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小元深吸了一口气。
张小元:“这品相至多五两银子,不能再多了。”
掌柜的一顿,讪讪笑道:“小兄弟这价砍得忒狠了一些,您看看这工艺,怎么说也值得五十两啊。”
张小元便也真的跟着看了看那所谓的工艺,有些粗糙,熟手要不了多久就能刻出来的玩意,他知道人家是开门做生意,多少得给人留些赚头,便改口,说:“五两半。”
掌柜的还要再说:“小兄弟,要不这样,我看你是习武之人,你的剑缺个剑穗,我再送你条剑穗,帮您穿好了,打包一共十两,如何?”
张小元:“六两。”
掌柜面露为难。
张小元:“那还是五两吧。”
他又将价格倒回去了,掌柜的也是着急,想着能赚一分是一分,心一狠便咬牙应下了:“五两便五两——”
张小元对他笑:“那麻烦掌柜的将送的剑穗也拿过来,我想将这玉佩一并串到剑穗上。”
掌柜的:“……”
53.
张小元拎着剑穗出了店门,一时心情颇好。
恰好陆昭明买好了蜜饯,正走到店外,张小元便一拉他的胳膊,开开心心道:“大师兄,我有东西要给你!”
陆昭明略有些疑惑:“给我东西?”
张小元将那剑穗拿出来,一面道:“我刚才相中一块玉佩,让店伙计帮我串到了剑穗上,我看师兄你的剑穗都已褪色了——”
说到此处,他方觉得自己送礼似乎是有些突兀了。
以往他还在家中时,看中什么有趣的小物件,便喜欢买回去送给他觉得适合的亲朋好友,甚至是家中的仆婢小厮。这毛病败家,只不过娘亲向来不限制他的开销,而他也鲜少买什么贵重玩意,至多是几两银子的小物件,爹爹与娘亲便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随他去罢。
他今日看见了那玉佩,本是随口一问,没想到那掌柜的提起剑穗,他便想起师兄那柄破破烂烂的剑。
师父还想收徒弟呢,大师兄拎着这么一柄破剑,未免也太过败坏师门形象了,大师兄还喜欢丢剑,不够稳重,不像是大师兄的样子,一丢还惹师父伤心,若是剑穗上带了青玉,丢剑易碎,说不定大师兄便就此改正了呢!
他可忘了,他与大师兄相识未久,也不是熟知他脾性的仆婢小厮,他突然送大师兄礼物,看起来着实有些奇怪。
陆昭明已接过那剑穗,微微蹙眉,问:“你买的?”
张小元点头:“是……小礼物,也就值五两银子,不贵的!”
陆昭明一顿:“五两?”
张小元:“……”
完了。
他怎么忘记了。
五两银子对他而言的确不是什么大钱,他腰上的玉佩便值三百两银子,师兄的这条剑穗对他而言不过是随手把玩的小物件,可对师门而言——
五两银子,那……那已是能吃两年的米了。
张小元看着陆昭明蹙眉犹豫的神色,绞尽脑汁想着要如何让师兄收下这剑穗,他小心翼翼地与大师兄说:“大师兄,你的剑看起来那样破……很影响师父收徒的。”
陆昭明一怔:“影响师父收徒?”
“是啊,别人一看你的剑,便觉得我们师门凄苦贫穷,买不起米,吃不起饭,连用的剑都这么破,哪还会有人愿意入门!”张小元硬着头皮往下说,“你若换个好些的剑穗,哪怕剑鞘是破了一些,他们也只会觉得……呃……觉得本门武学源远流长!这剑一看便是门中传承百年延绵数代的珍宝!”
陆昭明:“……有些道理。”
张小元:“你若佩上这剑穗,我想下一次武林大会,定会有许多人来找师父拜师的!”
陆昭明略一犹豫,果真动手去解剑上原本破旧褪色的剑穗。
张小元再一次为自己胡编瞎掰的能力拜服。
“师兄,玉石易碎,你可千万别再乱丢剑啦。”张小元还小声说,“你一丢师父也要伤心的。”
陆昭明正要说话,忽而听见道旁有一人讶然开口,道:“那不是那天那个新郎官吗?”
陆昭明:“……”
张小元:“……”
那人又说:“我看边上那小公子怎么那么的像……噢!我懂了!这样出门是方便一些!”
他与他的朋友一脸的意味深长。
……
张小元觉得,他们俩一定是误会了。
他正犹豫着是离开此处还是赶紧解释时,忽听人群中有人大喊他的名字,文亭亭牵着屁墩开心朝他们招手,而屁墩两步助跑扑向陆昭明,可算完成了它搭肩舔脸的心愿。
道旁那两人的神色更加意味深长了。
“果然是那新郎官!”那人惊诧道,“这狗……还没吃掉啊?”
“年轻人肾气足得很,哪需要什么狗肉来补。”另一人笑,“可夫妻情深喏,总归是要补的,我看这狗啊,再养几年也不迟。”
张小元:“……”
陆昭明:“……”
文亭亭:“……”
屁墩气势汹汹扭过头,对两人龇出了尖利的犬牙。
54.
嘴碎的路人落荒而逃,而三人一动不动站在原地,气氛诡异,一时倒无人开口说话。
半晌,屁墩再凑到陆昭明脚下,在他腿上蹭了又蹭,还不住摇着他粗重的大尾巴。
文亭亭拽着绳子,将屁墩拉得远了一些。
她看上去非常紧张,张小元隐约觉得……她想得也许并不是什么好事情。
文亭亭一向极好读懂,张小元盯着她的头顶,要不了片刻,便看见了她头顶上串出来的几行字。
「县里可没有大夫治狗腿!屁墩!快回来!」
「离那个命硬的天煞孤星远一点!」
张小元:“……”
……
张小元觉得,这误会可大了。
若大师兄真是命硬,这几日他几乎从早到晚与大师兄呆在一块,只怕早该被大师兄克死了。
他皱着眉,思索着要如何与文亭亭解释。
“文捕头。”张小元犹豫开口,“我觉得此事……可能有些误会。”
文亭亭:“误会?”
陆昭明还在拨弄他剑上的旧剑穗,这剑穗当初是师父缠上去的,连打了几个死结,极不好解,他皱着眉鼓捣,一时也不曾分心去听张小元与文亭亭交谈。
“我大师兄并不是你所想的……”他一顿,觉得陆昭明还在一旁,他提起“命硬”二字显然不好,便改口,说,“不过是巧合罢了。”
文亭亭又重复:“巧合?”
陆昭明终于解开的剑穗,可他一时手误,那剑穗脱手落了地,他轻轻“啊”了一声,蹲身去捡。
蜜饯铺子外的小娃儿口中咻咻咻地玩弹弓对墙乱打一气,他用的力道太大了,那石子崩在墙上,猛地朝他们弹射过来,正巧飞过蹲身捡剑穗的陆昭明头顶,直朝文亭亭打过去。
文亭亭眼疾手快抬刀弹开石子,眼睁睁看着那石子啪嗒落地,滚出老远,而后僵硬扭头看向张小元,一脸惊恐:“巧……巧合?!”
张小元:“……”
陆昭明:“?”
完了,真的洗不清了。
第16章 天机都统
55.
陆昭明显然并不知道出了何事。
他拾起剑穗,看见两人的目光,心中十分不解,蹙眉问:“怎么了?”
文亭亭惊恐拽着不断往前扑的屁墩,瑟瑟发抖,迈着小碎步逐渐后退到数尺之外,方对陆昭明勉强笑了一笑,说:“陆……陆少侠实在威力惊人……”
陆昭明重复:“威力惊人?”
张小元咳嗽一声,截住文亭亭继续想要往下说的话头,道:“大师兄!文捕头方才说她要继续去巡街了。”
他还是觉得,他们若在大师兄面前提起“命硬”二字,那未免也有些太过伤人了,就算如今文亭亭误会难解,那他也能瞒就瞒,绝不能让大师兄知道这件事。
他给了文亭亭离开的借口,文亭亭自然不住点头,急忙接口。
“是是是。”她急忙牵着狗扭头要走,“二位再见!我还要巡街!”
陆昭明目送她跑出老远,还微微皱着眉:“她今天好奇怪。”
张小元干笑:“……是吗哈哈哈。”
张小元心累。
自从有了这个独特的能力后,他知道得比别人多了,要考虑的事情,好像也比别人多了。
而从如今看来,文亭亭的这个误会,大概是再也解不开了。
张小元长叹口气,看着大师兄,还是觉得有些不明白。
一个人的气运,真的能好到这种地步?大师兄自己知道吗?
他仔细想了想,忍不住问:“大师兄,你去过赌场吗?”
若大师兄知道自己的运气这么好,去赌赌钱便能让师门暴富,那师门为什么还要靠着打零工来勉强维持生计?
“没有。”陆昭明一顿,神色严肃,反问,“你想去赌场?”
张小元:“也不是……”
陆昭明:“师门中有规定——”
张小元急忙打断陆昭明的话:“大师兄!我就是问一问!”
以大师兄的个性,若真去了赌场,那才是奇事一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