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剥掉了皇帝的衣衫,羊脂白玉般的躯体露在外面,皇帝瞪大了眼睛。
一个极其荒唐的夜晚就这样过去了,皇帝踉踉跄跄地离开了梨花台。
他带着一身斑驳痕迹回到寝宫,梳洗时水面映出一张酡红的脸颊,眉眼间流转着承欢后的媚态,眉间那一点朱砂愈发艳红,恍若烧起来一般。
他怒气冲冲拂袖击散了水面,为这个荒唐的夜晚而感到万分耻辱。
堂堂天子,竟然成了一个剑客用来双修调整内息的玩物,简直是奇耻大辱。
可是与他双修后的剑客已经暂时压制住了体内的反噬,别说黑甲卫,就是皇帝一时之间也奈何不了他了。
重伤未愈的剑客自然也奈何不了黑甲卫和皇帝,双方陷入了僵持状态,皇帝只好让那个剑客在梨花台自生自灭。
自从那一夜之后,皇帝经常心烦意乱,越是想把这个奇耻大辱忘在脑后,就越是忘不掉。
第55章 前尘6
皇帝的手上沾了很多鲜血,任何一个开国皇帝都是这样,他们见过的死人总是比活人还多,任何一个大型的战役,尸体都会堆积成山。
久而久之,人命对他们而言只是一个数字,就如同棋盘上的棋子。
他曾经也是赤子之心,如今他的心已经被这残酷的世道染黑,他利用了能利用的一切,身上唯一清白的东西,就是他的身体。
哪怕过了这么些年,皇帝也没有忘记他当年是如何在群狼环伺中保住了自己的身体,如何和那些觊觎他的人虚与委蛇。
他发自内心的厌恶男欢女爱,认为人的欲望和情感是一切罪恶的起源。
可是他坚守了这么写年的东西,就在一个荒唐的夜晚,在一个简陋的小亭子里,被一个连名字都不知道的剑客给夺去了。
——在他以为自己已经无所不能,无所畏惧之后。
世间的事情就是这么奇妙和荒唐,如同那个荒唐的夜晚一样。
皇帝一开始以为剑客是个俗人,和武林中那些沽名钓誉墨守成规的武者没什么不同。
可是他竟然敢对当今的天子做出这等强迫之事,用那张不沾染人间烟火的脸,做着世间最放浪形骸之事,皇帝耻辱之余,竟然对他有些刮目相看了。
他觉得剑客的骨子里和他有一些相似,他们都是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
剑客想要压制反噬的内息,只说了声得罪便暗算了他,在小亭子里就要了他的身子,把什么世俗礼法都扔在脑后,选择了最简单直接的方式。
他这个人人惧怕的皇帝,在剑客眼中并没有什么威慑力。
剑客同样站在一个很高的位置上,他已经抛却了尘世的羁绊和强烈的情绪,爱与恨都变得很淡薄。
就像他那天吹奏的阳关三叠,分明是一首送别之曲,却被他吹奏的平缓淡漠,似乎只是个局外人,以旁观者的视角在观看别人的生死离别。
他只做想做的事情,觉得这一件事情有必要去做,便动手去做,而不是出于某种强烈情绪的驱使。
如果说皇帝的心是被黑暗摧毁后的废墟,那剑客的心就是一座庙。
庙里人来人往,有人在雨天来庙里躲雨,有人在长途跋涉后来庙里歇脚,有人在风雪飘扬的夜晚来庙里躲避风雪,不分善恶,不分老幼,寺庙里的石佛就静静矗立在那,给他们一时的庇护,直到他们离开。
一个月后,皇帝批阅完奏折回到寝殿歇息,今天正是月中,一轮圆月挂在苍穹上,皇帝蓦地想起那个荒唐的夜晚,天空上也挂着一轮这样的圆月。
那一晚月色如霜,照亮着剑客情欲交织的眼眸,皇帝有一瞬间的恍惚。
他回到寝殿,刚刚躺在龙榻上歇息的时候,寝殿的窗子被推开了。
明黄色的纱幔后多了一个高大的影子,皇帝的心重重一跳,从龙榻上坐起来,掀开了垂落的纱幔。
是那个放肆的剑客,穿着宽博的白衫,长发被一根白色的发带束在脑后,手里拿着那只木箫,站在床榻前平静地望着他。
皇帝愣了愣,他觉得自己应该愤怒才是,可是这会的心情却是十分古怪,有一种无法形容的感觉。
就在他怔愣的时候,剑客走上前,带着厚茧的指腹剥落了皇帝身上的衣衫,大半个雪白的肩膀都露在了外面。
皇帝说道:“放肆。”
剑客说道:“得罪了。”
又是这三个字,这个剑客实在是太过沉默寡言了。
皇帝觉得自己应该反抗才是,他刚动了动指尖,剑客就看出了他的想法,冷静地说道:“在下身受重伤,并不是皇上的对手,但与皇上同归于尽还是有相当把握。”
曾经有很多人想要得到皇帝的身体,在这个男风盛行的时代,男子之间的欢好并不罕见。
可是没有一个像剑客这样直白,说出这种“如果得不到你的身体就要和你同归于尽”的话。
这让皇帝觉得很荒诞。
他知道若是今夜不从了他,这个剑客真的会和他同归于尽。
为什么在他掌握天下人的生杀大权之后会遇到这种事情啊。
见皇帝沉默不语,剑客当他默认了,其实如果不是反噬的太厉害,剑客也不会选择双修这种方式。
皇帝已经闭上了眼睛任他放肆,剑客是一个非常认真的人,他对怀中的皇帝细细温存,一个荒唐混乱的夜晚就这样过去了。
因为腰肢酸软,皇帝下了早朝便回到了栖梧殿。
凤凰非梧桐不栖,栖梧殿正是皇帝的寝殿,负责洒扫的太监折了许多红枝朱果放在白瓷插瓶里,知道皇帝畏寒,又呈上了番邦进贡的暖玉。
皇帝看了看那些暖玉,让人唤来敬事房的主管太监,命人准备男子之间行房的事物。
又到了月中,皇帝回到寝殿不一会,那个剑客果然来了。
他们之间虽说做了世间最亲密的事情,可是却连话都没有说上几句。
见他来了,穿着一身雪白里衣的皇帝便递给他一个红玛瑙做成的圆盒,剑客打开盖子,圆盒里面是淡粉色的膏脂,透着一股馥郁的玫瑰香气。
又是荒唐的一夜过去了。
皇帝昏昏沉沉地睡去了,他在晨光熹微时醒来,借着曦光,他看到龙榻前的圆桌上多了一枝梨花。
娇嫩清丽的花朵上还沾着露水,花心处露出一点点鹅黄色的花蕊。
五月才是梨花盛放的时节,现在才四月中旬,哪里来的梨花呀。
下了早朝后,皇帝带着这枝梨花去了梨花台。
剑客正在亭子里下棋,皇帝拿着花枝走到他面前,看着翻新的四角凉亭,原本上面的红漆已经剥落许多,如今却焕然一新。
再一看剑客,他已经穿上了一身天青色的丝绸衣衫,上面用同色的丝线绣着一团团祥云和挺拔苍劲的青松。
皇帝沉下脸,把手中的花枝放在石桌上。
正在独自对弈的剑客抬起头,看着桌上的那枝梨花。
“昨天夜里恰好看见一颗梨树开了花,只有这一枝,便折下来送你了。”
皇帝冷着脸说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剑客淡淡说道:“江南无所有,聊赠一枝春。”
皇帝冷笑一声:“你倒风雅。”
他看了一遍翻新的亭子和剑客身上华丽贵重的衣衫,阴恻恻地说道:“这是怎么回事?”
剑客自然知道皇帝指的是什么,他轻轻抖了一下宽大的衣袖,看着怒气冲冲的皇帝,“这里一共有二十四名黑甲卫,自那一夜之后,他们便以为在下是皇上的男宠,在你我欢好的第二天,便有黑甲卫修整了在下的庭院,见在下衣衫破损,又送与在下一些衣物。”
皇帝在位三十四年,第一次觉得这样愤怒。
他掀翻了剑客的棋盘,拿着那枝皇宫里开出的第一枝梨花怒气冲冲地走掉了。
那枝梨花被插在一个长颈白瓷瓶里,过了一夜便枯萎了。
最是人间留不住,朱颜辞镜花辞树。
第56章 前尘7
每月一次的双修已经成了双方默认的事情,每当到了月中,一轮圆月高悬天际之时,剑客便会神不知鬼不觉地来到栖梧宫与皇帝一夜风流。
若是剑客的阳火内力反噬的太严重,不得不增加与皇帝双修调整内息的次数,就会提前一天往皇帝龙榻前的圆桌上放一枝梨花。
因为皇帝不喜梨花,所以皇宫里唯一种着梨花的地方只有梨花台。
只要看到梨花,便知道是剑客来了。
若是皇帝把梨花插在圆桌上的长颈白瓷瓶里,就意味着皇帝知晓此事并表示默许了。
到了夜晚皇帝便会屏退众人,独自在寝宫里等着剑客。
五月是梨花盛放的时节,皇帝来到梨花台时便看到白茫茫的一片,剑客正盘坐在一颗梨树下吹箫。
他这次吹奏的是一曲不知名的曲子,苍凉低沉,雄浑肃穆,孤高凌远,让皇帝想起了连绵起伏的雪山。
他当年身中剧毒,曾去雪山求药,雪山上极致的孤独和寂静让他毕生难忘,身处天地自然之间,方能体会自身之卑微渺小。
梨花落满了剑客的肩头,他穿着月白色的衣衫,广袖曳地,发丝被风吹起,眸子微微低垂,鸦羽似的睫毛掩住了眼底的神色。
皇帝站在一颗梨树下看着剑客,目光在剑客的脸庞上流转。
剑客夺了皇帝的身子,让皇帝不得不雌伏在他的身下,以皇帝的性子,按理说应该对他恨之入骨,恨不得将剑客碎尸万段才是。
可是皇帝却不是很讨厌他。
皇帝觉得这其中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剑客长了一张极好看的脸。
一个人长成这样,又有这样卓尔不群的气质,床榻上又对他十分温存体贴,一夜风流后还知道将皇宫的第一枝梨花折给他,这样的人,其实是很难让人讨厌的。
他伫立在梨树下看得入神,剑客吹奏完曲子,放下手中的木箫朝着他看过来。
四目相对,一时无言。
剑客踏着满地的梨花走上前,伸手拂去了皇帝身上的落花。
“皇上为何突然到访梨花台?”剑客问他。
皇帝说道:“天下之大,没有朕去不得的地方,你刚刚吹奏的是什么曲子,朕怎么从未听过?”
剑客说道:“是在下从前在雪山隐居时谱写的曲子,雪山之巅人迹罕至,唯有风雪相伴,这首曲子自然没有人听过的。”
皇帝心里突然有些高兴,“那朕算是第一个听到这首曲子的人了?”
剑客摇头,皇帝心中不悦,已经沉下脸来,剑客淡淡说道:“还有日夜守卫在这里的二十四名黑甲卫。”
皇帝哑然。
他看向剑客手中木箫,忽然记起这是他十八岁那年被前朝废帝幽禁在这里时亲手做的。
他十九岁那年从这里逃出去,二十七岁那年登上帝位,三十年过去,他如今已经五十七岁了。
他夺取了无数武林高手的毕生功力,又服用了长生不老药,生老病死这种事情大概是与他无缘的。
可是长夜漫漫,锦衾寒冷,一夜一夜的这样捱着,有时孤枕难眠,数着帐顶上垂下来的流苏串了多少颗玉珠时,也会有些许孤寂的感觉。
正沉思时,剑客朝着他伸出手,他的指尖搭在皇帝的腰带上轻轻一勾,那绣着龙纹的腰带便落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