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君后来跟狄诺科提了一嘴这事儿, 才知道这事儿是狄诺科干的。
巴布可不是白白跟着司君不干事儿的，但凡被他发现谁暗地里偷窥司君, 他就会亲自出现，把对方打一顿。
而且还是光明正大的那种, 实名殴打。
狄诺科的作风思君再了解不过，他擅长布局，更擅长借刀杀人。但他这回一反常态，实名制搞事，就是为了让所有人都明白他要庇护司君的决心。
而且，如果他真的耍了什么手段，悄无声息地除掉那些跟踪者，只会让指使跟踪者的幕后主谋对自己心生忌惮。
如此算下来，还是实名殴打比较赚, 还他妈解气。
同样的手法，狄诺科不仅仅用在跟踪者身上。还有那几个曾经在课上试图骚扰司君的同学, 有一个算一个。司君虽然没有向狄诺科说过他们半分坏话，但他从巴布视角看到那几人猥琐的眼神，就大致能猜出个一二三。
所以会议结束的第二天晚上，司君入睡后，他便独自前去教训这几个货色。也都是些怂货，到后来他们一瞧见司君就忍不住痛哭流涕，捂着眼连滚带爬跑到一边去。
很快就正式入了冬。
室外的温度一日比一日冷，屋头外边，树叶枯黄飘落。夏日连绵的绿野日渐萧条，风中寒气不断，却都被阻隔在了坚实的墙壁外侧。
又是一个礼拜六的早晨。
用来记录时间流逝的小型魔法方尖碑不知不觉挪到上午十时，但屋外的阳光却被遮光窗帘遮挡着，半点没漏入室内，惊扰侧睡在床上，睡觉模样都十分乖巧的银发少年。
又不知过去了多久。
司君在柔软的床铺上翻了个身，把脑袋埋进带着温度的棉被里头蹭了一蹭，终于肯睁开眼。但因为没有完全睡醒，眼帘半垂，司君的眸子好像蒙上一层雾。
他望着空掉的另一半床铺，茫茫然了好一会儿，眸子才逐渐回神。
厉害。
司君混沌的脑袋冒出这样一个念头。
昨天晚上狄诺科睡得也不早，今天居然还能照样早起出去训练，精灵的精力真是旺盛无比。
太厉害了。
他打着哈欠，缓缓起身下床。
楼下燃着壁炉，卧室也燃着一束魔法热源，室内常年维持在司君觉得舒适的温度。故而就算他睡衣单薄，也不会觉得冷或者热。
水蓝色的绸缎睡衣略显宽松，当司君抬起手揉了揉眼眶，柔软的衣布便会随着动作向下跌落，露出那白皙的皮肤和交错的浅浅红痕。
走动间，还能隐约瞧见脚踝处露出的一丝丝红色的蛇尾巴。
老大爷蛇作为精神体和正常的蛇类很不一样。
它不仅有眼睑，还不畏寒，不怕热，更不会陷入冬眠。它时常保持着自己湿润的皮肤状态，却又不会太过分，沾湿衣物。这种状态对司君而言，恰好起到一些缓和脚疼的作用。
所以司君还蛮乐意让他缠着的，甚至到了现在，他已经完全习惯‘负重前行’。哪天老大爷蛇要是闹脾气了没缠过来，他还会觉得不大习惯。
做完简单的洗漱，司君走下楼这会儿，巴布已经准备好热腾腾的餐点。
因为司君习惯了赤足，狄诺科便在室内所有司君能到达的地方都铺上了绵软的地毯。
当然，出于卫生考虑，他放过了浴室。
光着脚，司君走到餐桌坐下，大门好像掐着点儿似的，在他坐下那一刻，被人从外向内推开。
金色长发的精灵先生身上还带着一丝丝料峭的寒意，他身后那匹白色骏马，也在完成任务后扑动着翅膀离开。
狄诺科将寒气关在屋外，对着屋子里的小人鱼点头道：“早上好，司君。”
说着，他走到玄关旁边的鞋柜给自己换了一双室内鞋。
其实两人都心知肚明这个时间不算早了，但司君还是扬起了一个微笑，就像狄诺科每次都会喊他的名字，温和地打招呼一样。
“早上好，阿诺比亚。”
在蒂尼亚大陆，有许多人尝试过饲养人鱼。捕猎者曾经试过用一些卑劣的手短捕获人鱼，然后高价售卖给大陆上的贵族或是有钱人。
但那些尝试饲养人鱼的家伙却基本没有成功过。
原因之一是因为人鱼脾性暴躁，崇尚自由，一旦成为阶下囚就会想办法自毁。其二是他们生活需求非常苛刻。遨游在大海的王者被关在狭小的地方，没有新鲜的海水，新鲜的食物，足够的阳光和自由，就会迅速凋零。
这么一看，人鱼的饲养成本非常昂贵。
可司君却很好养活。
他只需要一池干净的水，一份好吃的绵羊蛋，一碟炒饭和一杯冰牛奶。
看着他吃饭，心情就会变得特别好。
狄诺科安静看着他喝完冰牛奶，从旁取过干净的卫生纸递过去。在后者接过纸张，低头擦拭唇角的时候，他忽然开口：“我需要离开一趟，大概下午礼拜三回来。”
司君闻言，抬首瞧了过来。
要知道，狄诺科为了收集情报，分散了至少三到四个傀儡奴仆在外活动。在拥有行动自由的傀儡奴仆的情况下，他会优先选择前者，避免自己亲自行动。
除非是学院任务……或是一些他不得不亲自出马的事。
司君不确定，但从狄诺科的语气听来，他不打算带自己出去。
司君其实不介意出不出去这事儿，但狄诺科还是认真地跟他解释了自己出去的原因。
他说：“我的傀儡奴仆在诺伊尔洲找到了一些痕迹。那残余的力量让我感觉非常熟悉，但我不太确定，所以准备亲自过去看看情况。”
狄诺科说着，伸手抚向司君侧脸，道：“你好好准备考试，我很快就回来。”
第149章 落雪
话是上午说的, 人是下午走的。
狄诺科走得急，和司君一块儿用过午饭，又帮着他划了几本书的重点才肯放心离去。
而面对即将到来的期末考试，司君罕见地有了一丝丝的紧张。在狄诺科离开后, 他一个人呆着无聊, 就更积极主动地投入到学习当中。
转眼就来到了礼拜一。
司君昨天复习的比较晚, 早上起床忍不住赖了一会儿，巴布反复拍被子都没能把司君从床上挖起来。
面对这种情况, 巴布只痛恨自己手脚太短, 没有足够的力气把人鱼叫醒。但他好歹也是狄诺科的一部分，智商层面没有掉链子。
看了看窗外, 巴布凑到司君耳边, 小声念叨说：“司君大人，下雪了。”
自从得知初雪=考试这条消息, 司君就经常注意窗外，时刻关注着天气情况。下雪两个字几乎成了什么激活条件, 吓醒了那条将整个人缩在被子里，几欲逃避现实的人鱼。
司君揭被而起，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跳下床，三步并做两步跑到落地窗边，扯开了厚重的遮光帘。
晨曦赫然闯入室内，照亮屋子所有摆设和司君的同时，也让司君看清了窗外漫天飘白的世界。
司君呆了一下，静静地望着窗外，碧色的眸中映着一朵小小的雪花。脑袋随着视线去追随雪花移动的痕迹, 然后又被另一片雪花吸引，勾着飘到另一个方向去。
巴布拿着绵软的毛斗篷走过来, 因为身高不够，所以借助了一点科技的力量抬到和司君身高齐平的位置，帮他披上了毛斗篷。
所以作为一个被饲养起来的工具人，司君对四季的感受并不深。他知道风和雨，知道雪，知道各种奇怪的天气。但他赖以生存的那间观察室里没有窗户，向外展望风景的机会非常有限，所以知道仅限于知道。
落地窗的把手被他轻易按下，裹挟着寒霜的风迎面扑来，一下就穿乱了他本来就乱糟糟的头发。司君被冷风迷了一下眼，心里却觉得十分高兴，忍不住向外迈出，赤着足走到了室外。
……在这儿，就不得不夸一夸狄诺科的充足准备。
他在阳台外侧也铺上了一层地毯，然后在地毯下又安置防潮防尘的取暖设备，就算司君赤着脚走出来，也不会觉得冷。
既方便司君自由进出，又能确保他脚底不会受寒，可以说做的非常到位。
司君也如他预料的那般，站在阳台默默看起了雪。
银发胜雪，却又区别于雪。飘散的雪花从天而降，落在他的发上，肩上，好像一颗又一颗毛茸茸的小精灵。
少了清冷，多了灵动。
巴布站在旁边非常安静。
他没有打断司君观雪的兴致，而是安静地陪着司君看了好一会儿，等时间差不多了，才在旁边小声提醒。
“不出意外的话，今天应该就要正式考试了。”
司君这才如梦初醒，默默走回室内。
无论是春夏秋冬，狄诺科都给他准备了对应不同时节的衣服，而且似乎是下了大量的订单，几乎每几天就会有一套新衣送过来。
昨天傍晚的时候巴布拿回一套由龙鳞和兔毛为主要材质的蓝白色冬衣。是立领的款式，收腰束身，衣袖部分做了一些缠绳收紧的小设计。
衣边嵌着细小的白色宝石颗粒，保持着狄诺科一贯的低调奢华。司君仔细看，发现这些小小的宝石跟银链的材质很相近，似乎也是做防水用的。而裤子则没有任何装饰，内里保持着最柔软的触感，外侧则被白色的龙鳞覆盖。
龙族也是属于长生种，因为他们的身体组织非常坚韧，曾经也被其他种族当成最佳材质狩猎。但是龙族足够强大，他们抵御了外敌，顺利存活下来之后，和其他种族达成了和平协议，成为二十一个实力强劲的大族之一。
至于装备嘛，龙也是会成长的。成长退化下来的龙鳞龙牙和其他七七八八古古怪怪的东西由他们本人出手转卖。虽然大多数情况下都是供不应求，且价格昂贵，但只要有了一个渠道，就能减少大部分的冲突。
兔子毛也是同理而来的，全都是通过正常渠道购置。
少年英姿挺拔，穿上这一身，更显得精神抖擞。
当然，为以防万一，最重要的那条银色长链仍挂在司君腰上。这会儿，多余的链体从衣服下摆露出长长一截，就贴在腿侧，随着司君的走动而摇摆。
出门前，巴布怕他冷，又添了一条毛领的白色斗篷，最后才唤来天马把两人一块儿带去课场。
散漫的雪随风飘零，天马振翅，他们在漫天的白雪中恣意穿行，司君呼出一口热气，亲眼看到嘴里腾出一团白雾。
虽然知道雾气出现的原理，但司君还是觉得新奇，一直玩个不停。
在天马停在固定的位置后，司君便一如既往地跳下马背。
上课的课场周围是一片较为茂盛的森林，平时除了生活在森林之中的自然动物，几乎没什么家伙会过来。雪积得很厚，司君一脚下去，直接没过脚踝。
有点冷，但感觉特别新奇。
司君忍不住多踩了两脚，然后便收敛心思麻溜地向前跑了。
他是最后一个到的，授课的导师瞧见人数差不多了，就拍拍手，吸引来所有人的注意。
“如你们所见，今天下了冬日的第一场雪，按照神迹圣学院的习俗，从今天开始我们的本学年的课程就结束了。上午的时间，交由同学们自由组队，两人为一组。你们确定组队关系之后就到我这儿进行队伍登记，然后抽选自己的考核目标。”
话音刚落，司君身边好几人蠢蠢欲动。很多人都想跟司君组个队，却又有些胆怯。然而犹豫就会败北，他们始终晚了一步，眼睁睁看着其他人同司君交谈。
司君似乎也没做多想，对方一发出邀请，他就同意了。
这个其他人不是别人，正是萨里兰卡。
他一直偷偷注视着司君。
虽然司君兑现了他的诺言，每次见面，都会跟他打个招呼。
但两人仅仅是从形同陌路变成点头之交。
他知道司君是狄诺科的伴侣，也没有想过挖墙角。他还是止不住地想亲近司君，想离他近一点，更近一点罢了。
确定队伍，下一步便是登记和挑选考核目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