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巧把工作做得非常细致,包括大家可以请假和不可以请假的时间都统筹好了,仔仔细细规划了一份拍摄表格,在每个拍摄项目后都留了b方案与延长拍摄的区间,避免因为不可抗因素导致表格整个搁浅。
万事俱备,鸣锣开工。
校园场景是最先拍摄完毕的,然后开始依次刷外景,期末考试前的最后一个周末,包了一辆小巴士,去山上取景。
“我需要一个那种光。”潘言和灯光师沟通,“一个阴天中透着一点阳光,有点灰有点橘的那种光线。”
“你怎么不说你要个五彩斑斓的黑。”灯光师一脸麻木,“滚滚滚,去把机器拖过来弄好。”
潘言一步三回头地走了,过了一会儿回来看,灯光师已经将他要的光效调整出来了,在加最后一串小灯珠,模拟天空光源。
两个人站在一棵大树前面调光效,李依依穿着高跟鞋健步如飞地爬上大树树根,冲下面的许巧挥了挥手:“巧巧快给我拍张照片,要拍出那种仙女的感觉。”
摄影师正在看取景器,闻言快崩溃了:“你们怎么像郊游一样??”
“我们就是来郊游的啊。”李依依做了个仰望天空的动作,“我们后勤本来就不参与拍摄,出来玩玩有任何问题吗?”
许巧相机咔嚓,巧笑嫣然:“没有。”
摄影师:“……”
谢执坐在一边的石头上,他旁边坐着刚刚化完妆的严肆,正在背台词,谢执有点担心地看了看严肆,严肆沉浸在台词本中,似乎没有发现谢执在看他。
谢执转过头去,看着远处一边准备一边喧哗的人群,过了一会儿,他的手被严肆牵起来。
严肆捏了捏谢执的手掌,几乎只是一瞬,将他放下,问:“怎么了?”
“没……”谢执说,“就是有点担心——现场这么吵,你能入戏吗?”
之前在学校部分还能算很有片场的氛围,但等到了这个地方之后,拍戏的氛围瞬间就淡了很多,谢执有点担心。
“严肆严肆。”这就这时,潘言在远处对严肆挥了挥手,“过来开拍了!”
“知道了。”
严肆对着远方回答一声后,站起来把自己的外套脱下,递给身边的谢执,转了转脖子,活动了一下手关节后将活动好的手放在谢执头顶,轻轻一拍。
“看好了。”严肆往前走,“你老公随时入戏。”
“老公”这两个字落得很轻,只有谢执能听到,但是谢执瞬间耳朵就红了,赶紧伸手弄了一下头发把耳朵挡住,发现有点短,又举起衣服,盖在脑袋上面,把害羞的情绪遮盖得严严实实,这才看向走到树根旁边的严肆。
沈飞语从背着的保温箱里拿了个一根冰棍给严肆,让他含着先去掉嘴巴里的雾气,三分钟后,所有闲杂人员撤开,严肆开始表演。
仅仅是把冰棍丢给沈飞语,打板的一刹那,在场所有人屏住了呼吸。
严肆几乎是一秒入戏,无论是从取景器还是现实去看,大家都自然而然地被带入了他所表演的情景之中,周围的设备在人眼里似乎就那么凭空消失了,只剩下严肆角色所在的空间。
稳了。
山里的外景开了个好头之后,后面所有的外景都非常顺利,学期结束之前,大家又找了个小吃街拍摄,一月期末考试后,许巧又把所有人拉到她大学的未名湖去,拍摄冰上场景。
严肆以前很会滑冰,但时间久了也有点够呛,起先两步踉跄了一下,顺势把谢执捞过来抱住,控制不住身体地带着他往湖中心飞。
严肆速度非常快,谢执差点以为自己就要摔倒了,不过两个人一路飞到湖中心,也没有真的摔下去,严肆在湖中心“不小心”撞了一下谢执的嘴唇,然后突然就找到了滑冰的技巧。
又把谢执带回了湖岸。
之后的拍摄异乎寻常地顺利,大家拍完冰面又去吃羊肉火锅,再接下来是春节,春节回来后,春暖花开,去水库拍戏。
三月底,最后一场戏在学校天台收尾,大家熬了个通宵,一起等日出。
潘言激动得像个打了兴奋剂的狗,在天台边窜了一晚上,第一个捕捉到日出的光芒,一把将摄影灯光还有严肆拽起来。
“快快快快!”潘言拉着严肆,把他丢到之前就找好的点上,“日出来了!严肆快点去准备!!!”
严肆刚刚稍微打了一会儿瞌睡,但醒过来瞬间就用最好的状态投入了表演,三月的暖风中,严肆穿一件白t恤站在朝阳中,随着太阳一点一点升起,他的头发丝也被一点点晕染成金色。
几个机位摄像机同步拍摄,把这绝美的一幕永久收录。
最后一幕,拍摄结束。
于是,铁三角第一次合作的作品,就在一堆故人的助攻和打打闹闹之下,没有什么困难地拍摄完毕了。
不过,拍摄完毕却也并不代表电影完成。
前期所有的素材都拷进秘密基地里面巨大的硬盘系统里面,接下来就是不分白天黑夜的剪辑时间——潘言没有找一个专门的剪辑和他合作,而是自己关在秘密基地剪辑。
潘言把被子直接搬到秘密基地,除了两天一次必要地回宿舍洗澡,几乎不会回去,吃住都在秘密基地中,达到睁开眼睛就能剪,闭上眼睛最后一件事情还是剪的目的。
严肆和谢执就负责每天给潘言找些有营养的东西来吃,避免大导在作品大功告成之前把自己先饿死。
时间如此一天一天地过去,摆在秘密基地角落的单向历被撕掉了十五页,四月中旬,潘言说,估计剪辑出来就是这两天的事情了。
四月十五日夜晚,谢执和严肆留下来陪潘言剪辑。
四月中北京天气已经快要入夏,即使晚上入夜了还是有些闷热,严肆搬过来的风扇对着潘言吹,发出轻微的嗡嗡声。
潘言剪辑的时候不喜欢开大灯,到了后半夜,甚至小灯都不开了,整个小房间像个暗箱,只有电脑屏幕发着微弱的光。
时钟走到夜晚三点半。
敞开的窗口进来的风变成凉的,卷进电风扇风吹到潘言身上,激起一点点小鸡皮疙瘩。
潘言没空管自己冷不冷,目光专注地看着剪辑软件,听着鼠标声咔哒,不时把时间轴拖回去,听那一段的声音和音乐。
外面的虫鸣都开始变得微弱,潘言把鼠标松了,紧盯电脑上的渲染进度条。
一个多小时后,潘言一推凳子,跳了起来,冲到谢执和严肆面前,一把掀开他们两个盖着的薄被,直接把人摇醒。
“好了!!!”潘言吼道,“快点起来!!!成片来了!!!”
四月十五日,成片第一稿出来,第二天,潘言搞了个小型的放映会,放给他们主创团队的每个人看,大家提了点意见,潘言酌情修改。
四月二十日,潘言用录像带和mp4的双重形式保存他们的作品,提交组委会进行评审。
五月七日,三人收到组委会通知,他们的电影入围决赛,可以准备参加于五月十七日举办的电影节闭幕仪式。
五月十七日上午,全主创团队借了个小教室当化妆间和更衣室,准备先在教室里面打点好,然后再包一辆中巴车一起去学校租借的场馆就行了。
虽然学校的活动是全国性的,但毕竟还是大学生活动,没有完全被娱乐圈的纸醉金迷包裹,大家都还是很淳朴的。
其中,最为淳朴的就是潘言那一套西装,裁剪倒是很精良,就是走线比较一般,敞开里面,还能看到一些“未经雕琢”的——线头。
潘言倒是对自己的衣服很满意,在穿着全套路易威登的严肆谢执面前转了一圈,显摆道:“好看吧?特别吧?高级吧?——周亚给我做的!全世界仅此一套,概不外借!”
严肆本来准备怼他,听说是周亚做的,便问:“北服课程作业?”
“不是。”潘言高兴得鼻子都长了,“她专门给我量身定制的,花了很多课外时间!今天这种特殊的日子,就配这种特殊的衣服——”
“放屁!!!”周亚的卷卷头在门口出没,一张脸通红,拍上门就向潘言疾步奔来,一把揪住他的衣服领子就准备往下脱,“给我脱了,快点!!”
“在这里??”潘言大惊失色,“不好吧??”
“滚你妈的蛋!!”周亚听懂了潘言这句话的o暗示,但是衣服没解扣子,半天扯不下来,场景就变得很暧昧,很尴尬,周亚脸更红了,“快点脱下来!!!不准穿这种东西去参加这种典礼啊啊啊啊!!!”
“为什么???”潘言护住自己的扣子,誓死不脱,“你怎么能叫我媳妇儿做的漂亮衣服为——‘这种东西’,我不同意!”
“你看看你旁边的人都穿的是什么名牌!!”周亚崩溃了,“你不是二世祖吗??不要告诉我你连一套西服都买不起?”
“那些西服没有这个好!”潘言据理力争。
“怎么可——”
“我也觉得,那些西服没有这个好。”严肆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笑着附和了一句,“就像我觉得,这个世界上再有名气的编剧写的东西都没谢执写得好,是一个道理。”
谢执低下头笑了笑,也对周亚真诚道:“是真的,我觉得这套衣服挺好的。”
“确实挺好的。”四个人犹在拉锯,小教室的门又被推开,身后跟着一堆人的纪泽阳接口,又把手伸向身后的人,身后的人心领神会地递给他一个盒子,纪泽阳打开盒子,露出里面闪闪发光的一堆配饰。
“不过西服有点暗淡,加点配饰会更好,这里有的都可以随便挑。”
纪泽阳说着,将盒子放到课桌上,离他最近的李依依凑过去看了一眼,拿起其中一枚天鹅胸针,小心捧在掌心。
“这不是lv新出的那个饰品吗??”李依依震撼,“不是下季才贩售吗?”
“借的。”纪泽阳礼貌一笑,“喜欢就拿去搭配上,再挑点别的,挑好了就和这位姐姐走,她负责女孩子的妆发。”
纪泽阳随手给李依依指了他带了那一堆人里面一个提着化妆箱的漂亮女生,女生挥挥手,笑得很甜。
在场的女生都忍不住诱惑,凑过去看配饰了,几个糙得不行的摄影灯光也被纪泽阳的人抓过去,重新设计造型。
纪泽阳一身轻松,朝严肆走过去。
“什么情况啊泽阳哥,这级别……下血本了吧。”严肆笑着掩饰自己的惊讶,“一个学生的项目,不至于吧……”
说真的,这个项目再盛大,无非也就是全国学生的一次角逐,纪泽阳的带来却把它的妆发准备提高到了金鸡百花那种水平。
有点吓人,有人不至于。
纪泽阳笑了笑,摇摇头:“看来你还是不知道啊。”
谢执:“……知道什么?”
“知道——严肆和谢执第一次合作电影这事儿,有多轰动。”纪泽阳说,“等你到了现场,就知道我是不是在小题大做了。”
谢执和严肆对视一眼,却还是觉得纪泽阳是在小题大做——国内首屈一指的经纪人,全面接手一个学生团队,亲自带队,实在是太夸张了。
这种认为经纪人小题大做的想法从谢执和严肆被按住做妆发,一直持续到坐上纪泽阳租来的加长林肯,再持续到他们抵达场馆,看见突然变成了之前规划三倍长的红毯起点时,烟消云散。
纪泽阳……果然真的没有夸张。
先前严肆和谢执还没到的时候,整个礼堂的红毯就已经记者挤得里三层外三层了,很多挤在外围的记者进不去,差点被推到马路上面。
学校实在没有想到会来这么多媒体,连忙从旁边的兄弟学校借调了一批保安,又申请了延长红毯线,加长到三倍,这才勉强把媒体人装下了。
这还仅仅是媒体人占的地方,粉丝们占据了能够占据的所有的空隙,包括但不限于附近民宿的阳台,谁都不想错过严肆和谢执第一次的合作。
包括林久白翰墨他们一群,还有谢执的家人。
谢执和严肆穿着西装,在北京入夏一片粉紫色的云霞之中,并肩走过闪光灯照亮的红毯,一路进入大厅,刚刚在花墙上面签完名,路过中庭,就看到了两位西装革履的男女。
谢执的脚步微微一顿。
谢执和他父母隔着五六米的距离,遥相对望,严肆拍了拍谢执的肩膀,又在他肩膀上轻轻一捏。
“别害怕。”严肆低声道。
“没害怕。”谢执笑了笑,“本来入场券就是我给他们寄的……就是有点不习惯。”
他的父母经常缺席他生命的一些场合,小到家长会,大到升学,冷不防突然出现在这里,说不上害怕,就是觉得……离奇。
谢执低头笑了笑,抬起头时,带着和煦又坚定的笑容,向他父母走过去。
“爸、妈。”谢执轻声道,“你们来了。”
“……嗯。”谢执妈妈看了看谢执,有点认不出来——谢执今天一身裁剪精良的西装,背脊挺直,眼睛亮如寰宇,头发用发胶做了点造型,从任何角度来说,都是个惊为天人的大帅哥。
更是一个风度翩翩的成年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