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季音乐节是每年固定的音乐节,也是喷泉广场的音乐喷泉在冬季关闭后重新开启的日子。露天舞台,没有门票,观众自行入场,也会邀请国内外知名歌手现场献唱,深得年轻人喜爱,工作日演出时间为晚六点到十点,周末从下午两点开始,到十点半结束。
音乐节的嘉宾分为确定嘉宾和非确定嘉宾,确定嘉宾每个人要准备六到七首歌,官网会提前公布每一天的确定嘉宾,让粉丝可以提前做好准备,前往应援。而非确定嘉宾是有意参加,但当天不确定会不会到场的,官方也不会公布名单,每人的预留时间大概有十分钟左右,够唱两首歌,算是给歌迷的一点小惊喜吧。
往年Five1都是春季音乐节的确定嘉宾,今年Five1并没有报名,大概在之前的车祸现场热度消失之前,是不会再去现场了。
叶琰声心里还是有些焦虑,却没有表现出来,既然要去试试,就不能还没开始就退缩。
“不必提前官宣,我不希望有粉丝来了再失望而归。”叶琰声说,这样他的压力也会相对小一些。
“我知道,我也没跟别人提,放心吧。”艾澄要把这中间出现的“万一”的影响降到最低。
晚上的时候,叶琰声考虑着要不要跟闻屿说一声,后来想想还是没去敲门,自己的事还是不要总麻烦别人了。
一周的音乐节,艾澄给叶琰声定的时间是周三,周三的嘉宾没有特别大牌的,加上工作日观众也相对少一些,让叶琰声从这个程度开始尝试是最好的。
下午艾澄开车带叶琰声去做了妆发,傍晚才到达现场。
就算不是周末,现场也很热闹,像这样免费的演唱会,学生党自然是不会错过的,尤其是大学生,赶上没课的时候一起约着出来玩,周围又有临时的美食街,简直是课余最好的去所。
工作人员知道叶琰声来了,都很激动,如果没有算错,这可是叶琰声单飞后的第一次演出,就算没通知粉丝,也意义重大。
叶琰声下了车,这边没有专门的休息室,工作人员安排得当,来别麦克的、讲流程的,有条不紊。叶琰声作为非确定嘉宾,不需要参加彩排,只能现记舞台的各个位置和镜头。
台上的音乐声很大,歌迷的尖叫声却没有被音乐完全盖住,大家随着音乐舞动,跟着一起合唱,气氛非常好。
叶琰声身体逐渐僵硬,但还没到之前那么夸张的地步。直到走进候场通道,台上的嘉宾还有三首歌要唱,加上跟大家互动一下,至少得二十分钟。叶琰声在后面悄悄看着舞台下的人群,一阵窒息感骤然而至,已经不需要再确定,叶琰声知道自己还是唱不了,身上的僵硬感开始变得明显,头也跟着疼起来,再多的心理准备,再多的自我安慰,到了全盘皆崩的这一刻,都脆弱如纸。
叶琰声的声音像是被锁住了,一旁的艾澄最后一次向叶琰声确认:“还行吗?”
叶琰声知道坚持是没用的,张了张嘴,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
艾澄知道该来的还是来了,她轻轻拍了拍叶琰声的胳膊,露出一个佯装轻松的笑意:“没事,咱们回去。”
说罢,艾澄也不管别人的目光,拉着叶琰声的胳膊回到了车上。
工作人员有些傻眼,不知道是出了什么事,是对音效不满意还是对舞台不满意?
艾澄帮叶琰声摘掉身上的耳返、耳麦等,递了瓶水给他。
叶琰声没接,身上的僵硬还没缓过来。
艾澄把水放到座位上,下车把东西还给工作人员,再向主办方解释几句,说叶琰声感冒了,原本以为能唱,但弄妆发的时候着凉了,现在嗓子是哑的,实在上不了台,很抱歉耽误大家时间。
主办方虽然失望,但今天并没有叶琰声的粉丝过来,叶琰声又是非确定嘉宾,一般非确定嘉宾临时没办法来的情况非常多,主办方并不计较这个,毕竟只是锦上添花的事。主办方也不想得罪叶琰声和艾澄,都在一个圈里混,早晚都有再合作的机会,不必斤斤计较,弄得难看。
搭载叶琰声的车悄悄地来,又悄悄地离开,知道的人不多,主办方也提醒工作人员不要多嘴。
离开了喧闹的喷泉广场,叶琰声才慢慢控制住了自己的身体,不再僵硬。
艾澄调节着气氛,说:“姐带你去吃火锅吧,去你最喜欢的那家。”
叶琰声摇摇头,声音又轻又低:“澄姐,这次给你添麻烦了。”
艾澄眼睛一酸,说:“哎呀,不算麻烦,各种应对方案我都想好了,现拿出来用就行,你也别多想。”
叶琰声不再说话。
车子快开到小区门口时,叶琰声才再次开口:“澄姐,你让司机把我放路边吧,我想走回去。”
“这怎么行?”万一被认出来呢?
“我会戴口罩的,这段路上人少,不会有人特别注意我。”说着,也不等艾澄反对,让司机靠边停车。
艾澄在心里叹气,叶琰声大概只是想一个人静静,这边离小区也就两百米左右,让叶琰声走回去也可以,便没再反对。
叶琰声下车后,艾澄看着他走远,才让司机掉头回去,顺便给于颖发信息,想约她出来喝一杯。于颖也很快通知了闻屿,说叶琰声到家了跟她说一声,她现在去找艾澄。
结果半个小时过去了,在家里的闻屿并没等到叶琰声进门,立刻给叶琰声打电话,那边传来关机的提示音。
闻屿皱起眉,直接打给艾澄问情况,刚在酒吧坐下的艾澄也蒙了,跌跌撞撞地跑了出去,却也只能茫然地站在路边,不知道要去哪儿找。
闻屿让她等着于颖,碰面了再一起去找,自己则捞起车钥匙出门了,他也不知道叶琰声去哪儿了,只能一点点找,只希望叶琰声别做什么傻事,老实地被他找回来。
第22章
闻屿先在小区找了一圈,又开车在附近的路上转了几趟,都没有叶琰声的身影。
艾澄那边也去了叶琰声之前喜欢去的饭店、咖啡店、甜品屋,均无收获,整个人都想撞墙,她都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会在到家前把叶琰声放下车。
想找一个人其实并不难,如果他不是存心想躲;但想找一个人又很难,一个市太大了,在他能去的地方都没有人影的情况下,目标就会变得很渺茫,说是大海捞针也一点不为过。
闻屿将车子停在路边,车窗半开着,春季晚上的风不冷,却还是凉的,能让他冷静一下。片刻之后,闻屿突然想到了什么,开车回了趟家,在衣帽间的杂物柜里找到一把备用钥匙,紧接着又出门了。
这回闻屿去了叶琰声的住处,就是婚前叶琰声住的房子。一个人经历了难以承受的打击,如果不是找地方借酒消愁,那必然是回自己觉得安全的地方,让身处的环境舒适一些。家,自然是最好的选择。
打开叶琰声家的门,屋里没有开灯,黑乎乎的一片,闻屿借着窗外的一点光线,看到了坐在地上的叶琰声。
人找到了,闻屿心里的石头也落了地,没说什么,轻声关了门,走过去坐到叶琰声旁边。
地上倒着几个易拉罐,是喝空的啤酒罐,叶琰声身上也带了些酒气,不浓烈,却与香水味不太协调。
“不声不响地跑回来,大家都很担心你。”闻屿声音温柔得像对待易碎的珍宝,也没了平时带着些许玩笑的语气。
“对不起……”叶琰声低声说,口齿清晰,还没有喝醉。
闻屿给于颖发了信息,让她们别急,将手机扣放到地上,才又道:“没什么对不起的,谁都有不顺的时候。”
叶琰声又喝了口酒:“哥,我很累。”
闻屿拿了一罐啤酒打开,与他轻轻碰了个杯:“我刚听艾澄说了,舞台焦虑症。”
之前他瞒着叶琰声的,现在依旧要瞒着,只当是刚知道的,否则如果叶琰声知道他早清楚却没说,可能会对他失去信任感,甚至产生不安全感。
“嗯……”叶琰声带上了一点鼻音,“我原本以为最近心情很好,或许自己好多了,但事实证明并没有。”
闻屿靠着沙发,就像两个人平日坐下来闲聊一样,也是为了不给叶琰声压力:“我没跟你说过吧,我有个表妹,是学心理学的。之前她还上学的时候,每次见面,都会兴奋地跟我讲她学到的觉得有意思的东西,她是真的很喜欢心理学。”
叶琰声没接话,他不知道闻屿要说什么,也不想让闻屿给他介绍心理医生,是打心里排斥,觉得烦闷。
闻屿接着说:“她说的那些医学理论我当然听不懂,但有些话我记得。她说心理疾病也是病,跟绝大多数病一样,痊愈都需要一个过程,不会一下病了,又突然一下好起来。你的焦虑症也一样,你不能要求它突然好了,这不现实,你抱着不现实的想法,只会一次次收获失望。你应该用更科学的方法循序渐进,一点点进步,才能最终克服。”
叶琰声转头看向闻屿,光线太暗,他并不能看清闻屿的脸,但闻屿的话却反复敲打着他的耳膜,让他觉得自己的确抱着不太切实的想象。
闻屿喝了半罐啤酒:“你有压力,不是你的错,别人的语言暴力的确对你造成了伤害,你无法处理好这些,所以焦虑。就像很多明星有抑郁症一样,外界环境造成的问题,不能完全交给明星自己消化,‘身为明星就应该有承受攻击的能力’这种话是自私而无知的,但喷子之所以为喷子,是因为他们是无法沟通的,对于这种人,抓出来告比让他们明白事理更实际。哪怕是明星,也没有任何无理由的攻击是理应承受的。所以你因此得了焦虑症,也没有什么不好说出口的。”
“你要做的不是不去在意那些攻击,因为没有人真的做得到,你能做的只是克服焦虑,做你觉得对的、你想做的。你的粉丝不常说别人越黑你,你越红吗?就应该这样,你越红,黑子脸越疼。把他们传递给你的坏情绪统统还给他们,这才是最好的回击。”闻屿说。
叶琰声把脸埋在膝上:“哥,我现在很茫然,我不知道怎么办……”
“没关系。”闻屿的语气带上了一点安抚的笑意,“琰声,我真的很喜欢你的歌,可能你不知道,在你进入Five1之前,我就听过你的歌了,我还有你的专辑。”
叶琰声闷声说:“我看到了,那天给你找文件偶然看到的。”
闻屿轻笑:“原来早就知道了,居然不问我?”
“没好意思。”叶琰声的语气也自然了一些,不再是好像下一秒就要哭出来的那种。
“知道了也好,你进入组合后,我总觉得你的风格不那么明显了,个人特色也被稀释了,所以你退出后,我特别想看你单飞后的样子,我直觉应该是有惊喜的。”
叶琰声苦笑:“现在哪还有什么惊喜?”
闻屿看着他:“我知道你还是想回舞台上的,我陪着你一起努力,一起克服,我们一步步来,慢慢规划,不苛求一次成功,只要能慢慢克服焦虑,就是最大的成功。你想试试吗?”
叶琰声定定地看着他,他想过很多种自己最后克服焦虑的方法,甚至想过离开舞台过上平淡的生活后不再考虑这方面的事,却从没想过有一天要陪他一起克服的人会是闻屿。
叶琰声眼睛酸涨,抬头问:“如果还是没用呢?”
“那你以后就只给我一个人唱,我做你的专属歌迷。”闻屿郑重地说,至少叶琰声对着他是唱得出来的,不是吗?
“我……也许会越来越差劲……”叶琰声在焦虑的折磨下,已经不那么自信了。
闻屿搂过他的肩膀,在他耳边道:“我闻屿的idol,什么时候都是最棒的,不需要赞同,也不接受任何反驳。”
叶琰声终于忍不住哭了出来——或许这次他还是会收获失望,但他愿意相信闻屿,也愿意再试一次!
闻屿只是轻拍着他的肩膀,也不多安慰,只是让他发泄情绪,会哭的叶琰声他不觉得可笑,如果叶琰声不会哭,他才真的会担忧。
等叶琰声缓过来,不好意思地与闻屿拉开距离,闻屿才恢复了平时很随意的语气,笑说:“你这一看就不常喝酒,连个下酒菜都没有,干喝也太没劲了。”
黑暗里,叶琰声也知道闻屿看不清他的脸,随便抹了一把,也不搭话。他酒量还行,但平时并不太喝,也不会讲究什么下酒菜。
“下次哥给你开瓶好酒,再让阿姨做几个菜,咱们好好喝。”
“我不太会喝酒,别浪费了。”他没有专门去学辨别酒的好坏,也没人需要他展示这方面的知识,所以品酒什么的,他真的来不了。
闻屿站起身,抽走他手里的半罐酒,又把地上的空酒罐收了丢进垃圾袋:“小酌怡情,也能让你睡个好觉。”
说完,伸手将叶琰声拉起来:“晕不晕?”
叶琰声摇摇头,他家里人酒量都还可以,从遗传来讲他也不会是个战五渣。
闻屿一手提着袋子,一手拉着叶琰声,说:“回家吧,不过不能开车,只能打车了。”
哪里也不如家里舒服,让叶琰声洗个澡,好好睡一觉,明天也会觉得好一些。
叶琰声睡下后,闻屿才和艾澄联系,让她放心,也聊了关于叶琰声的病情和他的想法。艾澄今天也是急得半死,好在有闻屿,对闻屿自然也稍微多了一点点信任,而闻屿提出的治疗方案她也觉得可行,加上叶琰声和闻屿生活在一起,闻屿的确有更多机会注意到叶琰声的状态,有他帮忙,艾澄对叶琰声恢复健康也多了几分信心。
初步达成共识后,闻屿也没再打扰艾澄休息,便挂了电话,然后毫无人性地把表妹徐悠遥从睡梦中弄起来,让她帮着约国内可信的且水平到位的心理医生。
徐悠遥困得半死,都没空追究到底是谁要看医生,只说约好了告诉他。
闻屿这才满意地挂了电话,想了想又怕叶琰声明早醒来又想起今晚的事,情绪不好,考虑了一会儿,从衣帽间把上次叶琰声喷错的香水拿出来,放到叶琰声床头,让叶琰声明天醒来看到这个,能被分散掉注意力。为此,他还特地在下面压了张便签,上面龙飞凤舞地写着——送给你,每天醒来喷一下,记得哥在陪你一起努力。
次日叶琰声醒来,果然一眼就看到了那瓶香水,于是从早上起,叶琰声身上就是这股香味。
叶琰声到了春季音乐节现场的事被一个歌迷偶然拍到了,对于他到了却没有上场也提出了疑问。
艾澄第一时间做出了解释,给的理由当然是跟主办方说的一样。
粉丝们当然还是心疼叶琰声的,希望他保重身体,不要生病。加上之前Five1的车祸现场,路人也都能理解叶琰声声音状态不对不想上台,以免闹笑话。叶琰声又不是确定嘉宾,粉丝们也没收到通知,更没有提前宣传,不算欺骗大众,所以各方对叶琰声的理解还是多一些,黑粉没找到黑点,也无法借题发挥。
艾澄没跟叶琰声说,闻屿也没提,叶琰声没上微博,自然也不知道这事,事情也就这么轻描淡写地过去了。
徐悠遥那边也很快约好了医生,并给闻屿回了话,但她再怎么问,闻屿也没说谁要去看诊,徐悠遥打心里觉得可能是闻屿要去,她也没说什么,娱乐圈压力大,她是知道的。
于是这天一早,闻屿带着叶琰声到了一家私人心理咨询中心。徐悠遥看到叶琰声,眼睛都直了,当得知是叶琰声要看诊时,她脑子里自动补了十万字小虐文,恨不得抓着闻屿的衣服死命摇,问问这个不要脸地抢了她们老公的男人到底对琰声做了什么?!
第23章
徐悠遥找的心理医生是她的导师,姓杜,是一位非常和蔼的女人,今年已经快五十岁了,也是国内心理学专业的权威之一。她之前在医大任教,也在医大附属医院工作过,后来辞职自己开了间心理诊所,经常出国开会,做心理学演讲,很多明星、企业家等,都愿意找她做咨询,但杜医生实在太忙,时间并不那么好约。
徐悠遥作为她的得意门生之一,赶上休息的时候会主动到她这里来学习、帮忙,她的同门也都这样,杜医生也不要求他们辞职到自己的诊所帮忙,一来到她这里的病人都是冲着她来的,学生在这里得不到独立诊治的机会;二来医院形形色色的病人更多,更有利于学生们积累经验,这是她的诊所给不了的。所以比起全职在她这儿,她更希望学生们能多接触各类心理学问题,以后经验足够了,有信得过他们的病人,想出来单干的时候再说。毕竟国人对心理学的认识还是相对浅薄的,没有基础的心理学诊所很难有好的发展空间,而医生是一个需要不断积累经验的职业,如果没有病人,不能进步,也就失去前途了。
徐悠遥知道自己导师的水平,同门能留在老师身边的,也都是嘴巴紧、信得过的,所以才敢让闻屿过来。她本以为是闻屿有什么问题,或者是于颖被工作折磨得压力过大需要治疗,可怎么也没想到会是她的爱豆!
杜医生在里面单独与叶琰声谈,闻屿被请到家属休息室,有水果和饮料提供。与一般诊所不同,杜医生的心理诊所装修得很温馨,不像诊所,倒像是有着办公室氛围的住宅。地方算不上隐蔽,但并没有挂大招牌,病人更多地还是慕名而来,或者是熟人介绍,这样隐私上也很有保障。
徐悠遥翻了闻屿好几个白眼,恨不得黑眼球都翻没了,心里骂了闻屿一百八十遍,但介于这里是诊所,也不好跟闻屿发生冲突,真是忍得她要吐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