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七栋:“他是大学生!”
“。。。”
李七栋的这一搅合,气氛稍显松散了些,翟青渔仰起头,“赏南是我弟弟的朋友,现在在我家做客。”
“好的好的,青明的朋友啊,那还是名牌大学的嘛,厉害厉害,”旁边的瘦子竖了个大拇指,“我姓赵,他姓龙,你俩比我们小就叫赵哥龙哥,比我们大就叫小赵小龙,我们跟翟青渔在初中的时候玩得好,我们两家也在这里租了一个展厅,要去看看吗?”
“等会会过去看看的。”翟青渔说道。
“那我们先去工作了,等会一定要来啊,还有拍卖呢。”他们估计也忙,说完之后,急急忙忙地就走了。
“青渔哥,你们以前真的是朋友吗?”赏南在翟青渔旁边慢慢走着,空气中是比外面要浓郁许多的花草香。
馆内的冷气十分足,即使头顶的玻璃棚可能都被晒得滚烫,里面的人还是一点都感受不到。
翟青渔的脸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显出一种决然的冷淡,还有不易被察觉的遗憾,“曾经是。”
“他们要读书,后来又去外地上大学,慢慢就断了联系,”翟青渔熟练地操作着轮椅,路线没有出现任何的偏差,“小南,别用那样的眼神看着我,就算我没有成为残疾,人也是在不断失去的。”
赏南补充道:“也会不断地得到。”
翟青渔的手指在轮椅滞停键上停留了几秒钟,最后指尖掠过去,按下了前进键,“我得到什么了?”
闻言,李七栋紧张地看着赏南,说实话,虽然翟先生长得帅还有钱,可是他青山都没有了,要那么多柴做什么?如果仅仅只是没有钱的话,其他的东西,拥有一项算一项;如果仅仅只有钱,不管多少钱,那都是一无所有。
翟先生就是这样一个一无所有的人。不过如果他一直花钱的话,那他会永远拥有一个身强体健的护工。
如果不止这一个暑假,翟先生还能永远拥有一个赏南同学。
“青渔哥,我给你送一盆花吧,”赏南忽然说道,“那样的话,你就拥有了一盆花。”
翟青渔都还没发表意见,李七栋就战战兢兢地说道:“赏南同学,你认真的吗?这里面的花好贵啊,你看见那盆月季了吗?就那么点高,那一盆的标价是两千多!”他是穷人家的孩子,对钱尤其敏感,每踏入一个展厅,他就会注意到那些花花草草的标价,一个赛一个的离谱。
“我有小金库,”赏南说,“虽然不是很多。”
翟青渔笑起来,“值得吗?”
“值得,因为从这一盆花之后,青渔哥的人生就将开始不断得到了。”如果单纯只是为了买花,掏空小金库确实非常不值得,但对于一直在失去的翟青渔而言,意义是重大的。
虽然翟青渔并没有对赏南的话表现地有什么异常明显的情绪,可他后面的话却明显要比之前多了,连李七栋都发现,翟青渔笑的次数增加了。
拥有一个赏南同学是不是比拥有一个大力护工要重要啊?!!!
来到山茶花的展厅,李七栋没跟着,他被红玫瑰展厅吸引住了,蹲在那里听解说听得津津有味,赏南始终跟着翟青渔。
山茶花的基地都在芸城的山野之中,他们坚信芸城的山与水能培育出更优秀的山茶花。
摆在玻璃展台上的是一盆浅绿色山茶,花树粗壮,修剪得不到一米高,花朵硕大清丽,花瓣层层叠叠,像是柔软蓬松的云层。
之前那个小赵带着一个优雅的中年女士出现在他们旁边,寒暄了几句之后,他们走到了旁边的展台,隔得不远,赏南甚至可以听清楚他们在说什么。
“翟氏的那个小时候出了车祸的大少爷?”女士语气讶异,“长这么好,比那小的可长得要好多了,那对夫妇也没说多带这位出来晃晃,腿残了又不是人死了。”
小赵出一脑门汗,“您不是要看茶花吗?这种红色的…..”
没等他说完,女士打断他,“他旁边那个是谁?哪家的小公子?长得也好,你去问问,我帮我女儿多攒点儿。”
小赵:“那是翟二少的朋友,不是什么公子哥,再说了,您女儿才十岁,您太着急了,您还是看茶花吧。”
一路上,不下十个人和翟青渔打招呼,翟青渔在青樰山隐居这么些年,在翟氏什么都没有,居然也能有这么多人记得他,无非是看在翟氏的面子上。
他们都认识翟青渔,也都为他的腿感到惋惜。
翟青渔的心情看不出好坏。
在那位女士和小赵一起走远后,赏南看着玻璃里映出来的翟青渔冷淡的面容,“青渔哥,放完暑假我就回首都了,有时间我还来找你玩。”
他还只是学生,有家有父母,不可能抛弃那些东西留在芸城,可按照现在的进度,仅剩的不到一个月时间,好像根本就不可能完成任务——进展太慢了,翟青渔的心结也不是一天两天就能轻易解开,造成他放不下的大部分原因是出自于他的父母,他们将翟青渔丢在青樰山,不知道是出于什么目的。
如果不是错觉的话,自己来青樰山后的这段时间里,翟青渔确实比之前要好了许多。
这个任务并没有想象中的艰难,人类在进化当中辨别真心的能力逐渐减弱,后来大家把这种能力称为直觉。但动物还没失去这种能力,昆虫对外界的感应就更是敏感。
赏南是不带任何目的,只为了希望翟青渔开心而靠近翟青渔的,这点,蝴蝶肯定感应到了。
只要带着真心靠近怪物,怪物也会主动靠近他。
不过赏南不是很清楚,爱意值一点意味着什么,这么低的爱意值,代表感觉还不错?还是代表有一点好感?
身后的人来了去,去了又来,一波接着一波陌生的面孔。
坐在轮椅上的翟青渔抬起手,拍了拍赏南的手臂。
赏南被人从深思中拽出来,受惊似的低头看着翟青渔。
“这盆山茶叫破茧,”翟青渔视线重新落在展台上,语含笑意,“赏南,买给我吧。”
第152章 蝶变
破茧标价:0.01。
它的主人是一位微胖但笑眼弯弯的可爱女生,她穿着一套规整的白色西装,助理过去将她叫到作品旁边,她看了看赏南,又看了眼翟青渔,“可以问一下,是哪一位想要购买吗?”
赏南指了指自己,“我买。”
女生莞尔一笑,“不好意思,不卖。”
“……为什么?”赏南问道,标价低成这样的展品一路上几乎没有碰到,既然不在意它的卖价,那主人对买家的其他方面肯定有不低的要求,“是还有别的什么要求吗?”
“没有,我只是不想卖给你而已。”女生双手交握在身前,态度很好,但说出口的话却是决然的拒绝。
这就难了,赏南叫住又打算离开的女生,“需要我做些什么,您才肯把破茧卖给我?”
女生回过神,她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名片,递给赏南,“我的圈名叫白茶,你可以叫我白小姐,别叫我茶小姐,我不喜欢茶小姐这个称呼。”
“请问,你为什么想买这盆花……它只是看起来漂亮而已,其实是一个非常难伺候的家伙,对温度湿度土壤水质都有很特别的要求,动不动就会长满虫子,因为基因缘故,它无法和其他山茶一样长得很高,就算再过去二十年,它也只会保持现在这个样子,除了开出来的花还不错,几乎再没有其他优点了,所以,为什么?”
“如果你的理由无法令我信服的话,我是不会将它卖给你的。”白茶笑得很甜。
这里所有展品的主人,都是花卉圈子里有名姓的人物,对待花,他们可以付出比对自己孩子还要多的精力,它们比猫猫狗狗更加难以养育。
“我喜欢它的名字,我想把它送给我的…..朋友。”赏南舔了舔唇,他知道翟青渔肯定有在听,所以他要好好说,“我希望他以后的人生也能破茧,就算生存环境苛刻。”
白茶:“你口中的朋友,是你旁边这位先生吗?”
赏南大方地点点头。
白茶的目光落在了翟青渔的轮椅和他放在踏板上的双脚上面,她笑得比之前更甜了,“怎么支付?”
终于松口了,赏南松了口气,他喜出望外地掏出手机付了钱。
白茶又掏出一份合同来,“看一下,如果没问题的话就在右下角签个字,还有地址也请写上,明天会有专人送花上门,另外还有一本破茧的养护指南,请仔细阅读。”
赏南伏在桌面上浏览合同,白茶站在对面,“破茧是我培养了七年才养出来的品种,这是唯二活下来的其中一盆,另外一盆已经被我作为种树送进了繁育基地,它很容易就死掉,请你务必好好照顾它。”
赏南签完了字,“我一定会好好照顾它。”
破茧已经被白茶的助理从展台上搬了下来,在搬动间,它的枝叶和花瓣轻颤着,如白茶所说,仅仅只是看起来,破茧就极为脆弱。
拿着白茶赠送的山茶花品种简介大全小册子,赏南兴高采烈地走在翟青渔旁边,“买到了!”
翟青渔看了眼赏南脸上的喜色,“送给我之后,我负责养?”
赏南露出“不然呢难道还是我养吗?”的表情。
“在你回首都之前,就交给你负责吧,我不太方便。”翟青渔说。
赏南追上翟青渔,“家里那么多阿姨……”
“阿姨们不太懂这些。”
“还有园艺师啊。”
“不想让别人碰。”
“诶?”
李七栋也买了一盆花,是一盆单瓣的白色月季,乍看像油画牡丹,但花的直径比油画牡丹小许多,看着很是娇俏可爱。
“你们也买了吗?”李七栋看见了翟青渔手上的那本册子,“山茶花?你们买的山茶花?青樰山上到处都是山茶啊,干嘛买山茶?”
赏南:“是很稀有的品种。”
李七栋:“那一定很贵吧!”
“只要一分钱。”
“这么便宜?稀有的品种也这么便宜吗?这和白送有什么区别,我这盆还不算特别稀有,都要八百多块。”李七栋小心翼翼地抱着那盆花,“那你们买的花呢?”
赏南喝了口水,“说是明天送货上门。”
“什么?一分钱还送货上门!”李七栋憨厚的脸上写满了不解。
.
一对衣着光鲜的夫妻挽着手站在百合展区,女人穿着白色的蕾丝上衣黑色的伞状长裙,时不时会靠在丈夫的耳边说话,男人则穿着剪裁合身低调的西装,气质也是十分好。
看那男人的侧脸,赏南有几分疑惑,怎么和翟青渔有点像?
直到女人意外扭过头,看见了赏南,以及坐在轮椅上的翟青渔。
在对方脸上,赏南看见的第一抹神色是惊慌和恐惧,接着才是震惊和惊讶,然后又是愧疚和不知所措,情绪太复杂多变了,那男人和她一样。
所以赏南一眼就断定,这是翟青渔的父母。
翟青渔坐着轮椅慢慢行进到翟母旁边,“妈,你们也来了?”他笑着打招呼。
“哎呀,”翟母放下挽着丈夫手臂的手,走得离翟青渔更近了些,用不算责备的语气说道,“你来怎么也没说告诉我们一声,我们可以一起逛逛嘛,你都多久没出来走走了,我真怕你把自己憋坏了。”
她说完以后,不等翟青渔说出什么话,又准确地辨认出了赏南,“哎哟,这是小明的那个同学吧,长得真是标致,男孩子少有这么标致的哦,老公,你说是吧?”
翟父点头附和。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赏南莫名觉得翟母和翟青渔说话的语气有些紧张和不自然,还有几分不知所措感,对自己说话的时候,那些情绪就消失不见了,甚至还出现了亲切和热情,是因为翟青明吧。
是因为在发生了那样的事情之后,在各种情感情绪的折磨之下,真正能让他们付出纯粹的父爱与母爱的人只剩下了翟青明。
赏南用余光朝下瞥了翟青渔一眼,翟青渔的脸上看不出什么异样,只是他身体本来就有缺陷,脸色看起来比健康的人要差上一点。
“就是因为在青樰山呆得太久了,所以想出来走走。”翟青渔客客气气地回答道,他目光在面前两人的脸上过了一遍,“这次的展办得还不错,两位有碰见什么喜欢的吗?”
“你爸买了几盆小松树,我是看不出来有什么好,就是装懂行,你爸养了这么多年的兰花,几时养过松树……”
刻意不去想往事,翟母的语气神态也逐渐变得自然了起来,只有翟父神色不虞地站在旁边,一言不发。
过了一会儿,他才开口说:“既然出行不便,就好好在家里呆着,去哪儿都要带轮椅,净给人制造麻烦,你护工这份钱赚得也太辛苦了。”他语气甚至慢慢出现了讽刺的意味。
翟母不可置信地去看翟父,“你在说什么呢?青渔在那山里天天住着,湿气那么重,出来转转怎么就是制造麻烦了?我们给的薪水难道还不足以让护工竭力照顾青渔吗?你当爹的怎么这么作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