了!都说烈女怕缠郎,其实男的也是差不多的。他肯定是习惯了你去找他,见你突然打退堂鼓想要放弃,就开始浑身不对劲了!然后你们就好上啦?”
“没有,”景添苦着脸,“我以为有希望,就……稍微主动了一点。”
杨悦往前挪了挪,一脸八卦:“然后呢!”
景添的脸已经涨得通红:“他就又开始对我冷淡……”
“呃……”杨悦皱起眉来,“怎么听着郑寻千这家伙有点贱兮兮的呢。”
“我那段时间心情很不好吧?”景添问,“大概就是失忆前个把月。”
杨悦回忆了一会儿,恍然大悟:“还真是,你那阵子情绪很不稳定,经常骂他,骂得还挺难听的。听你这么说,简直是女神和备胎,你仿佛被他钓着养鱼了。”
景添无法否认,苦着脸叹了口气。
“那你们后来到底是怎么走到一起的?”杨悦问。
“不知道,”景添说,“我现在很怀疑,过去我和他之间的关系好像很不对劲……”
杨悦不解地看着他。
景添长叹了一口气,躺了下去,从枕头底下摸出了那个笔记本。
他在这上面记录的绝大部分心情,都只是简单几句话,没有年月日。唯有极少数,写得较为认真,标注着详细日期。
“我那段时间每天都想放弃,又狠不下心,舍不得,反复纠结,”景添说,“然后终于下定决心,要去认真去表白一次,不行就拉倒,以后再也不去想了。”
“然后就在一起了?”
“不是,”景添摇头,“下定决定之后的第二天,我写的是:去死吧人渣。”
杨悦愣住了。
“写得好用力,纸都被戳破了,”景添看着自己当时的笔迹,“我还写,再搭理他一次我就猪狗不如,建议他立刻暴毙。”
杨悦张着嘴,迟疑了好一会儿,才问道:“这大概是什么时候的事?”
“分别是我失忆的当天和前一天。”景添看着角落的日期说道。
杨悦彻底陷入了沉默。
“……是不是好奇怪?”景添问。
他说完抬起头看向杨悦,杨悦果然也是一脸纠结。
过去的他在这个笔记本里写过很多次类似的话,他真讨厌、我恨他、我不想再见到他,之后很快又会若无其事开始记录属于郑寻千的点点滴滴。
可最后那句话的分量不一样。那是他自己写的,哪怕失去记忆,性格大有不同,他也能从文字中体会自己当时的心情。
“不如问问他本人吧,”杨悦说,“他肯定知道那天发生了什么。”
景添小幅度地摇了摇头。
他可以确信,会让自己如此愤怒失望的事,郑寻千是绝对不会说的。从自己失去记忆以来,他一贯都是这样,所以对他不利的信息,他都守口如瓶,偶尔还会刻意对过去的经历进行美化。
若是只听他说,曾经的两人从来都在谈着偶像剧一般的甜蜜恋爱,顶多小打小闹,从无半分波折。
“你自己完全回忆不起来吗,”杨悦说,“之前和姓楚的有关的事,我没说多少你就想起来一大堆。”
“你出来之前,我正在认真地回忆。”景添说。
“靠,”杨悦皱眉,“那还怪我打扰你啦?”
“不是这个意思,”景添摇头,“我很努力地想,想了好一会儿,可是只想起来一些不相干的事。”
与最后那两天的崩溃不相干的,但与郑寻千有关的事。
郑寻千在他极度气馁疯狂劝说自己赶紧放弃的时候,主动叫了他的名字,问他为什么前一天没来上课。
因为这么简单的一件事,他高兴得整晚睡不着觉。
那天从麻辣烫店里出来,郑寻千看他依旧眼睛和嘴唇都红红的,给了他一包张纸巾。他没舍得用,像个变态一样小心收进口袋,只用袖子抹脸。
可惜回去以后得意忘形一时间忘了,裤子直接丢进洗衣机,全洗成了碎屑,只留下一个烂糟糟的塑料壳,之后郁闷了很久。
郑寻千偶尔会主动搭理他,在自习室之后,在他难以坚持想要放弃时。
实在居心不良。
这样的郑寻千,到底做了什么,会令他如此愤怒又绝望呢?
景添在茫然之际,想起了一些事。那天在旅店里,郑寻千说过,他失忆的前夜,两人是一起过的。
他喝多了,打电话把郑寻千叫了出来。在他模糊的记忆中,自己情绪崩溃大哭不止。
那之后,他们发生了关系。
“难道是他那天晚上强迫你?”杨悦猜测。
景添心想,不太可能。以他对自己的了解,反过来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就在此时,他的手机振动了一下。
正如他心中所预料与期待的那样,是才与他分开不久的郑寻千发来的消息。内容很简单,只有三个字。
——睡了么?
这个点,还远不到景添平日入睡的时间。这明显是没话找话。
景添对着这行字看了好一会儿,试探着输入了回复。
——我想起来了一些事。
郑寻千大概拿着手机没放下过,立刻回复了。
——什么?
景添深吸了一口气,舔了舔嘴唇,继续输入。
——我们以前是不是闹过矛盾?
郑寻千输入了好一会儿,给了他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
——算是吧,你总看我不顺眼。
想要套路一个远比自己更聪明的人,果然是一件很难的事情。
景添不愿放弃,再次追问。
——你知道我为什么会看你不顺眼吗?
郑寻千这一次答得很快。
——大概是你太害羞了,明明喜欢我又要不好意思,所以才虚张声势。
景添红着脸,无言以对。
隔壁杨悦又说道:“不过再怎么样,都是过去的事情了,反正你们现在相处挺好的,对吧?”
景添点了点头:“嗯。”
“也许过一阵,你自然而然就想起来了,然后发现是根本没什么大不了的事,”杨悦说,“现在就别自寻烦恼啦。”
景添想了会儿,再次点头:“……也对。”
第67章 旁若无人
虽说与郑寻千有关的往事至今依旧记忆不全,可看完这个笔记本,景添大致弄明白了来龙去脉。
郑寻千这个人,有点不要脸的。
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郑寻千不喜欢他,也不给他好脸色。之后发现他喜欢自己,大多数时候依旧爱答不理,却偏偏又有意识的吊着他,不肯放他生路。
那时候的郑寻千,到底在想些什么呢?
景添当时深陷其中无法自拔,每每看到一线希望,高兴都来不及,自然是想不清楚。如今他的视角有了一些转变,倒是隐约能猜到一些。
用他最近在网络上看到的词汇来形容,郑寻千好像有点婊里婊气,是个绿茶,把他当备胎在养。
那现在的他,算不算是“舔到最后应有尽有”?
景添一边胡思乱想,一边捧着手机有一搭没一搭和郑寻千聊着天,过了好一会儿,背后另一张床上又传来杨悦的声音。
“对了,有个事儿想跟你打听。”
景添立刻回头:“怎么啦?”
“关于午……关于舒梓钦。”杨悦说。
居然能记住全名了,这可是了不得的进步,看来这一个下午他们俩相处的还挺不错。景添干脆整个整个转过身去,摆出认真听讲的表情。
“嗯,你说?”
“他这个人是不是……”杨悦欲言又止,一副很难启齿的模样,“就是……性格上……有一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