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了,忘记自我介绍了。我是南分院的姜博学,不知道道友如何称呼?”
“善哉。”善哉点了点头,言简意赅地回答道。
姜博学将“善哉”这个名字在大脑里转了一圈,发现自己并没有听说过这个名字,心中不由一紧。
凭善哉刚刚的出手表现,他自然不会认为善哉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修士。在他看来,对方更有可能报的是假名。
在这样的情况下,还报假名。
姜博学垂下了眉眼,他轻笑了一声,没有说话。然而他的灵识却卷席着灵力,传音入密给时远说道:
“朝天骄。”
时远:“?”
他的眉眼低垂,遮住了眼中疑惑的神情。
姜博学:“小心这个善哉。对方实力不弱,报上来的名字却是假名,显然别有居心。如果可以,朝天骄还是离这位道友保持一定距离。”
姜博学的话中带着些许的劝告,话中带着些许的隐忧,显然是站在时远的角度,在为他思考着。
然而,时远并不是没有意识到这件事情。事实上,他得到了“朝”字这个线索后,便一直在思考善哉的身份。
事实上,到了这个时候,时远心中隐隐有了一个设想。
然而,他现在完全没有证据可以证明这个设想。
但是不管怎么样,时远可以保证一点的是,对方很安全。
因此,他停顿了片刻,斟酌了一下语句后,便也传音给姜博学道:
“他是朝家人。”
这简简单单的五个字便将姜博学的忧虑给隐了下去。
姜博学暗暗地朝着时远点了点头,便不再说什么。
时远轻轻松了一口气。他正准备抬步朝着爆炸所发生的地点走去的时候,突然,他的脑子里传来了一道杂音。
这个杂音是断断续续的一句话。像是传音者第一次尝试传音入密这个法诀。
时远愣了愣,他甚至还没领会对方这句话的意思后,下一息,这声音便消失在他的脑海里。
他眨了眨眼睛,忍不住朝着善哉所在的方向望了过去,便看到善哉此刻正静静地站在他的身后,垂着眼,好似在思考着什么。
仿若刚刚的声音,只是他神经紧张时产生的错觉一般。
时远收回视线,他又抬步朝着前方走了一步。
这回,他的脑海里又有声音传来了。
这次,这道声音变得清楚了很多,也流畅很多。
也是这次,时远终于可以确定,这是善哉的声音。
善哉问:“你们刚刚就是这样在说话吗?”
时远轻声应了一声。
善哉沉默了一会儿,就在时远以为对方不会再说话的时候,善哉又“开口”了。
“刚刚这个姜道友,叫你朝道友?你在他面前的身份是什么?”
时远挑了挑眉,他的嘴角微微勾了起来。在这个时候,他的目光也自然而然地落在了善哉的脸上。
他没有放过对方任何一丝一毫的神情,轻声说道:
“在姜博学的眼中,我叫朝不复。”
“朝是朝朝暮暮的朝,不复是万劫不复的不复。”
“朝不复?”善哉眼里的情绪剧烈翻腾着,像是在酝酿着什么。
下一息,就在时远以为善哉会反驳他的时候,他听到善哉冰冷的声音在他脑海里响起:
“你跟他关系很好吗?”
第一百六十四章
在善哉看来,一个人能用另一个人的名字进行行动却不被任何人发现,有两种原因。
第一种,便是一个人同另一个人的关系亲密无间,好到不能再好。他们的行为举止几乎一样,这才让人分辨不出来真伪。
而另一种,则是一个人讨厌另一个人到了极致。不是有句话说,最了解你的人不是朋友,而是你的敌人。因为深入了解过敌人的思想、行为,才会伪装得如此相像。
这两种可能,善哉第一时间便排除了后者。经过这么一段时间的了解,他可以确定,时远并没有什么敌人。
相反,仰慕他的、喜欢他的甚至对他有些好感的人倒是挺多的。
这样想着,善哉忍不住朝着姜博学所在的方向看了一眼。
在思维碰撞间,他便立刻认为前者的可能性更大,甚至将近百分之九十。因此在短暂的犹豫过后,他还是忍不住开口问了出来。
回答他的是长时间的沉默。
善哉有些发慌,他垂了垂眉眼,再度执拗地问道:“你跟朝不复的关系很好吗?”
“我跟朝不复的关系?”时远将这句话重复了一遍,突然眼中闪过一道笑意,他半是认真半是玩笑地说道,“算是不错。”
算是不错?
善哉的大脑中反复回响着这四个字,逐字逐字地分析着。这态度,可比他分析佛经要认真不少。然而从头分析到尾,又从尾分析到头之后,善哉依旧没有得到什么有效的答案。
算是不错,究竟是不错还是一般?
善哉正准备细问,姜博学便出声提醒道:“我们还不走吗?”
“应常和常无他们已经离开了。”
站在一旁的他,自然注意到了时远同善哉之间的灵气波动。传音入密嘛,谁不会!他刚刚也是跟“朝天骄”传过的人!
想到这里,姜博学嘴角微微勾起。他本来是不打算打断两人之间的谈话的,即便善哉同“朝天骄”聊的时间有点久……
但谁叫天不遂人愿。
鬼域最关键的两名鬼将离开了呢!他只能“忍痛”打断了这两人的对话。
当真是很遗憾呢!
常无和应常两名鬼将的消失,直接加快了时远他们的行动能力。他们立刻抬步上前,快步来到之前爆炸的区域。
由于先前耽搁了一会儿,他们到来的速度比常人慢上了一拍。可以说,他们是整个区域,最晚到大的、还活着的那一批人。
也就是说现在,整片空间还存活的人或者阴魂也就只有眼下这么十几来个。时远皱了皱眉,甚至意外地发现,这当中还有一些是陌生面孔。
在这个时候原本熙熙攘攘的阴魂和人群,在这一瞬间,只剩下了这么零星几个,一时之间,倒显得这里格外空旷。
时远抬头望了一眼,同站在阴魂群中瑟瑟发抖的王不行对视了一眼。
王不行看到他和善哉之后,整个人的眼睛都亮了。他连忙狗着身子,就这样缓慢而又动作敏捷地来到了时远和善哉的身后。说真的,王不行的这个移动速度,完全跟他的体型不相匹配。
王不行熟练地站在时远的身后,扯着时远的袖子就在那边干嚎道:“道友,兄弟,亲哥,爷爷呀,你终于到了啊!”
就这么短短一句话功夫,时远的年龄就层层地递增了上去。这让时远忍不住低头看了王不行一眼。
他的眼中含笑,眼尾微微向上轻挑,带着些许的疑惑和询问。当他的视线凝视过来的那一瞬间,天地都仿若黯然无光了。
人视线的焦点,在这一刻,自然而然地落在了他的脸上,同他对视。
就连耍泼打赖样样在行的王不行,此刻都忘记自己要说的话是什么了。他只能下意识地吞咽了一口水,讷讷地问道:“干嘛?”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总觉得现在的“须惊鸿”的眼神,同他的好室友时远的眼神特别像。那眼神啊,一望过来,就让他的心魂都不见了。
他的眼神开始飘忽了起来,低声问道:“怎么了?”
他刚刚说的那句话有啥问题?
王不行仔细回想了一遍,发现根本没有啥问题,这是他平时求救时专用的术语。一般求救的,他只喊“道友、兄弟”,稍微要命一点的求救,他会喊“亲哥”,但是如果是特别要命或者害怕的求救,他就会喊“爹、爷爷”了。
反正不知道为啥,他发现修士,尤其是男修士,特别喜欢做爹、做爷爷,好像平白得了他这么一个大胖小子很高兴一般。
王不行也不知道他们高兴在哪里。
反正他们高兴,他就喊了。至于尊严是什么,这根本就不重要。也因此他八百年前就是这样喊的,台词都不想费脑筋去改一个。
然而现下被“须惊鸿”这样看着,王不行倒有些悔恨起自己的懒惰了。
莫非这“须惊鸿”在别的地方听说过这个台词,那么他要不要再改一下?
就在他纠结、犹豫了好一会儿后,时远终于欣赏完了他脸上的表情。他轻笑了一声,指了指王不行,又指了指自己,低声说道:
“你这叫我亲哥也就算了?叫我爹和爷爷,这有点不合适吧?”
王不行:“?”
时远嘴角勾了勾:“我今年才二十二岁,你这喊我爹和爷爷,我就平白无故地长了那么几百年。这不合适吧?”
“倒是你看起来,更像我爷爷辈的。”
王不行:“???”
欺人太甚!
王不行此刻再也哭不下去了。他睁大着眼睛,看向“须惊鸿”道:“卧槽,兄弟,你嘴也太毒了吧!攻击相貌是不对的!”
王不行说着,自己却也忍不住笑出声来。突如其来的这一句玩笑,倒是让他的神经放松了不少。他站直了身体,下巴微微向前挑了一下,学着自己室友“时远”平日里的动作,故作深沉地说道:
“看到了吧?”
看到王不行的这个样子,时远差点又要笑出声来。他轻咳了一声,努力压抑住嘴边的笑意,抬眼看向了面前的场地。
在刚到这里的时候,时远就粗粗瞥了一眼过。
这里还残留着火箭炮的炸药气息,这气息同空气中的粉尘混杂在一起,有点呛人。在这粉尘之下的是一片漆黑的废墟。
大块大块的碎石组成了荒芜和寂静,一眼望去,满目疮痍。偶尔,他们还能看到一些血肉模糊的尸体,些许的血痕就这样书写在地面上,被红色的光晕所晕染。
而在这些尸体之上,更引人注目的则是混杂在一起的,含量极高的阴气。
“这阴气不对劲啊。”在第一时间,姜博学便做出了判断。
他的话音刚落,站在他后面的王不行便立刻开口说道:“可不是嘛。”
“这里刚刚可是死了几十只阴魂。这么多只阴魂,就在那么一瞬间,‘啪’地一下都嗝屁了。想想都让人瘆得慌。”
听到这句话后,时远率先皱了皱眉,他开口问道:“几十只阴魂,这第三地狱之前并没有这么多阴魂和人吧?”
能来到这里的基本都是各中好手,有自己独特的一套本事。基于能力越高,数量越少这个原则。能来到第三地狱的阴魂和人都挺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