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是孟管家给你找的老师,很聪明又有天赋且善良的年轻人,二十二岁就读完了研究生,然后便回这里的镇子,也就是他的老家中学当老师,他资历浅,学校给他安排的教学任务不重,正好适合来给你当老师,他年轻,你们也容易产生共同话题。]
[14:忘记告诉你他的名字的,他叫苏意。]
赏南关上窗户,缩回被子里后,后知后觉的觉得冷,他打了个寒战,想到胡蝶兰他们还有陆家人每天天不亮就起床上课,嘴里都是苦的。
陆家在教育方面并不纵容松懈,德智体美劳一项都不落下,十分严厉。就算不能做家主,以后去分公司坐镇也是没问题的。
某一次下大雨,马场里泥泞溅起几米高,他们穿着雨衣上马术课,陆荔和陆其声还有另外两个已经结课了,他们当剩下弟妹的考官,旁边的老师和教练只负责监察,最小的陆其冬才十三岁,上马还要踩凳子。
赏南当时是陪陆及去看他们考试的。
泥水飞溅,马鞭在空中扬起又落下,马儿的嘶鸣混杂着雨滴落下的声音。陆家对后人几乎没有什么疼爱可言,这里就是他们的训练场。
赏南不想上这种课。
没必要。
不是人上的。
早上九点,厨师已经做好了早餐,陆及坐下时,发现赏南的位置还是空的,正想问,香夫人从楼道的方向急匆匆走来。
“小南发烧了,看样子挺严重的。”香夫人将温度计放进盒子里,“我请医生来看看?”
陆及微微蹙眉,想到这几天的天气,生病好像也正常,“先请医生,我上去看看。”
陆及早餐动都没动,直接就上楼去了。
上楼的时候,连口气都忘了喘,平时走几步就得咳嗽几声。
赏南让14帮忙升高了体温,14有些不太熟练,上一个世界还把赏南捂出了一身的汗,这次……
“烫烫烫。”赏南咳嗽了几声,把手从额头上收回,“要被烧熟了,我没死在怪物手里,但却说不定会死在你的手里。”
14忙开始调节温度系统,往下调。
陆及进来的时候,14刚刚调好,赏南被之前那阵高温烧得有些头晕眼花,陆及走进来的时候他只看见一团白花花的影子,跟黑白电视机卡顿后出现的雪花似的。
直到陆及走近。
陆及弯下腰,将手背在赏南的额头上贴了贴,确实很烫。看见赏南把被子捂得严严实实,陆及又将被子稍微拽开了点儿。
赏南迷迷糊糊睁开了眼皮,他的确一副不舒服极了的模样,小脸煞白,眼皮都抬得虚弱无力。
若是不知道知道赏南前一天还活蹦乱跳,陆及会以为对方病入膏肓。
“哥。”赏南声音嘶哑,喉咙刀割样的痛,他就说14把他烧过头了,嗓子都烧冒烟了,业务一点都不熟练。
“不舒服就别说话,”陆及轻声道,“陆香已经去请医生了。”
赏南呆呆地看着陆及,他完全是在发呆,但落在陆及眼里,就是依恋和可怜巴巴的眼神,陆及心脏某角很自然地像被雨水泡发,然后那一角就无力地塌陷了。
被单是香夫人选的,蓬松柔软,被面雪白,少年的身体被严严实实地包裹着,苍白的脸让他的眸子黑润得宛如刚被剥下果肉的龙眼核。
是它的,是独属于它的小南。
修长瑰丽的五指落在赏南的脸颊上,白骨的冰凉穿透感十分强,赏南瑟缩了一下,他看着陆及漆黑的瞳孔,“想喝水。”
赏南说完的同时,香夫人领着医生上楼来了。
香夫人进屋时,陆及正扶着赏南的后脑勺给赏南喂水喝。
医生是上次给赏南处理膝盖淤青的医生,姓王。
王医生是知道这孩子在陆家有多受重视的,不过听说归听说,亲眼看见又不一样了。
陆大少爷自己的身体都管不过来,居然还能亲手去伺候别的人?
王医生尽职尽责地给赏南挂上了水,“不要自己偷偷调液体速度哦,太快了心脏会受不了,一共五袋药水,换完就可以了。”
“这两天气温突然下降,家里好一些人都感冒了,你倒是第一个发烧的,还烧到了四十度。”王医生调侃道,“是不是耍帅了?”
赏南都没力气摇头,他半耷着眼皮,脑袋昏昏沉沉的。
早知道14能让自己烧这么厉害,应该提醒它收着点儿的,这也玩太大了,他本来只是想躲过上课而已,他要是也虚弱,陆及肯定就不会让他上那么苦哈哈的的运动课程了。
他一不做家主,二不进公司当谁的助手,任务世界也不像他原本的世界,赏南的羞耻心要淡许多,他准备啃老。
之后医生什么时候走的,赏南都不知道,他重新睡过去了,并且睡得很熟,药水是谁换的他也不知道。
再醒来时,液体已经输完了,连针都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拔掉了。
赏南好了许多,只是没什么力气,再就是口渴和肚子饿。
[14: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你想先听哪个?]
赏南:“一起说吧。”
[14:好消息是陆及取消了你和他们一样的运动课程,坏消息是你多了一项增强体质的体育课。]
“……”
[14:结果比之前要好,比他们那些马术击剑拳击简直要好多了。]
也是,赏南满足了,如果还是维持原安排,那他才是白折腾了。
屋子里没人,也听不见外面的声音,冬日的太阳明晃晃地穿过玻璃窗,白色窗帘像会发光的光片。
赏南去卧室冲了个澡,换了厚实的衣服,慢吞吞地晃下楼想找水喝。
一般这个时间段,陆及应该在主屋旁听他们上课。
赏南没想到陆及居然还在屋里,陆及穿着宽松柔软的白色毛衣,身体陷在沙发里,腿上放了本书,起子趴在他的腿边睡觉,温柔又安宁的场景。
赏南他愣了下,拐弯走到陆及跟前准备问安,他可不敢忘记陆及的规矩。
他动作并不标准,也不美观,懒散敷衍,甚至还叹了口气,“中午好……”声音还有些沙哑。
他说完后抬起头,想站起来,一杯水已经出现在了他的眼前,是陆及倒了递过来的。
陆及将玻璃杯往前送了送,神情温和,“之前测体温已经退烧了,脸色比早上的时候是要好些。”
赏南伸手捧着水杯要喝水,但陆及的手指掌着杯座并未收回。
有些疑惑,有些不自在,但算了,他渴死了。
杯口撬开了赏南的唇,水温刚好,不凉也不会过热。第一口水流进口腔里时,赏南甚至尝到了甜味,他有些急切地往前挪了挪。
赏南此时是半跪在地毯上,仰着头,脖子抻直,喝水时秀气的喉结跟着上下滑动,双手捧着杯子的模样像极了小猫为了一口好吃的前爪直接离地。
陆及稳稳地抬着杯座,根据赏南吞咽水的速度倾斜杯身,表情惬意极了。
第40章 白骨吟
赏南将桌子上那壶热水喝了大半才觉得喉间的干渴稍微被冲淡了些,陆及用手指擦掉赏南嘴角的水渍,说道:“我让香夫人等你醒了给你做鱼片粥,食材都准备好了。”
“是小五和小六一大早跑去湖边钓上来的,听说你病了,急急忙忙送了两条过来。”陆及接着说。
小五叫陆其宁,小六叫陆其可,一对龙凤胎,但长得并不相像,可以说是各长各的。陆其宁是哥哥,样貌普通,学习普通,无一不普通,沉默寡言,打小就不出挑;陆其可是妹妹,偏偏和陆荔有几分像,可能是因为都长得好看,美人在某些方面一定是有相似之处的。
这两人并不热衷于争抢继承人的位置,不管是功课还是在长辈们面前的表现,统统浑水摸鱼,相反,两人对美术音乐和旅行一类尤其感兴趣。
这不,听孟管家说可以冰钓了,天还没亮,两人就带人扛着家伙事儿坐到了湖边。
赏南的活动场所主要是在陆及这边,他和主屋那边的人一个月说不上一句话,除非那边请陆及过去吃饭,不然陆及的餐也还是在自己这边解决。
加上陆及是一个深居简出的人,所以赏南和他们接触得也特别少,特别是除了陆荔,其他那几个堂的,名字全都差不多,赏南见不上面,更加难以分清楚谁是谁,还得14去提醒。
赏南试探性地问道:“我要不要过去谢谢他们?”
陆及捧着书,“不用,他们敬爱你是应该的。”
不然那生日宴就是白举行了。
“对了,”陆及又说,“我让孟叔给你找了上课的老师,暂时只学习两国语言和生活常识课,再加一节体育课,如果你有其它感兴趣的,可以和孟叔说,让他给你安排。”
“生活常识?这也要学?”赏南愣了愣。
陆及笑问:“会看地图吗?知道什么云预示着将要下雨吗?知道面临威胁时的第一应对策略是什么吗?知道在没有食物与火源的情况下如何维系机体最基本的运转吗?知道在怎么和你的上级相处……”
赏南眨巴眨巴眼睛,“这些啊……会用导航算不算?”
陆及抬手捏了捏赏南的脸,“去叫香夫人给你做饭,然后自己再去测一遍体温,饭后还有药要吃。”
生活中,陆及在各处都显露着他的熨贴和周到,赏南觉得虽然陆及看起来冷冷淡淡,可实际上给人的感觉却是暖烘烘的。他甚至可以断然,这个世界上不会再出现第一个像陆及这样好的人。
[14:感觉你是想要在这个世界永远留下来的样子。]
赏南从柜子里取出体温表,听见14的话,立刻就否认,“我没这样想。”
觉得陆及很好是一回事,永远留下来又是一回事,不管怎样,赏南都还是最想要回到自己原本的世界。
陆及对他很好是没错,好到简直无可挑剔的地步。
但从一些细枝末节里,赏南可以觉察到对方强得可怕的掌控欲。
幸好,陆及不是永生,不然他还真要永远留下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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赏南病愈后,刚好过了一周的时间,苏意在早晨七点,踩着自行车到了陆家。
陆家宅子在美泽市马迦里小镇已经伫立几百年,陆家现任家主陆萧乐善好施,是一个声誉极好的生意人,为马迦里小镇的建设赞助了许多大笔资金,得以让马迦里小镇的财富在全国也排得上名号,小镇居民也拥有着极高的幸福值。这也是苏意研究生毕业后选择回到家乡的一个重要理由。
因此,当孟管家上门来请他为陆家一位小少年单独授课时,他不仅感到受宠若惊,也觉得十分荣幸。
第一次来时,他没见到自己的学生,说是生病了。
苏意想,大概是身体不太好吧,富贵人家的小孩子都比较金贵。
“苏老师喝茶吗?”
“水就好。”苏意略显拘谨。
一位穿着制服的女士为苏意端上一杯白水,看了看外面,“您稍等,小南少爷应该马上就来了。”
苏意忙道:“不急,是我提前到了。”
苏意会提前一个小时到出乎了赏南的意料,这也太早了,天都没亮全。
赏南换好了衣服,站在餐桌边上大口往嘴里塞着早餐,香夫人端着一杯热牛奶站在旁边,一手拎着他的新书包,轻声道:“慢点,也不急,让少爷看见你这么吃东西,你又要挨骂的。”
赏南呛了一口,香夫人忙抬手给他拍背,看他吃完,把书包递给他,“好了快去吧。”
赏南一路跑着过去的,上课的地方在主屋一楼的一个小书房,书房面积不大,摆了两个书架,都是一些杂谈,少见名著与传记。
一盏落地伞型的台灯立在墙角,靠墙还有一幅风景油画,苏意背对门口坐在书桌前,听见脚步声,他回过头,看见了站在门口的少年。
“苏老师好。”赏南弯腰问好,衬衫的领结没卡好,掉下来了,他连忙捡起来又别上,不好意思地对苏意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