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君当真就呆住了,不知所措。
他探过手,轻轻去触摸狄诺科呼吸式微的脸,指尖却只能感觉到对方脸上传递来同样……或是更甚于他的寒意。
他陷入迷茫,钝掉的脑子像生锈的齿轮,被难过的情绪推搡着挣扎向前滚动。
司君拨开狄诺科身上缠绕的藤蔓,忽然俯下身去,亲吻独属于自己的哨兵冰冷的唇。
他们已经结合了,正式缔结了伴侣契约。但司君这会儿却丝毫没有感觉到狄诺科的精神波动。
其实他潜意识都明白这是为什么,可司君不愿意相信,也不想承认。
自欺欺人。
司君选择衔脑链接,想要更进一步的捕获狄诺科的精神。可伴侣契约都无法感知到的东西,衔脑链接也不可能找得到。
徒劳无功。
少年目光钝移,摊开手掌,凝视着手心那一小团白色的灰烬。
如果说哨兵的暴动还有安抚的回转余地,那精神体的消散就只能算是哨兵必死无疑的判定。
但这会儿,他的知识认知仿佛和他所遇到的事分割开了似的,司君怎么也没办法将这两件事融合到一起。
这一切发生的太突然,他连接受的过程都没有,一到这儿就要被迫承受结局。
指尖戳在狄诺科毫无生气的脸上,缓慢抚过鼻尖与唇峰,司君眸光稍黯。
逐渐回笼的理智伴随着针刺一般的疼痛,他好像后知后觉明白了什么事。
狄诺科是邪神的载体,灵魂和精神的瓦解就意味着他现在只是一句空壳,甚至不具备召唤回邪神的作用,这颗亚博树二代也失去了它的功能。
整个蒂尼亚大陆……不,甚至该说是整个世界,都可以恢复和平。至少在下一次邪神转世,重新寻找到合适的载体之前,这些种族都可以继续享受相当一段长的和平生活。
如果按照原本的热血番剧情,一个反派的死亡换来无数人幸福光明的未来,这件事其实到这儿其实就是个完美的HE了。
但这一切跟他又有什么关系呢?
银发的少年缓缓俯下身去,侧过脑袋,把耳鳍贴在狄诺科胸腔心口的位置。他只能用这样的方式感受哨兵的存在,用温度依存的心跳安抚自己。
去你妈的happy end。
他给出答案。
那些人的死活跟他没有任何关系。
生也好,死也好,司君本来就跟他们两不相干。凭什么要牺牲掉他的哨兵来换千万家幸福,那些家伙从来也没有对他有过任何的怜悯。
他要找回狄诺科,即便狄诺科的复苏等于邪神载体复苏,他也无所顾忌。
他不是圣母,更没有什么以拯救天下苍生为己任的正派,他只是他。
大不了就遂了那群家伙的意向,走反派那条路。就算最后他的结局并不好,能恶心到那群家伙,让他们一辈子过得不安生也是舒服的。
闭了闭眼,司君伸手抚向狄诺科额头。
这一刹那,他想了千千万万种方法,但每一条都明确标注着此路不通。可司君却偏不信邪,他干脆释放自己的精神力闯入狄诺科身体,横冲直撞,企图以此引起本体的反抗。
然而就算他要侵占大脑,本体都没有任何反抗的想法。
甚至,只要司君想,狄诺科完全可以成为他的傀儡。
“不该是这样的。”司君颓丧着,像是被抽走灵魂的瓷偶,趴在狄诺科胸口喃喃自语。
“不该是这样的,阿诺比亚。”
“我要去哪里才能找到你?”
双目茫茫之间,司君兀然觉察到自己的精神力居然也产生了暴动的迹象。他用理智来拆分自己,明白他也到了某个临界点,再不阻止,也会发疯。就像之前他看过的那些因为自己的伴侣死亡而发疯的另一半一样。
但司君却一点儿都不想阻止自己情绪的恶化。
因为这是他唯一……可以感受到狄诺科存在的方式。
……。
唯一?
司君呼吸一顿,眼中的浑色似乎被一滴清水点明。
狄诺科的精神或许没有完全消散,在他们无数次交缠的时候,他们的精神力也曾相拥,并归属于对方。
所以……
司君低下眸子,手抚摸上太阳穴,不住地在那四周摩挲。
所以狄诺科的精神力并没有完全消散,他还有另外一个途经能找到对方。
向导先生如此想着,缓缓阖上眼帘。
第168章 司君先生
当金发的精灵睁开眼, 他只能瞧见一片白茫茫的光。
这种光明亮的有点扎眼,像是晴日里藏在白云后的阳光,即便没有直视太阳,也被强烈的光感灼得睁不开眼。
精灵下意识抬手遮挡, 在逐渐习惯了这种强烈的光线之后, 他才有机会开始打量起眼前的一切。
这是一个狭小而明亮的方形房间, 顶部落下的白光比甚阳光,将屋内每一个角落都照得无比清楚, 即便是一只微小的蚊虫恐怕都无所遁形。
一览无余的屋子, 摆设也很简单。
一张仅能容纳一人的床铺,一张简单干净的桌子, 还有一块让他捉摸不透的金属板子。
屋子的规格不大, 也没有什么奢侈或更生活化的陈设,每个角落都干净得一尘不染。似乎从来没有人生活在这儿, 又好像一直都有人在打扫,保持着整个房间的整洁。
房间没有窗户, 墙边有一扇透明的门。门后有白色瓷器烧制的……他看不懂的东西,但从款式判断,他猜测那该是一间盥洗室。
可谁家的盥洗室用全透明的玻璃做隔断?他只感觉这个空间像是一座精致的囚牢。
精灵冷静而仔细地扫视着周围的一切,默默记住这令他捉摸不清的房屋规格,又站在原地仔细听了一会儿。待确定屋内屋外没有什么奇怪动静的时候,他便一边保持警惕,一边挪动步子,悄无声息地贴到墙边。
这是一个完全陌生的空间,至少, 他觉得直接对这个空间没有任何的熟悉感。精灵在观察空间的同时,开始回忆自己为什么会跑到这儿来。
可这一回想, 他发现自己的记忆居然是一片空白的。
他不记得自己叫什么名字,更不记得他是怎么来到这个地方的。
这种一切都是未知,让他瞬间被一种虚无的空白包裹。比起不安,他心头弥漫的情绪更多是不爽和烦躁。
他讨厌这种脱离自我掌控的感觉。
这种因为失去掌控而烦躁的心情并没有持续太久,他忽然感觉到屋子外头传来了一阵极具节奏的脚步声。
英俊的精灵眉头紧蹙,目光开始扫视整个空间。
他试图从这房间里寻找出其他的躲藏点,然而外边的人根本没有给他任何机会,没过多会儿,他们便径直推门而入。
罢了。
精灵心想,与其想办法躲藏,不如正面迎敌,看看能不能从对方嘴里套出一点有效信息。
没想到事情再次出乎他意料之外。
与墙面完美契合的门被人悄无声息从外边打开。站在门边的精灵先生平静地看着门外走进一个穿着蓝色紧身衣物的男人走入房门。
这个男人似乎是没看见自己。进来之后,先是举起手,将手腕上的黑色腕带抵在门后一块方形的小机器上。之后,他向旁边让了让,对门后的另一个人说道:“司君先生,请。”
司君……
精灵先生被这个熟悉的名字吸引,视线随之投向门外。随后,他灰色的瞳中便倒映出了一个漂亮的男人。
只这一眼,他就感觉自己所有的注意力和视线都被这个家伙给吸引了过去,根本挪不开。
银色的短发让精灵有些许的违和,不知为何,他总觉得这个少年应该是一头柔顺又软和的长头发才是。
他有些清瘦,个子不是太高。束身的深蓝色衣物材质十分柔滑,衣物肩头嵌着几块金色徽章,精灵视线扫过那里,凭直觉猜测,那些徽章应该是身份地位的象征。
那双碧绿色的眼瞳低垂着,好像对什么事都是兴趣缺缺,精灵还从其中瞧见疲惫的神色。但他态度淡然,对这股疲惫摆出一副习以为常的模样。
他习惯了?
……习惯什么?
精灵脑海中浮现这样的疑问。
也很快,他的疑问便得到了解答。
少年是习惯了被囚禁。
这个答案很突兀,但奇怪的是,精灵居然觉得这个答案非常准确。
最前头引路的蓝衣男子在少年走入房屋之后,没有与他进行更多的交谈,只是礼貌性地点了一下头,便转身离去。
而少年丝毫没有转身目送的打算,也没有观察那扇门是否严密合实的想法。他站在原地,停顿了那么一小会儿,便径直走向那扇透明的玻璃门。
从他们的举动判断对方看不见自己的精灵先生经过短暂的犹豫,很快说服自己进入旁观者这个角色。
事实上,他似乎除了当一名合格的旁观者,目前也没有别的选择。
视线紧紧追随着那个名叫司君的少年,他走到那面玻璃门的正面,观察着他的一举一动。
直到……玻璃门内的少年仰起下颚,指尖按在了颈部的衣领扣子上。
被衣领束缚着的脖颈曲线被那只灵巧而白皙的手释放而出。
一颗,两颗。随着纽扣逐渐下滑,被包裹在深蓝色衣物之下的皮肤便一寸一寸的暴露在了精灵面前。
精灵猜他不爱晒太阳。
因为从衣服底下的皮肤和他的面部的皮肤没有什么色差,这种状态通常代表这个人常年不受阳光的影响。
精灵的视线跟着对方的手指一寸寸往下,终于在他褪去衣衫之后,跟着落在了小腹之上。
可不知是因为他的视线太过灼热,还是被唤作司君的少年感觉到了别人的存在。
他居然停下了手上的动作,侧颈朝精灵先生的方向直直望过来。
后者微愣,竟然在这一瞬间,以为对方看见了自己。
只可惜这只是他的错觉。
少年轻轻瞄了他这边一眼,碧色的眼瞳在眼眶中微微打转,似乎在寻找着谁的身影。在巡视一圈之后,他又默默地转过头去,略显落寞地继续解着裤扣。
精灵先生喉头微动,很是绅士地别开了眼。
虽然他有继续看下去的欲望,但刻在骨子里的礼仪和绅士教养还是制止了他偷窥一般猥琐又恶劣的行为。
淅沥沥水声很快从玻璃门内传来,敲在地面,砸出一连串持续的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