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最近在努力学英语,试图在同龄人中更突出一点。小冬顿了几秒,才跑回去拿起听筒:“好了好了,以后不跟你吵了,你快回来吧。”
随后,她又忍不住问:“这是怎么弄的啊?”
阿林没有回答,只是看了看手里的刀,温柔地说:“回去后告诉你。”
小冬愉快地答应,隔着话筒亲了他一下。
画面又给到一个远景,灯光组成的forgive me在夜色间带着无奈的温柔。镜头拉近,才发现组成单词透着灯光的窗户上,溅满了鲜红的血液。
阿林握着的刀上刀尖滴着血,脸上浮出笑,他低声又念了一句:“回去后告诉你。”
回去自然不是要和她把酒诉衷肠。
……“阿林?你骨折到底好了没?”
耳边传来小冬的声音,阿林刷一下睁开眼。
天光明亮,日头正好。
阿林动了动手指,右手腕早就可以灵活转动了。
他看向小冬不耐地表情,静静说道:“还没好。”
小冬大大翻了个白眼。
“好,咔!”胡正华声音响起。
这场戏过后,《灯光》正式杀青。
在剧组拍了五个月戏,杀青不久后胡正华拿了粗剪版本过来给几个主演看。七八个人窝在放映室内,迫不及待想要看剪出来是个什么效果。
电影里充斥着夸张、意识流的表现手法和阴暗的基调。配上BGM,时不时让人毛骨悚然。
看完后,申盼叹了一句:“小乔这演的真的绝了……”
她看了许乔一眼,后半句话没说出来:杀人的姿势看上去分外熟练。
“嗐,导演你给解读一下,这到底是真的发生的还是梦境?”旁边演高干儿子的演员问。
胡正华瞥他一眼没好气:“演了这么久电影了还问这种问题,去去去。”
他关掉放映机,说道:“等后期制作完,审批宣传定档,顺利的话三个月后能上映。”
说着,胡正华也有些无奈,“当然,大概率也是不能过审的,国外院线多多安排一下。”
电影里直接展现血腥场景的比较少,大部分还是意识流手法。只是在当前国内环境下,过审还是有些困难。不过这部电影的目的倒也不是为了票房,问题倒也不大。
许乔回到京城时已经要入夏了。
他还记得走之前,街道上、胡同巷子里那些老树还没有萌发绿芽,光秃秃的,荫蔽处还积着雪。转眼回来,两旁行道树已经枝繁叶茂。
杀青宴在剧组办了一次,回来后,制片方又单独请许乔在内的几位主演吃饭。
等吃完饭,一群人散了,许乔在停车场看到个老熟人。
是管菡。许乔看她一眼,没什么特殊的反应从旁边走过,谁知道管菡挪动脚步,拦在他跟前。
在她开口时许乔就知道不是恰好碰到,管菡是打听到他在这里特意过来等着的。
“去见一眼我哥。”她说。
知道许乔想拒绝,管菡又急匆匆补了一句:“他说有很重要的事要告诉你。”
许乔似笑非笑看着她,拿出车钥匙按了下“嘀”一声解锁:“很重要的事?”
管菡有些恼,她看到许乔就想到自己那些黑历史,自然不愿意多跟他打交道。但是想想自家躺在病床上的哥哥,她咬咬牙说道:“哥哥说跟贺星张有关。”
许乔笑容收敛,眸光也冷淡下去:“你告诉管潮生,同样的话术一次两次就够,再多就没意思了。”
管菡见他不为所动,有些慌了,半晌声音软下来:“最后一次,最后一次了。”
作为管潮生从小疼到大的远房表妹,管菡这段时间推了工作一直陪护在管潮生病床前。哪怕目的并不算多单纯,但总有几分真心在里头。
见许乔转身要走,管菡踩着高跟鞋想要再拦下他,脚腕一崴,整个人就狼狈地跌在地上。
许乔听到声,回过头看她。对这个女人并没什么好感,许乔停在原地皱了皱眉,过去将她拉起来。
管菡痛的飙泪,一边哭一边说:“真的最后一次,我哥要不行了。”
许乔随她到病房,看到管潮生靠着床,脸侧比上次见凹陷得更加厉害,本来俊美的脸完全瘦脱了形。不过眼睛很亮,精神看着还不错,并没有管菡说的要不行了的意思。
“你找我过来想说什么?”许乔走过去,抬眼看他。
管菡瞥了瞥两人,挪动着崴到的脚,出病房带上了门。
“最近还好吗?”管潮生问。
许乔没有回答。
他又问:“电影拍完了?胡正华倒是对你不错。”
许乔没心思与他话这些家常,转身就想离开。
管潮生看着他背影,在他搭上门把手前,问:“你知道徐斯奕就是贺星张吗?”
这一句话就像惊雷炸响,让许乔手僵住,从门把手上收回,回过头沉沉盯着他。
“你果然忘了谁,都不会忘了贺星张。”管潮生打量着他表情,嘴角缓缓勾起,“不仅仅是贺星张。”
“每一个世界,你爱过的每一个人,都是他,徐斯奕。”
这话乍听上去让人难以置信,但是一旦听到耳中,就会有是这样没错的感觉。
许乔闭了闭眼,所有人,所有那些模糊的面孔,都是他吗。
管潮生低低笑了一声,紧接着是一阵咳嗽。等平复下来后,他才用讥讽的口气说道:“但他从来不记得你。”
他想让许乔也感受一遍,自己所承受的这种痛苦。所有的记忆只有自己知道,只有自己作为载体,独自承载着的这种痛苦。
沉默半晌后,许乔看着他:“我只有些模糊印象。并且。”
“就算全记得又怎么样?我不在乎。”
他已经确信,他并非因为任何其他原因喜欢上徐斯奕这个人,也当然不是因为潜意识里他和曾经爱人的相似。
徐斯奕什么都不记得,他就只当徐斯奕是徐斯奕。
管潮生指节都泛白起来,他昂着头,惨笑两声:“怎么可能。”
“我还有点事,先走了。”
管潮生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喃喃道:“你会在乎的,你只是没有想起来。”
想不起来,所以才会不在乎。
*
许乔回来后不久,徐斯奕也从柬埔寨拍完电影回来。
去机场接他,许乔看到人时忍不住笑了下。徐斯奕黑了一些,头发剃得很短,越发显得轮廓分明。
他推着行李箱走出来,一眼看到戴着口罩帽子的许乔。
两人都加快了脚步朝彼此走去,徐斯奕伸手一把将人狠狠搂住,低头在他颈窝蹭了蹭:“想你了。”
路过的人看着这两个身形修长气质突出的男人抱在一起,脚步停顿,脸上有些好奇和羡慕的表情。
当晚工作室为徐斯奕举办了接风宴,徐斯奕和许乔都拍完了电影,皆大欢喜,员工们一个个走上来敬酒。知道许乔酒量不好,就逮着徐斯奕一个人灌。
等到接风宴结束,莫成弘亲自将两个人送回去。
许乔还好点,没喝太多,徐斯奕是真的有点醉了。他眼神有些迟滞,反应也稍显迟滞,嘴里一直说个不停。
“许乔……”
“嗯?”
“你想我了没?”
许乔嗯了一声。
“我想亲你。”徐斯奕神情困倦,声音低沉,语气却很执着。
许乔侧过头,在他唇上落了一个吻。徐斯奕当即揽着他,加深了这个吻。唇舌搅动,在安静的车厢内发出低微的水声。
前头开车的莫成弘太阳穴直跳,重重咳了两声。他这还没走呢,怎么就当他不存在一样。
许乔知道他醉的狠了,有些不好意思,推了推他脑袋。
一路黏黏糊糊,莫成弘忍无可忍,加快了车速,将两人送到了许乔这儿。
许久没见面,这会儿见到了,徐斯奕想压着他一遍一遍亲,将这段时间欠下的都补回来。两个人躺在床上,拥着对方的脖子尽情接吻。唇舌交缠中夹着酒气,呼吸都渐渐湿热起来。
许乔闭着眼睛,鼻腔口腔全是身上这个男人的味道。良久后,这个吻才分开,徐斯奕压在他身上,手撑在他身体两侧,望过来低声道:“想要你。”
许乔愣了一下,察觉到脸上有点热。
徐斯奕说着额头抵了上来,闭上眼睛,两人睫毛蹭到一处。
半晌没有动作。
片刻后,许乔就听见了这人平缓加深的呼吸。
知道他是睡着了,许乔忍不住笑了笑,也合上眼睛。
第二天酒醒了,徐斯奕盯着身旁还睡着的人,跳动的心脏渐渐充盈。
他在许乔眼睫上落下一个吻,才轻手轻脚去浴室洗澡。
在家里腻歪了几天,这天许乔接到了一封邮件,是公证处发来的。
他看清邮件内容后,有片刻的怔愣。
随后而来一个陌生的电话,是管菡打来的,她用疲惫的声音说:“我哥哥走了,我们见一面吧。”
许乔看着窗外阴沉沉一片,收回目光说:“好。”
跟管菡约在了酒店包厢,她到后没有废话,直接说道:“我哥很早以前就做好了遗产公证。你已经收到消息了吧。”
管潮生将个人名下的财产,全部留给了许乔。这个公证早在去年就已经做了。
管菡怒瞪着许乔,实在想不通一向精明的哥哥,为什么会栽在这个人手上。她气急败坏,胸膛剧烈起伏,终于还是从包里拿出了一个本子。
许乔认出那是之前去看管潮生时,他拿着写写画画的本子。
“他让我把这个给你。”
说完,管菡看着他,欲言又止,怒瞪的眼睛里终于流下几滴眼泪。她抹抹泪,拿上包就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