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狄远恒仔细听着,回想起之前的细节,想通了其中的关窍,“是同一只狼在叫,刚才我们绑住里面那只狼的时候,它就开始叫了,从我们进去叫到现在!”
“是母狼。”外公说,“公狼负责猎食,母狼育儿,要是公狼不回应了,母狼会在那里候着,我之前听说过一件事,草原上有只公狼被人杀了,母狼就像疯了,大白天都敢闯进村里咬死羊,狗也撵不走它,也不怕人,一心复仇。我们得让它知道公狼没死,不然接下来的路我们别想好过。”
“阿恒你去把狼带出来,麻醉的效果没那么快过去。”外公看向聂警官,“事不宜迟,我们赶紧走。”
“好!”
狄远恒把狼拖到墙角边,关好门,打火机喀嚓几下点燃了火把,快步跟上了前面的队伍。
走到拐弯口的时候他看见自己弟弟停下来,他转头顺着森芒的目光望去,另一只狼从一旁的灌木丛中拱身跳了出来,走到了公狼的面前,伸出舌头舔着它吻部和受伤的后腿。
母狼察觉到了两人的目光抬头,绿莹莹的眼睛在黑暗中像鬼火一样。
“别看了。”那目光看得狄远恒心里发毛,他催促着自己弟弟,“走了。”
“哦。”森芒压根没听进去,他几步一回头,直到过了拐弯再也看不见了才没再回头。
大半宿熬过去了,太阳还没出现,微弱的晨光先抵达了,山林里开始响起百灵和林鸦的啼啭声,沉睡的山林开始舒醒。
一路上平安无事,森芒时不时听到草丛中的动静,在被草木遮挡下依稀能看到底下狼的轮廓,但它们怕火没有靠近,似乎是要盯着这群人离开它们的地盘。
终于走到国道了,大家看到了皮卡车,心中不由松弛下来,几个警员累得喘着气把伤者送上车,在后座上大口喝着水,狗子们也上了车。
森芒同样累了,也想到车上休息一会,突然衣角被不知道什么东西扯到,整个人摔进了草丛里,他脑子一嗡。
一条舌头舔到了他的下巴上。
亚历山大察觉到了什么,遥遥地望着自己的小主人,嗅了嗅空气中的味道,安心地低下头吃着今日份的美食。
狄远恒时刻注意着自己弟弟,看到他摔了快走进步想扶起他,光线并不好,谁知道草丛里会不会有什么蛇虫鼠蚁,“芒芒,没事吧?”
“等等……!”
狄远恒终于看清了草丛中野兽的样貌,和车上的德牧长得一模一样,自己弟弟摔在了德牧身上,狗狗的一只爪子踩在对方身上,舔着对方还带着婴儿肥的脸。
“麦克白?”自己弟弟眼神中带着迷茫,想不通为啥晚上偷溜出去玩的狗子,会和自己在几十公里外相见。
森芒迷茫过后是震怒,他揪着狗子的耳朵,“麦克白!你这个逃兵!”
狗子委屈地呜呜,蹭在森芒的胸前卖乖。
狄远恒看着狗子心想,这狗子关键时候没派上用场,事情结束后就想来搭便车回家,不然来回跑几十公里,累死累活也赶不上家里的午饭。
*
聂警官给自己点了一根烟,好让自己清醒些,他走到皮卡车后,在装上后挡板的时候看着后车厢上的狗子,“一二三……四?”
不是只有三只狗吗?这第四只狗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都是我家的狗子,半夜溜出去后找不到人跑出来找我们了。”狄远恒走过去强行解释道。
他一口喝下半罐红牛,看着聂警官眼下明显的黑眼圈,“叔,我有驾照,在家也经常开车,待会车我来开,你们休息。”
聂警官上下打量了他一番,拍了拍他的肩膀,感慨道,“后生可畏啊。”
说着,把车钥匙递给了他,“我们先去市区医院,之后再回森老师家,我给你调个导航。”
“行。”狄远恒上了车,坐在驾驶位上系上安全带,开启了发动机,心情有些感慨。
这大概是他第一次,可能也将是唯一一次开警车。
晨光破开黑暗,太阳从东边升起,早晨的清风吹过路边的草叶,山鹰在天空中盘旋,高声鸣叫,几只麻雀跳在草丛中吃草籽。
天亮了,救援任务结束了。
直到最后狄远恒也不知道自己的弟弟胀鼓鼓的包里到底装了些什么秘密武器。
当然,外婆准备的柴刀也没派上用场。
*
外公陪着三个受伤的旅客去到市区医院,帮他们办理了入院手续。
女孩腿上的伤口被缝了数十针,她穿着病号服躺在病床上安静地睡着,脸上不再有病态的潮红,体温也慢慢恢复正常。
做老师做了半辈子,外公习惯使然,看着这两位男生就像是看着以前的学生那样,三人坐在门口的休息椅上。
外公开口说道,“我从小在葡泸山长大,和你们一样也很喜欢自然,所以后来学了生物,做了个老师,年轻的时候我也喜欢往山上跑,但野外从来都是危险的,不带上刀和枪,我们都不敢上山,哦那时候还能用枪,现在不行了。”
“我们上一次在葡泸山发现狼是在二十年前,狼在我们国家的数量不多,我们能尽量就尽量避免和他们起冲突,它们过得也不容易。”
“它们现在回来了,和你们起了冲突,我代表它们向你们道歉。”
男生把头撇到一边不说话,嘴角抿紧,他没接受但也没拒绝这个道歉。
*
爸爸狄绍担心会有电话,模模糊糊睡了几小时,眼白下带着倦意的血丝。
外婆这晚上睡觉都睡得不安心,隔一会就惊醒,大厅的灯亮了一夜,终于等到人归家。
几声门铃声响起,外婆去开了门,“终于回家了,没有人受伤吧?”
外公跨过门槛,终于到家了,强压下去的倦意又涌了上来,“没有人受伤,安全归家,累了一晚上,现在只想好好睡上一觉。”
外婆看着几个人衣服上的灰印子和满是满是泥土的鞋,帮他们做了安排,“睡觉之前先去洗个澡,把灰尘和晦气洗掉,我去给你们热早餐,吃完再睡。”
狄远恒紧跟着外公进了门,对这个建议无异议,现在他不算困,待会得趁着大哥还没上早课的时间给他打个电话。
森芒揉着眼睛打着哈欠,他手中牵着狗子,“我去把狗狗带回狗房。”
狄爸爸在院子门口站了好一阵子都没等到自己的小儿子从狗房里出来,他觉得有些奇怪,走进狗房里一看。
一宿没睡的小孩子困得趴在几个柔软的靠垫上睡着了,脸上粘上了草叶也没察觉,狗狗们把他围了一圈,其中一只狗狗把头搭在它的大腿上。
见到狄绍进来了,狗睁开眼睛望了他一眼,没有叫,继续趴着睡了。
狄绍看到这一幕心神一动,拿出手机拍下了这个场景。
阳光透过玻璃温柔照在小孩还带着婴儿肥的脸上,给他黑色的头发镀上了一层金边,这时候夏意正浓,天空是蔚蓝的,落在孩子脸上的草叶是娇绿的。
第8章
前几天的平静生活比不上昨晚的惊心动魄来的印象深刻,刺激是真刺激,浑身冒冷汗头皮发麻的刺激。
不过这种刺激不想经历第二遍了。
狄远恒给手机充了会电后,按捏着酸痛的小腿肌,给他大哥打了个电话。
“嘟嘟……”电话接通了。
“哥,在忙吗?”
“该忙的昨天已经忙完了,这两天收尾就行了。”大哥狄远赫察觉到弟弟话语中的疲惫,“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嘶啊。”狄远恒一不小心按到了胀酸的穴位,痛得倒吸一口凉气,“昨天爸没打电话和你说吗?”
“他昨晚给我打了个电话,告诉我他这两天要回B城上班,叫我不用在B城等他,直接开车去外公家。”
“估计给你打电话的时候事情还没发生。”狄远恒想想又摇头,开始叹气,“哥,你快点来吧,我一晚上没睡,你肯定猜不到昨晚我经历了些什么,我至少通宵走了十几公里。”
他简单说了一下事情的来龙去脉,又幽幽地叹了一口气,“我以为来外公家就是像去农家乐一样度假,但没想到会玩这么刺激。”
说着,狄远恒心里又有点后悔,“头一次见到狼,我带了手机居然忘了拍照片,早知道该把家里的单反带上,多难得的机会啊。”
“没受伤已经很幸运了,还想什么拍照。”狄远赫说。
“还是太可惜了,这两天我得叫家里的阿姨帮我把我的单反寄过来。”狄远恒说。
兄弟两聊了两句后挂了电话。
狄远赫收拾好一旁的专业书,最近他喜欢上做机械模具,地上尖嘴钳电钻烙铁等摆了一地,要做的器械也只做了大体的轮廓,接下来的工作就只能等假期结束回来再继续。
一旁巴掌大小的蝴蝶犬凑了过来,咬着扳手不松口,狄远赫想起来自己忘了和阿恒说这个假期他还要带多一只狗过去。
想来也不会出什么大问题,外公家足足养了四只狗,多一只也无妨。
他的室友两只手指拎起幼犬的后颈皮,幼犬不得不松开扳手,悬空的四个爪爪在空中扑腾,喉咙里发出咕噜咕噜的呜咽声。
室友对比着幼犬和手机上的图,“这应该不是纯种犬,是蝴蝶犬的串儿,我妹买的时候居然都没问清楚卖家,图它美貌就带回家了。”
说着开始动手动脚,把幼犬的脚掌按在自己的手心里,“它的爪居然是圆的!”
“长得有点像英国查理王小猎犬,毛都是有点卷的,天啊它太可爱了。”室友才照顾了几天,便自封为爹,“爸爸舍不得你离开你。”
狄远赫搭腔,“你妈还是不同意养它吗?”
“我妹下个学期就初三了,万一养着养着又呼吸道过敏耽误学习,我妈肯定不同意。”室友把幼犬放回方枕上,“估计要等她上高中才能养,可怜我儿要在外流浪一年。”
狄远赫翻了翻日历,两天后学校正式放假,他到时候开车去葡泸,只是没有给这小狗买宠物箱,到时候都不知道怎么把它带上车。
他的目光转了几圈,停留在学校发的迷彩旅行包上。
*
等到身上的睡意散去,森芒睁开眼睛已经到了傍晚了。
晚霞绚烂多彩,从蓝色转为橙黄色,再变为铺天的红色,最后在夕阳沉落后只剩下燃烧后剩下的浓黑,像昨晚的火把燃烧到灰烬的颜色。
森芒抱着亚历山大趴在窗台边,看着夜色发呆,即使已经睡得很充分了,但还是觉得身上倦怠乏力,不想动弹。
“那当然了。”外公收拾了两件干净的衣服放到椅子的扶手上,“亚历山大压在你的身上睡了一个多小时,不累才稀奇。”
他递了杯水给自己的小孙儿,“原本让你洗完澡吃点东西再睡,结果你直接睡过去了,怎么喊都不醒,看这身邋遢的模样,赶紧来喝完去把自己洗干净。”
森芒揉着眼睛皱着脸把亚历山大推到一边,拿上衣服听话地走进了浴室。
外公看着毛塌乱的亚历山大,又看看在院子里玩闹的三只狗子,更是疲惫地揉了揉自己肩膀。
经过昨天一劫,洗狗的日子不得不提前了。
狗子×4,困难×4
想到家里雪花漫天飞,自己一身毛的模样,外公还没开始洗就已经累了,这次继续去镇上宠物店洗狗吧。
狄爸爸刚在外面抽完烟,身上还残留着烟味,他走向外公,“我明天就要回B城了,爸,我们谈谈吧。”
外公瞥了他一眼,答应了。
两人坐在阳台的椅子上,面向快消散的霞光,夜晚带走了白日的酷暑,蝉鸣声响得更聒噪了。
狄绍给自己的岳父倒了杯水,率先打破了僵局,“爸,从我和森可离婚之后到现在好多年了,我一直在反省,我知道我在这段婚姻中犯了很多错误,我对不起森可。”
外公嗤笑道,“原来你心里清楚啊。”
“在我心目中森可一直是我的妻子,我会补偿她和孩子的。”狄绍从口袋里拿出两张银行卡,“这张是给森可的,这张是给芒芒的,每张卡里有四百万,算是我的诚心。”
“钱不必了。”外公没接银行卡,“当初你和森可离婚的时候,两家已经说得很清楚,财产分割和孩子抚养权的问题也列的明明白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