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点半,严肆抱着谢执大跨步走进浴室里面,放了一池浴缸水,加点精油打开恒温系统,这才将冲洗干净的谢执放进去泡着。
谢执困得一根手指都不想动,还记得把手臂垂在浴缸边,在温热的水里打瞌睡。
严肆自己匆匆洗了一下,出门收拾了一只小行李箱,这才进来把谢执弄出来,拿浴巾裹起来擦干净,换一套暖风机吹蓬松了的衣服,牵着他的手带他出门。
四点钟,高纬度的北京天光隐约擦亮,两个人抵达机场,谢执趴在休息室里面,用一个半梦半醒的状态吃严肆为他要来的红烧牛肉面,终于有点反应过来了。
“为什么在机场?”谢执困兮兮,眼睛都睁不开,“我们要去哪里吗?”
“回重庆。”严肆捏着手机正在通讯录里找人,“红烧牛肉面,给我吃一口?”
谢执夹着牛肉面放进勺子里然后去喂严肆,自己也没吃两口,困得要命地挨着严肆睡觉;睡前隐约感觉看到了严肆在给纪泽阳发什么信息,然后是打开了潘言的聊天列表。
谢执打了个哈欠,把眼睛闭上。
严肆给潘言的信息已经发出去了。
four:【看到了回个信息。】
全世界最牛逼的导演:【?】
严肆没回话,直接一个语音电话扔过去;潘言那边很快接起来,语音中透着点疲倦,不过和平时剪片累了的疲倦不太相同,而是一种有点餍足,带点清爽,非常满足的疲倦。
严肆的声音差不多也是这种感觉。
“干嘛啊……”潘言打个哈欠,“刚准备睡了。”
“等会儿帮我和谢执去送个假条,教室我发给你。”严肆随口说,“就说我们今天剪片需要,不能上课。”
“诶嘿嘿。”潘言精神瞬间就来了,“这么狂野,准备一天?”
严肆:“……”
严肆看了眼自己旁边那位两个小时都撑不住的小朋友,帮他整理了一下帽子,说:“不是,我们回趟重庆。”
“害,我还以为……”潘言缓缓顿住,看向手机,“啊???回重庆干什么???”
“这个嘛。”严肆把手机拿下来,准备挂机,“关注今晚热搜,应该会有答案。”
“啊???”潘言还准备再问,电话里面却传来一阵忙音。
“喂???”潘言抓着电话嘶吼,“等等??什么意思啊???”
别说潘言了,谢执也不知道严肆是什么意思。
谢执直接睡了一个飞行航程,起飞落地都没有惊扰他一片好梦,醒来时重庆已经是早上八点多,今日重庆是难得的冬季晴天,江北机场的停机坪被晒得发亮,看着心情就好。
谢执准备出去找个山放风撒欢,但还没有走出机场,就被严肆拽进了一间更衣室。
走进更衣室之后,严肆直接伸手,将谢执的外套一剥。
“等等!!!”谢执懵里懵懂外套就被脱了,下意识拉住自己穿在里面的卫衣下摆,惊恐道,“什么意思??在这里???”
其实在外面那个倒也不是第一次,比如说某个盛夏的后台——呸,什么比如,就只有那一次好吗???
话说,话说——
这个更衣室也不是什么被钢筋水泥隔起来的地方,就是放在机场中央的几块围合起来的板子,甚至连门都不是门,只是一层薄得能够飞起来的帘子,在这里做,实在是……
“严肆,我觉得,这不合适。”谢执耳朵通红,慌张摇头。
“我觉得这挺合适的。”严肆往前了一步,手臂压着板子,将谢执桎梏于怀中;谢执只能后退,背脊抵在薄薄一层板子上,板子发出岌岌可危的嘎吱声。
谢执被笼罩在严肆高大的阴影之中,背后抵着凉意的板子,下意识吞了口口水——那什么,严肆头发松松地垂在前额,就是,好他妈帅。
谢执妥协了。
谢执低下脑袋,闭上眼睛。
下一刻,他感觉自己的嘴唇被亲了一下,然后压着他那片阴影晃动,严肆退开。
谢执睁开眼睛看严肆,后者已经打开了那只小行李箱,把里面放着的西服拿出来抖开,悬挂起来。
严肆提着西服,似笑非笑地把谢执盯着:“想什么呢?”
“你不是……”谢执看了眼自己刚才被扔开的外套。
“我请你来换衣服啊,不脱怎么换?”严肆面不改色。
只是换衣服???
“那还说非常合适……”谢执撇了撇嘴。
“更衣室换衣服,难道不是非常合适?”严肆耸肩膀。
“某些人啊。”严肆笑了笑,满意地看着谢执耳朵尖的血红,视线下移,宽松卫衣露出的两片锁骨之间有一道暧昧的红痕,严肆轻吞口水,收回目光,“觉得我想对你做什么?”
谢执羞愤,谢执欲死,谢执羞愤欲死。
啊,啊啊啊啊——
谢执!!你怎么就成了现在这个亚子!!
谢执转过身背对严肆把卫衣快速脱下来,扔到一边套上白衬衫,快速套上西装裤和外套,领带随手一打,就准备往外面冲。
这换衣服的小房间实在是太尴尬了,谢执一分钟都不想多呆。
谢执才冲一步,手腕就被一拽,严肆把他揪过来,转向自己面前。
谢执紧张地看着严肆,看了一眼之后,又慌乱地低下头。
“害羞什么。”严肆忍不住笑,伸手把谢执乱七八糟的领结勾起来,“领带都打歪了,我给你整理一下。”
谢执心脏狂跳,不过还好严肆整理领带就是真的整理领带,没有再搞奇奇怪怪的动作;严肆手指灵活地将谢执的领带拽开,然后替他打了个温莎结,最后拉平整理好,又替谢执扣上每一颗扣子,这才退后一步,认真端详。
一分钟后,严肆点点头,伸手握住谢执:“行了,走吧。”
“我们去哪里啊?”
谢执被严肆拽着,走得跌跌撞撞。
“去结婚啊。”严肆说得一派轻松,拉着谢执走过清晨空荡的机场建筑,一路走出关,过马路之后,往机场对面的露天停车场走去。
清晨机场停车场附近还没有什么人,一位穿着漂亮大衣,拿着纸质登机牌的女生刚刚把行李箱从后备箱搬下来,正困顿地看着对面巨大的“江北机场”四个字打哈欠,忽然动作一僵。
她看见。
阳光之下,两位穿着西装,披着同款风衣的男人手拉手往停车场里面走过去;两位男士都风度翩翩,如果没看错的话……
好像是她家cp。
问题是她家cp应该在北京上学啊?
女孩难以置信地揉了揉自己的眼睛,还准备再仔细看,却只看到了一辆商务车车门关上的瞬间。
谢执上车之后,发现司机还是之前在重庆经常接他那位,有些不好意思,轻声道:“叔叔好。”
“诶,小谢好。”司机笑眯眯地转过来看了一眼谢执,从上到下看了看他和严肆一样的打扮,这一套风衣西装谢执也能撑得起来,是一种和严肆气质完全不同的帅。
“现在越长越帅了。”司机忍不住说,“人也长大了。”
“那是,都二十二岁了。”严肆接了话过去,摸摸谢执的发丝,温柔看他,“可以结婚了。”
“哦对。”这句话倒提醒了司机,他一直把车热着,此时一踩油门就能走,兴致高昂,“没想到我居然还能开你们的婚车,真的不错。”
“什么婚车……”谢执看向严肆,“我们究竟要去哪里?”
“……”严肆一笑,摸在谢执脑袋上的手顺势把他往肩膀上一按,“睡会儿?靠我肩膀?”
谢执:“……”
严肆明显就是不想说,但是他越不想说,谢执就是越好奇,一路上也没有睡觉,一直看着外面,胡思乱想——最靠谱可能就是找外公外婆证婚,最不靠谱就是随便找个道观拜天地——说起来,道观也管拜天地这件事情吗?
谢执看着窗外,许久不回重庆,城市的街景变得有些陌生,不知道什么时候拔地而起的高楼倒退着往后流逝,车行几十分钟,倒退的速度终于缓缓慢下来,最后车停在一栋比较恢弘的大楼外。
谢执抬眼去看。玻璃钢材质的外墙在阳光下闪光,中间三个字表明大楼身份——他们户籍所在地的公证处。
谢执和严肆下车,走进公证处时,里面非常冷清。
穿着西装套装的公证员小姐姐正在整理桌上的文书,感觉到两个人朝他们走近,才抬头亮起职业笑容。
“您好,很高兴为您服……”
公证员的笑容在看到来者的脸时缓缓僵在脸上,心里面打出两个字——“震撼”!!
快看看她看到了什么???每天在手机上面prprpr的男人走下来了,她的cp走到她面前了???
公证员下意识掐自己大腿,这一下使出了十足的力气,差点掐得眼泪都出来了,这才换到了脸上笑容的一个恢复。
“很高兴为您嘶……服务。”公证员忍痛道,“二位请坐,请问你们要办理什么业务?”
谢执其实已经猜到了。
来公证处,还和结婚联系在一起,唯一能够做的业务,不就是那个??
谢执心跳如同雷震,牙齿在嘴唇内把里面的肉咬着,余光不住瞥严肆。
严肆坐姿端正,笑得云淡风轻:“我要和他,办理意定监护人的手续。”
真的是意定监护人!!
谢执放在膝盖上的手指默默团缩起来——国内暂时还没有允许同性婚姻,意定监护人政策就算是一个折中的解决,基本上,意定监护人的认定,就是同性之间的婚姻。
不是送一颗钻戒,不是去别的国家结婚,是在自己的土地上,有了一张意定监护人认证的纸页,他就和严肆光明正大,名正言顺。
“好的。”公证员面不改色,替他们调出电脑内文件,给他们讲解条款,最后问,“那么,你们是谁要成为对方的监护人呢?”
严肃:“我……”
谢执打断了严肆的话:“互为——我们互为对方的监护人。”
公证员默默端起自己的茶杯,喝了口水,把尖叫压在自己的嗓子里,哑声道:“咳……好的。”
结婚了!!!老子的cp结婚了!!!
严肆早就准备好了全套应该准备的资料,谢执和他互为监护人不过再复印一份,也非常快,公证员小姐姐泪盈于睫,协助他们做好所有资料清点,开始公证程序。
《意定监护人协议书》是打印的,但上面有很多个甲方乙方要填写,意定监护可以授予的权利全靠自己填写,谢执往上面写,几乎把自己所有的身家性命都写上去。
是托付给严肆,也是把这些赠送给严肆。
谢执坐在阳光中填写材料,钻石戒指在阳光中,闪出一圈耀眼的光芒。
最后公证处送给了他们一人一份文件袋,把盖了公证章的文件保存在里面。
两个人走出公证处,出门还没上车,谢执忽然看见了街角一家照相馆——紧挨着一家面馆,铺面非常小,最多不过十个平方。
严肆正在往车那边走,看见谢执停步,问:“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