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两个人没吃饭,严肆怕谢执饿得胃疼,回去后,给他塞了两个红豆包,这才把谢执放走去玩,自己下厨做饭。
谢执抱着自己装了巨款的书包上楼,坐在卧室的地板上,将书包里的钱都倒出来,分成三份,分别是给严肆爸爸、严肆妈妈、还有严肆哥哥买礼物的资金。
两万九乍一看很多,可是要买三套适合送给长辈的礼物。
“……简直就是捉襟见肘。”
谢执叹了口气,坐在地上逛了会儿淘宝,忽然想到了什么,从地板上一蹦而起,赤着两只脚,咚咚地跑下楼。
严肆正在厨房切一根胡萝卜,拿模具刻小花,听见头顶楼梯响动,举着模具转身看向厨房的玻璃隔断外面,刚准备喊谢执,就看见谢执赤着双脚,非常灵活地拐了个弯,严肆头顶又传来“咚咚咚”的声音,谢执拾级而上,又上去了。
严肆看了看自己案板上的一堆胡萝卜色的花朵,差点扔了模具上去兴师问罪——虽然现在天气是还不冷,但某个人光着脚跑上跑下,真的是长能耐了!
严肆刚准备扔模具,他旁边烧着的开水却突然响了起来,实在没办法,只能走过去关火,兴师问罪的事宜被暂时押后,煮肥牛成为当务之急。
严肆把肥牛下到锅里的时候,谢执已经赤着脚,跑进了自己和严肆隔壁的房间,然后成功地从保险柜旁边的一格衣柜的杂物中,摸出一只粉色的小猪存钱罐。
谢执抱着小猪存钱罐上下晃了晃,里面没有任何声音。
因为里面装的全都是纸币。
谢执爹妈从小就发扬了一种“金钱的富人,感情的乞丐”的风格,哪怕谢执上幼儿园的时候,谢执爹妈随手打发的零花钱也是一百一百的红票子。
小时候谢执还很依赖爸爸妈妈,但父母却老是在外出差,谢执只能睹钱思人,小豆丁守着一堆钱发呆,场面非常的令人瑞思拜。
外婆实在看不下去,就给他买了一个存钱罐,让他把所有的钱都放里面,这样至少是抱着个猪思人,比对着钱思念人会好些。
不过那都是小时候的事情了。
谢执和父母的故事早就已经经历了和解,搞笑的两百万,现在就是用掉这个猪里面的钱的最好时机。
谢执捧着存钱罐到旁边卧室,把猪放在地板上,却没找到趁手的工具,于是再一次“咚咚咚”跑下楼,在客厅的工具箱里翻到了一把榔头。
严肆刚好做好两碗牛丼饭,正往上面撒白芝麻,就抓到谢执赤脚一闪而过的背影。
刚才就忍过一次的严肆没什么再忍的理由,随手把自己围裙一扔,挽起袖子,上楼兴师问罪。
“谢小执,长本事了啊?都说了几遍了,不要光——”
兴师问罪的严肆隔着一扇门就开始教育某个不听话的小朋友,紧接着推开门,却愣在了门口。
谢执站在床边,手里举这个锤子,锤子下面的地板上放着三摞钱,和一只粉得油光水滑,陶瓷眼睛中闪着无辜的光的小猪。
看上去就像一个……变态杀猪魔,谋财害猪的惊悚故事。
“……你干嘛?”严肆走进房间,默默关上了门——这场景太诡异了,即使家里只有两个人,也要记得随手关门。
“我想把存钱罐砸了。”谢执一本正经地解释,“把里面的钱拿出来用。”
原来不是变态杀猪魔的故事。
严肆低头看了一眼地上躺着的那只猪,这才发现——那只猪背上有个长方形的孔,很明显就是用来塞钱的。
谢执有点尴尬,默默将榔头放到了一边,坐到床边,看着严肆走近小猪存钱罐,把它拿起来,捏在手上。
谢执看着灯光下捏着小猪的严肆,有点恍惚;其实刚才严肆进来前,谢执有三分钟的时间可以砸碎这个存钱罐,但不知道为什么,他还是有点舍不得。
“你什么时候把这个存钱罐带来的?”严肆摸了摸小猪脸上两坨鼓起来的肉,问。
“上个暑假。”
严肆捏猪的手指微微一顿。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上个暑假谢执来这里的时候只带了一个箱子,一个箱子装了半年的生活物资,哪怕是夏秋冬三季衣服这种必备物品,谢执也只精简了几件带上。
而他却带了这个存钱罐。
“什么时候开始存的?”严肆把猪捏好,坐到谢执旁边。
“六岁?”谢执回忆了一下,“存到小学毕业差不多吧。”
“外婆还是外公买的?”严肆问。
“外婆买的。”
“那我知道了。”严肆左手捏小猪,右手捏谢执,把他从床边拉起来,“走,到隔壁房间去说。”
谢执不知道为什么要到隔壁房间,却还是乖乖地听严肆的话。
严肆带他走到隔壁房间,打开了房间柜子,露出那个密码锁的保险柜——其实这个保险柜谢执看过很多次了,但他也不是很好奇里面究竟装的是什么。
就像严肆其实也根本不介意地直接把密码报给了谢执,然后就当着谢执的面把保险柜打开了。
内置led灯光在谢执面前亮起,谢执先看到了那个悬挂在里面的手工帆布袋,眼睛中闪过一瞬的惊讶。
严肆没过多炫耀这个保险柜,只是把小猪存钱罐郑重地放了进去,然后直接将柜门关上。
“……?”谢执脑袋里面有很多的问号。
“小傻子。”严肆看到谢执傻乎乎的样子就想欺负他,伸手过去,弹了一下谢执的额头,继续说,“你知道这个存钱罐有多宝贵吗?”
谢执抬手捂自己脑门,委屈地把严肆看着——哪怕是加上存钱罐本身的价值,撑死了也就三千块不到,说不上非常宝贵吧。
“这是我媳妇儿的小时候,是我媳妇儿六岁到十二岁。”严肆说,“多少钱能买这段时光?这么个无价之宝,你准备拿锤子给它敲了——你问过它主人的老公的意见吗?”
谢执捂着脑袋的手缓缓放下来,看着严肆,过了一会儿,谢执脸上绽放出一个很不好意思的笑容。
片刻后,谢执点点头:“嗯。”
严肆喉结一滚,抬手,松了松自己的领带。
“刚刚吃了红豆面包。”严肆哑着嗓子问,“现在饿吗?”
“……还好吧,不是很饿。”
谢执这话刚出口,就被严肆摁着肩膀,直接推到了背后的床上。
严肆扯开领带,扔到床尾,低下头亲吻了谢执一口。
“那你不饿——我就先吃了。”
那份牛丼饭直到晚上才被两个白日宣那什么的男人爬起来热着吃掉,吃完饭,趁着时间还比较早,严肆开车带谢执出去逛街。
两万九确实买不了什么,谢执最后,按严肆指导给他妈妈买了一根簪子,又给严肆爸爸买了一套名牌袖口,再给哥哥买条领带,取出来的钱便尽数花光。
即便如此,谢执仍然觉得自己准备的礼物太过寒酸,不一定入得了两位长辈的法眼。
心中憋着事情,当天晚上谢执便有些失眠,翻来覆去把严肆吵醒的代价就是被抓住又做了一次,严肆牌打桩机专治各种失眠,谢执一觉睡到天亮,清早开车,去京郊严肆的家。
等到严肆在半山腰停好车,谢执一下车,就直接被震撼了——
在他面前,依山而建是巨大的徽派马头墙,层级落下,像是把整个安徽景色搬到了这个山上。
徽派本来应该是柔美,但架不住巨大的马头墙耸立在谢执面前,任何人在下面往上看,都会感慨墙高而自己渺小。
要到严肆家的大门还需要穿过一条竹林小径,小径蜿蜒曲折,竹叶次第退开之后,一扇棕黑色,足有三米多高的大门出现在谢执面前。
门外装了监控,随着谢执和严肆的走动摆动,就在他们即将走到的刹那,大门往内拉开;棕色黑大门开启,露出门后一位高贵庄严的女人;女人着织金马面裙,袖手站立,盘头戴了全套明制头面,搭配这古色古香的建筑,好像从古代穿越来的高门女主人,华贵非常。
谢执看着丽姐庄肃的表情,腿都快软了,严肆倒是眉毛一挑——实在是没见过自家妈这个架势,暂时没明白她闹哪出。
谢执虽然腿软,但还是拿出了自己艺考面试时候的镇定,背脊挺直地往严肆妈妈面前走去。
两个人中间只差不到十步,谢执很快走到,刚准备打招呼,就犹豫住了——这个,面对这样打扮的女生,明代怎么打招呼来着?
“我不要端庄了!”还没等谢执打招呼,丽姐已经受不了,瞪了她旁边一位同样穿着明制汉服的高大男子一眼,“为什么非得这么端着呀,一点意思都没有!”
谢执:“……”这是什么情况?
丽姐把她旁边那位给他出主意怎么当婆婆的狗头军师赶开一点,自己提着裙子,往前两步,缩短了自己和谢执面前的距离。
丽姐头顶的黄金挑心晃了晃,随着挑心晃动,她也露出了一个微笑,正对谢执,展开双臂。
“我要小执抱抱。”丽姐说。
谢执:“……啊?”
“就是抱抱!”丽姐噘着嘴撒娇,“飞起来的抱抱!”
谢执也算是博览剧本,可是无论生活还是电影,从未听说过哪个本子是儿媳妇……女婿见岳母的第一面,就飞起来的抱抱的?
“抱一下嘛。”严肆的声音在谢执身后响起,“我妈就喜欢这样打招呼。”
严肆都这么说了,谢执只能走到丽姐面前——他从来没有抱过女生,也不知道从何下手,丽姐也不需要他下手,自己一蹦就环住了谢执的脖子,谢执下意识把丽姐腰一揽,无师自通地抱着她转了个圈。
传说中飞起来的抱抱。
“终于见到我们小执了,你都不知道我期待见你多久了。”丽姐抱着谢执就不撒手,直接勾着他撒娇。
期待……见我?
谢执却微微有些发愣。
丽姐虽然很爱撒娇,见面就要飞起来的抱抱,但她身体温暖,就是那种一个长辈掌心会传过来的暖度。
其实行至今日,谢执已经被很多长辈肯定过,教导过,引领过,但是父母辈传来的“期待”,他却……很久很久没有感受到了。
谢执明明只是第一面见丽姐,却在这一刹那,和她心拉得很近。
“我也期待见您……很久了。”谢执喃喃道。
丽姐听到谢执这么说,更宝贝这位第一次见面的严肆男朋友,甚至得寸进尺地闻了闻他身上的味道,说:“好香,是肆哥同款的森林味。”
谢执:“……”
刚才还很温暖的谢执身体不由得僵硬了一下——这个森林味,他当然肯定和严肆同款,毕竟每天都纠缠在一起,然后……。
“咳。”
一声从不远处传来的轻咳拯救了一脸尴尬的谢执,丽姐从谢执身上跳下来,转向咳嗽声传来的凉亭,对着那里的人挥挥手。
“自珍哥!”
“自珍哥”刚才明明还一脸严肃,低头看到丽姐对自己挥手,阔袖裸露出一小节藕一般的皮肤,马上就笑了,也冲丽姐挥了挥手。
丽姐和严自珍打完招呼,一把挽起谢执,把他往严自珍所在的凉亭带过去;往凉亭走的山路略为陡峭,丽姐一套汉服长裙,却走得如履平地,健步如飞。
谢执被丽姐拽着爬坡,忍不住想到一些奇奇怪怪的问题,比如……“这就是和严肆妈妈见面??”“怎么会进门一段就是上山的路?”
谢执中途借着地势瞥了一眼严肆家的整体格局——整体格局就是没有格局,随心而为,东一间房,西一间房——应该都是由某个宠妻狂魔,任由妻子胡乱搞的。
谢执胡思乱想之间,已经走到了严自珍的面前。
宠妻狂魔坐在凉亭的石凳上喝茶,见到丽姐拽着谢执过来,淡淡扫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谢执刚才因为不靠谱丽姐而消退的紧张感再一次爬到了他的背脊上,严自珍那一眼扫得虽然很淡,却似乎剥开了谢执的外皮,敏锐地探寻进他的内心。
“叔叔好,我是严肆……哦不是……我是谢执。”谢执紧张得差点把名字说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