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柔白如新月的腰间上,有一抹淡淡的红。
是指痕。
“影三。”
陆展清的声音陡然转冷,胸腔内膨胀着连他自己都说不清楚的怒意,冷硬道:“腰上是怎么回事?”
影三才松下的心又紧紧地悬起来。
他连忙回想着离开了鬼灵派后的事,一五一十道:“是,是在去买包子的路上,有人喝醉了,把我认错了,就,就……”
陆展清伸手掐住了那道红痕,覆上他的痕迹,眸中翻滚着暗色,道:“以你的身手,躲不开?还是,你根本就不想躲?是个人就能摸你?”
陆展清的生气来得莫名,影三有点摸不着头脑。
他沮丧地想,是因为自己没得到允许就擅自去买包子,惹他生气了吧。
腰间愈发明显的疼痛让他小声地抽着气,影三想跪起来,却又不敢挣开他,只好一个劲的道歉:“对不起少阁主,我、我太饿了,一时没留意到…我不敢了…您,求您别生气…”
两天未进食,影三饿得受不住,闻着味来到包子铺前,却因为陆展清没有给他银子,吃不到包子,还被街上的醉鬼认错了人,摸了一把。
陆展清根本听不进任何东西,他紧紧盯着他腰间那块肉,像是要把那块被人碰了地方活活割下来。
暴虐,失控。
影三是他的所有物,别人怎么能碰触?还留下了痕迹?
他眼神发狠——
绝不,绝不可以。
藏在这幅好皮囊下的燥郁与病态再难掩盖。
他重新拿起方才放血的刀,眼底发红,刀锋森然,架在了影三的腰侧。
言简意赅。
“剜掉。”
冰冷的刀锋贴着肉,已然传来尖锐的疼痛。
影三被他压制着,起不来,挣扎着回头。
陆展清眼里的偏执与疯狂让他心惊。
他抿着唇,惴惴地与陆展清对视,而后将手覆在陆展清青筋暴起的手背上,把刀柄往腰间狠狠一压。
鲜红骤然染红被面。
腥气很快在逼仄的空间蔓延,影三疼出了一身冷汗,兀自压抑着喘息。
疼又有什么关系呢,少阁主开心就好。
他咬着舌尖,强撑着半边麻木的身体,又一次朝着刀伸手。
“啪——”
陆展清像是回过神来,一把拍掉了他想再次握住刀背的手。
他眼眸漆黑,像是最深的迷雾,一点点地逡巡着影三身上的每一寸地方。
他抬手,突然扯下了影三的所有衣服,一处处,一寸寸地看个透彻。
影三怕得无法呼吸,动都不敢动,周身寒毛立起,仿佛被那目光凌迟了一遍。
确认他身上再无其他痕迹时,陆展清绷紧的肩膀才慢慢地松动下来,沉默着起身,仰头将桌上早已凉透的水灌了下去后,才冷道:“止血,跟上。”
说罢,陆展清又回头看了一眼他腰间。
原本就淡不可见的指痕完全被自己掐出来的红痕与鲜血覆盖,半点也瞧不出他人的痕迹。
是自己留下的,是自己的——
这念头让那颗躁动嗜血的心终于趋于平静。
影三被吓懵了,怔愣了好一会儿,才僵硬地穿着衣裤,给自己止血包扎。
直到他忐忑地坐下来,才确认陆展清是真的带他来吃饭了,而不是要找个无人的巷子处决了他。
已是深夜,可这毗邻鬼灵派的小镇上还人来人往的。没有宵禁,街上热闹的紧,笑语盈盈,鱼龙光转。酒肆、青楼门前都站着衣着光鲜亮丽的女子,眼波流转,言笑晏晏地调笑着过路的人。
来用宵夜的人不多,店小二很快就把菜都上齐了。
宵夜没有什么大菜,只是一些简单的糕点,却也足够让前一秒还在担惊受怕的影三一直吞口水。
陆展清素来节制,没有用宵夜的习惯,不欲动筷。他看了一眼眼神黏在红豆糕上的人,揉了揉眉心,道:“吃吧。”
影三没忘记方才陆展清那副模样,又实在是饥饿难耐,只好挑了一件符合他口味的点心,战战兢兢地放进了他碗里。
等了好一会儿,陆展清都无甚反应,他才松开了紧紧捏着筷子的手,小口小口地吃了起来。
影三是真的饿了,起初还能克制自己的速度,到后来越吃越快,连原本没什么人的茶楼渐渐坐满了都没留意到。
陆展清微倾着身体,漫不经心地拨着茶盏中的浮沫。
旁一桌坐着几个五大三粗的男人,腰间配着刀,他们沉默着,时不时朝外头看一眼,把嘴里的花生米嚼得嘎嘣响。
“这都什么时辰了,还没出来么。”
一番抱怨立刻引得他身边那位刀疤脸的不满,刀疤脸道:“啧,你小点声!生怕别人不知道似的。”
黄衣大汉吃完了花生米,灌了自己一口水,瓮声瓮气道:“这都是沸沸扬扬,路人皆知的事情了,怕什么!我听说上次买回去的黄掌门,那是一下子年轻了十岁,据说是容光焕发,堪比壮年啊!”
原本还有些窃窃私语的茶楼骤然安静了下来。
空气中漂浮着诡异的沉默。
人群的目光转到了他们这桌来,眼中却多了几分戒备。
“确有此事?”
“嘁……你们懂什么,我还听说那玩意儿能重塑肉身,重铸根骨。这要是真的,天下第一不是指日可待?”
总有人好奇心大。
静默一片的茶楼中突然走出来一个拿着烟枪的老人,他晃着半空的烟袋,嗒吧嗒吧抽了几口烟,露出一口黑牙笑道:“不知几位说的是什么神奇之物,老朽孤陋寡闻,还请几位告知。”
“嗐!”
那黄衣大汉耸了耸肩,无所谓道:“就是……”
不远处的街上突然传来几声兵刃相接之声,紧接着就是低沉的咒骂。
“追上,别让他跑了!”
“狗崽子,买了好东西还想跑?要是被老子追上……”
不等其余人反应,咬着半块山楂糕的影三已然接到了陆展清的眼神,纵身一跃,翻出了窗外。
风露中宵,乌雀停栖,几人的身影潜在夜色中,往鬼灵派的方向跑了。
鬼灵派离这小镇不远,出了城门,外头是一片漆黑的林间小道,周围的树密密麻麻,在地上映出大片模糊地暗影。
影三一边提气紧跟,一边恋恋不舍地品着最后半块山楂糕。
前头那人见甩不掉影三,步伐一停,一把抽出腰间的剑,破空般直击影三面门。影三略一偏头,剑尖堪堪擦过耳后时,一掌拍在了那人的肋骨下方。
一声痛哼即刻响起。
那人蒙着面,捂着伤处,缓缓后退,忍痛道:“你也是来抢那宝贝的?若不是,我可以放你离去,少管闲事!”
影三不怎么高兴地撇了撇嘴。
就是因为这个破宝贝,方才连那张烤的香喷喷的烙饼都来不及吃。
思及此处,他缓缓抬手,右手放在了腰间的剑柄上。
蒙面人只听见了剑出鞘的轻鸣,再就是自己心口鲜血喷涌的声音。
影三星眸漆黑,下颌微抬:“你赔我烙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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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真记吃不记打·三
陆·别碰我老婆我老婆是我的只能是我的·展清(发疯版)
第5章 渴望
伸手不见五指的密林只有轻微衣袍作响的声音。
影三身轻如燕,潜在夜色里如鬼魅般,很快就追上了前面的黑衣人。
他们踩着满地的泥腥,扬着手中的武器,朝面前那个踉踉跄跄的身影,紧追不舍。
影三敛气,无声地落在一棵树上,借着叶间的缝隙,看清楚了那浑身染血的人。
刘毅。
刘毅死死地护着怀里的血色包裹,双目赤红,神色悲怆而癫狂。
“别过来!你们别过来!”
已经断了的剑毫无章法地向前挥砍着,被为首那名高大的黑衣男子一掌劈开,顺势扭住了他的手腕。
“交出来,饶你不死。”黑衣男子语气森冷,手上愈发用力。
刘毅右手手腕被用力后折,腕骨发出不堪重负的咔咔声。他疼得浑身颤抖,左手仍死死地把那个包裹夹紧。
黑衣男子冷哼一声,朝身后的两名黑衣人使了眼色。
刘毅奋力挣扎,脖间青筋暴起,道:“来啊!我就是死——啊!!”
那高大的黑衣男子生生扭断了他的手腕。
剧痛中,包裹掉在了地上。
几名黑衣人眼中是按捺不住的喜色。
他们的手还没碰到那包裹,只听见树叶微动,一点风声,一柄长剑就点在了他们刚放在包裹的手上。
影三立在刘毅面前,扫了几人一眼,扬了扬剑尖。
几名黑衣人看着面前身段修长,细腰窄肩的人,警惕下了大半,道:“上!就他一个!杀了他我们就——”
剑尖割开了林中昏暗的月光。
那几人脸上凶狠的表情还没出来,就只看见了如长夜幽光,快得根本看不清的剑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