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哪里?”他问钟崇阳,“怎么没人唱歌了。”
钟崇阳冷着脸没说话,唐蕴只好接话道:“你还记得你怎么出来的吗?”
梁颂摇摇头:“秦禹明呢?”
钟崇阳:“他走了。”
唐蕴说:“我们现在准备送你去医院做检查。”
“什么检查?”梁颂抚摸着钟崇阳俊俏的脸,“是你要给我做检查吗?”
钟崇阳侧过脸躲开梁颂的手,鸭舌帽也因此掉在了地上,露出一张惊愕尴尬,不知所措的脸,好像自己不是被抚摸,而是被陌生人扇了一巴掌。
“你好帅哦。”
梁颂捧着钟崇阳的脸就要啃上去,把唐蕴吓得汗毛直竖,一把揪住梁颂的耳朵,将人往后扯。
“不不不不不!——不可以乱亲啊!对不起钟医生,不是,钟警官,对不起,实在对不起!我朋友他好像疯了。”
钟崇阳并没有发脾气,也没把刚才的插曲当回事,把人横放进汽车后座说:“他这明显是神志不清了,过几个小时等药效退下去就好了。”
唐蕴猜测:“是听话水吗?”
“有这个可能性,”钟崇阳叉着腰,目光仍落在梁颂身上,“但这跟我了解到的药品功效不太一样,听话水一般是使受害人服从于加害者,我第一次见这么主动的受害者。”
“……”唐蕴尴尬地笑笑,他可太清楚梁颂为什么这么主动了,“那我们先走了,谢谢警官。”
“留个联络方式。”钟崇阳出于职业习惯,这么说道。
疾控中心的化验结果需要六小时后才能出来,唐蕴和匡延赫合力把梁颂抗回了家。
被下药的人在房里睡得昏天暗地,呼噜震天,匡延赫熬到三点多的时候也撑不住睡着了,只有唐蕴,翻来覆去没睡意,吃了片褪黑素才倒下去。
第二天早上,梁颂的手机收到了疾控中心发来的信息。
检验报告是阴性,也就是没有感染,唐蕴松了口气,叫了三份早茶外卖。
梁颂这一觉醒来后,果然对服药后发生的一切一无所知,第一件事情就是问唐蕴自己是怎么回家的,唐蕴把从钟警官那了解到的来龙去脉转述给梁颂听。
听到自己被人发现时,是赤身裸体的,梁颂的眼睛瞪得比法典还圆,他实在难以消化这个信息。
“你有没有觉得身上哪里不舒服的?”虽然唐蕴昨晚上帮梁颂换睡衣的时候,已经从上到下帮他检查过一遍了,没有被啃过的痕迹,但私密的地方,他也没好意思掰开来看。
梁颂捂着屁股,反应了好一会儿:“倒是没有。”
唐蕴说:“那就是没发生什么,根据钟警官的描述,从他第一次上楼到第二次上楼,中间顶多间隔五分钟,秦禹明的动作应该不至于那么快。”
匡延赫在一旁点点头,他代入了自己和唐蕴,觉得五分钟确实连前戏都做不完。
“你再好好想一想,难道进房间以后的记忆全都没有了?”唐蕴不死心地问道。
梁颂皱着眉,手指压着太阳穴的位置,不停打揉,如果硬要形容那种感觉,那他的记忆就好像一部漫长的电影,而昨晚和秦禹明喝完酒的部分,被一键删除了,留下来的是几帧很模糊的、灰暗的、混乱的画面。
“我隐约记得,他跟我说,喝完这杯,就原谅我……再之后我的意识就有点不清楚了,他凑在我耳边说话,问我困不困,想不想休息,他可以送我上楼休息……好奇怪,如果是正常的我,是绝对不可能跟着他上楼的,但当时的我好像对他这个人完全没有防备,我很困,只想睡一觉。”
匡延赫越听越觉得离谱,不自觉地咬了一下吸管。
梁颂继续说着:“还有就是,我听到的和我脑海里的画面是没办法对上的。你们能理解我意思吗?就是我的视觉和听觉好像被打乱了,我已经记不得我听到这句话的时候,眼睛里看到的是什么了,视觉记忆被我的大脑自动删除了。”
“能理解。”唐蕴点点头,“这就是毒品(听话水也是毒品的一种)的可怕之处了,很多人事后连发生了什么都记不起来,更别说报警了。”
梁颂感到很气愤:“这玩意儿会不会有什么副作用啊?我不会上瘾吧?”
唐蕴:“那倒不至于,就是短暂性的失忆。”
“屁股保住了,不幸中的万幸。”匡延赫给法典喂了点虾饺里面的虾仁,“接下来就看警方会不会重点跟进这起案子了。”
梁颂苦恼道:“可是我全都忘了,一点忙也帮不上。”
“放心,他们警察有警察的侦查手段,你不用觉得自责,哦对了!”唐蕴忽然想起来,“那你还记不记得自己昨晚上抱着钟警官索吻来着?”
“啥?!——”梁颂一脸懵逼,大叫,“开什么玩笑,我怎么可能做出那种无耻的事!我虽然好色,但最起码的底线还是有的吧!我都不认识他!”
匡延赫冷笑一声,调出车载监控拍到的画面,正好是梁颂搂着钟崇阳要亲亲,被唐蕴一把揪住耳朵拉开了,当时车窗开着,大家的对话和钟警官惊慌失措的表情一并被录了进去。
证据摆在眼前,梁颂想不承认都不行。
他惊讶地看着自己的一举一动,都快把指甲啃秃噜皮了,也不敢相信那是他自己。
“怎么会这样呢?我完全不记得这段了!”
唐蕴评价:“钟警官还挺温柔的。”
梁颂反复观看监控好几遍:“我也这么觉得。”
匡延赫干咳一声,唐蕴立即说:“但我不喜欢他的长相,他不是我的菜。”
“他是我的菜。”梁颂扭脸看向唐蕴,抱怨道,“你为什么要把我拉开?我差点就亲上他了。”
匡延赫服了他了:“那人估计得告你袭警。”
梁颂跟了唐蕴这么久,也耳濡目染地懂一点法:“又不是执勤期间,况且他还没有穿制服,不算袭警,顶多算猥亵……未遂。”
猥亵未遂。
唐蕴觉得这四个字颇为熟悉,瞥一眼当初的受害人匡总。
匡延赫:“看我干吗?我可没猥亵过谁。”
这话怎么听着意有所指?
唐蕴闷头吃饭,不敢接茬。
就在这时,唐蕴手机来了条新信息。
【你好,我是派出所的,你的朋友好一些了吗?】
“钟警官醒得可真早。”唐蕴笑着把短信递给梁颂看,“看起来他还挺担心你的,你要回他什么吗?”
梁颂接过了唐蕴的手机:“当然,那件外套我不是还得还给他吗?”
他直接根据发件手机号添加钟警官为微信好友。
“我们来打个赌吧,看他会不会加我。”梁颂把手机还给唐蕴时,自信满满地说道,“我猜十分钟内,他会确认添加。”
匡延赫:“赌什么?”
唐蕴:“典典一个月的零食。”
“如果他没加我,我给典典……”梁颂大概很不希望那样的可能性出现,一拍桌子,豪气冲天道,“如果他加了我,我就承包典典一整年的零食罐罐!”
匡延赫:“有没有一种可能,他有女朋友呢,他看起来不像是弯的。”
唐蕴、梁颂:“你不要乌鸦嘴!”
法典:“喵!”
二十分钟后,在三人一猫期待的注视下,梁颂滑开手机屏幕,查看新跳出来的微信小红点。
钟崇阳通过了梁颂的好友申请,并发来一份绿色底的宣传页,左下角有个穿制服Q版警察摆着敬礼的动作,嘴角礼貌上扬。
中间是一行醒目的大字——民警温馨提示:拒绝“黄赌毒”,远离艾滋病,请不要让你的生命之树枯萎。
第七十六章 戒指
梁颂并没有被钟警官那略显冷淡的开场白打击到,一心想要当面给钟警官致谢,顺便把衣服还掉。
见钟警官久久不回复,唐蕴估摸着梁颂这场盛大的暗恋连还没开始就要结束了,没想到半小时后,钟崇阳又回复道:【不好意思,刚才在开会,衣服你可以顺丰到付给我。】
梁颂哪能放弃这个见面的机会,回道:【我给你送过去吧,你是哪个派出所的?】
寥廓江天:【桦南分区派出所钟崇阳。】
非酋小梁:【那你今天在吗?】
寥廓江天:【不在,我周一上午八点上班。】
非酋小梁:【好的,那就周一见!】
寥廓江天:【嗯】
梁颂美滋滋地点开钟崇阳的头像,资料,朋友圈,恨不得拿放大镜细看。
“为什么要叫寥廓江天这个名呢,真土,感觉和我爸是一个年代的,我爸叫花前月下,感觉还挺搭。”
唐蕴扶着梁颂的肩膀捏了捏,语重心长道:“多看看书吧孩子,那是毛爷爷一首诗里的词,寥廓江天万里霜,和重阳节有关的,很有深意。”
匡延赫问:“你上学的时候没学到这篇吗?”
梁颂说:“我没怎么上过学。”
严格来讲,梁颂的学历只到初中毕业,他的成绩一直处于班级中下游,高中是父母花钱买进去的,只读了一年多就辍学了,这首词他的老师或许教过,但他完全没印象了。
梁颂以前从不觉得没文化有什么好自卑的,反正家里有的是钱,没有学历这张敲门砖也无所谓,他每个月靠收房租也能吃饱喝足,但此时此刻,他忽然很懊恼当初为什么没有好好学习,要不然也不至于连钟崇阳微信名背后的含义都读不懂,还说出那么愚蠢,那么自以为是的评价。
他自己才是那个什么都不懂的土鳖。
“这首诗就叫寥廓江天万里霜吗?”梁颂又问。
唐蕴和匡延赫扑哧乐了。
“叫《采桑子 重阳》”
“哦……”梁颂点点头,小声又笨拙地重复了一遍,仿佛要把这几个字刻进DNA里,“那你们能再帮我看看,他朋友圈里这种句子都是啥意思吗?”
他把手机递给唐蕴,头一次这么主动地渴望受到知识的浇灌。
看得出来,钟崇阳这个人爱好是阅读和看电影,在书中翻阅到不错的句子会拍下来分享,有时候是截取电影中的台词拼成长图,发一条动态。
匡延赫也挨过去扫了一眼,说:“‘我们打了这么多年仗,一切只不过是为了别把我们的房子涂成蓝色。’这句是《百年孤独》里的,下面好几句都是,要结合书里的内容你才能看懂。”
梁颂点点头,默默记下要买的书,但是听到唐蕴说:“这本书字很多,又没有图片,你肯定没心思看,我建议你先去抖音上看看有没有三分钟带你读完这本书,把故事梗概了解下就行了。”
梁颂不信邪:“那怎么行,三分钟读完的书我三分钟就忘掉了,只要里面的字我都认识,就应该能读下去。”
唐蕴说:“那你去我书房里找,大概是被我垫在显示器下面了。”
为了能和钟警官多一点共同话题,梁颂焚膏继晷,废寝忘食,奈何文化知识不是临时抱佛脚就可以抱来的,借来的书翻了一遍又一遍,没有哪一本能够顺利读完。
再后来梁颂决定另辟蹊径,挑一份礼物送给钟崇阳,周日晚上,他又跑到唐蕴这边来蹭饭,说出自己的想法。
“最好是让他能够一下子记住我的,快点,你们帮我一起想一想。”
匡延赫嗤的一声笑:“你那天晚上的出色表现就足以让他永远记住你了。”
“确实出色。”
唐蕴笑着抬起手,和匡延赫击了个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