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昙身体一软,脸色顿时更难看了,他一把抱住于洲的手臂,身体微微颤抖,于洲拍拍他的后背,小声说道:“我去报警。”
敲门声还是没有停,而且一声比一声大,咚咚咚地震得耳朵疼,于洲心里犯怵,问许昙:“你们家是黑道么?”
许昙颤抖着声音说道:“这个玩笑一点都不好笑。”
他又抓住了于洲的胳膊,他呼吸急促,声音因为过度紧张变了调:“我好像又控制不住了,对不起,我现在太紧张了,情绪激动就容易......”
情绪激动就容易失禁,这个于洲知道,他搂住许昙,把他的脑袋按在自己的肩膀上,又拿起一旁的毯子将他裹住,轻声问道:“现在有没有好一点。”
被这样密不透风的包裹着,许昙的安全感提升了一些,情绪渐渐舒缓,但是外面的敲门声震天响,他的身躯又是一颤,死死地搂住了于洲的脖子。
门外站着五个壮汉,门里是两个十六岁的少年,两人势单力薄,一个强作镇定,一个裹着毯子瑟瑟发抖。
正当两人的心高高悬起的时候,他听到了警铃声,警察赶到门口开始调节,于洲和许昙继续缩在次卧里,门外的说话声听得不太清晰,但是那五个人的气焰明显小了一些。
毕竟许家是首富,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不想把事情闹大。
于洲趴在门口,看见那五个人走了之后才打开门对警察道谢。
警察离开后许昙冷笑:“这还是我爸第一次这么关心我。“
“关心”二字充满了嘲讽,他继续说道:“当然啦,他又不是只有我这么一个儿子,都是耗材嘛。”
于洲不说话,就这么默默地听着许昙说他小时候的事情。
许昙的父亲很狂躁,在许昙很小很小的时候拿着一叠厚厚的钱把他的鼻骨打错位。
在许昙刚上幼儿园时,因为许昙背不出乘法表,他把许昙从二楼扔了下去,让许昙摔到冷冰冰的泳池里。
从此之后许昙的应激反应就更严重了,情绪一激动就容易尿裤子。
于洲问许昙为什么他的妈妈不护着他。
许昙说他妈妈只是一个历经千辛万苦才上位的情妇,在家里一点地位也没有,每天只知道哭,哭完之后继续买包包和首饰,出席各种名流宴会。
“在她心里,钱比我重要。”
于洲越听越难受,当他听到许昙把他爸打掉了一颗牙齿时,他心里的难过达到了顶峰。
许昙是很坏,可是他也很惨,扭曲而冷漠的家庭环境塑造了他格外糟糕的性格。
“我以前从来没有和别人说过这些,因为怕别人笑话我,然后在背后说,你瞧那个首富之子也不怎么样嘛,他活得好像一条可怜虫啊。”
许昙趴在枕头上,轮廓在黑夜中若隐若现。
在寂静的夜色中,他突然说道:“但是现在的我突然觉得这个世界不那么无聊了。”
“为什么?”
许昙转过脸,眼里带着一丝羞赧。
见他许久没有说话,于洲问道:“那你做这些事,难道就是因为无聊?”
简直不可理喻,就因为无聊而肆意伤害别人,简直是疯了。
许昙:“我知道你现在心里在想什么,你肯定觉得我不正常。”
于洲没有反驳,许昙哼了一声:“我什么都有,但我的心是空的,我爸有很多私生子,我妈爱金钱和权势远远超过我,孙饶和周然他们是因为我能照顾他们的生意才做我的走狗,我身边没有一人是真心的。”
“你需要从自己身上找原因。”
“哈哈,”许昙乐了,“我只会埋怨他人,绝不反思自己,没有乐趣就制造乐趣,看见别人痛苦,我心里就爽快。”
于洲就不说话了。
一阵短暂的沉默后,许昙扯了一下于洲的袖子,突然低低地喊了一声于洲的名字,然后说道:“对不起。”
这句对不起惊的于洲转过头看他,瞳孔都微微震颤了一下。
许昙低垂着脑袋,抓了一下头发,头上两根头发翘起来晃动着,他小声说道:“为我过去的所作所为,和你说一声抱歉。”
“希望我的任性妄为还没有造成太多的错误。”
于洲沉默了大约有一分钟,他凝视着许昙的眼睛,发现那双眼睛一如既往的像一颗晶莹剔透没有任何感情的玻璃珠,那里面没有任何歉意,只有带着残忍天性的狡诈和漠然。
他学会伪装了,但还伪装的不够好。
他的三观已经完全扭曲了,恐怕这辈子都矫正不过来。
他信奉达尔文主义,认为这世上没有对与错,只有强与弱。
看着于洲面无表情的脸,许昙脸上的歉意慢慢消失了,他睁着那双狐狸眼,眼珠圆溜溜的:“你干嘛这样看着我?”
于洲直视着他的眼睛:“你心里是不会感到歉意的,你很自负,又十分傲慢,从来不会觉得自己有错,怎么可能真心向我道歉。”
许昙哽住,于洲说得很对,因为他心里就是这么想的。
他只好说道:“其实过程并不重要,最要的是结果,你已经得到了我的道歉,真心和假意又有什么分别呢?”
于洲深吸一口气,觉得许昙这家伙的三观已经烂到了泥里。
他冷笑一声,屈起手指,狠狠弹了许昙一个脑瓜崩。
第21章 校园21
三观不同的人很难做朋友。
于洲的朋友很少,周思淼算是他的朋友,两人经常交换课堂笔记,周思淼过生日的时候还邀请过于洲。
穷人家的孩子过生日就是一个蛋糕和几个丰盛的菜,如果是男生过生日,还要再加上几瓶度数不高的啤酒。
从清浦退学的谭树算是于洲的半个朋友,谭树是个性格非常腼腆内向的男生,自尊心和自卑感都很强烈,周思淼经常戴着一副黑框眼镜,心思敏感细腻,很容易被外界影响,这种性格的人自然会成为校园霸凌的受害者。
16岁的年纪承受力还是太轻了,谭树有段时间想不开,他化学学的比较好,曾想过用头孢配酒一走了之。
好在于洲连夜赶到他家劝住了他。
人生路很长, 16岁的时候觉得天塌地陷的大事,过了十年之后回头一看,也不过就是毛毛雨而已。
谭树听了于洲的话,去了一个非常严格的以军事化管理闻名全国的一水高中。
至于于洲,他心理素质远远超过同龄人一大截,当他相依为命的爷爷去世后,世上已经没有事情能让他过多在意了。
许昙盘腿坐在小木床上,漂亮的脚指头蜷缩着,他扯了扯于洲的衣角,可怜巴巴地说道:“难道你不想和我做朋友么,你都不知道有多少人想和我做朋友,孙饶那辆跑车是我送的,周然的家里的生意是我在照顾着,我也可以送你车,送你名牌的衣服,送你宽敞明亮的房子。”
他非常认真非常诚恳地阐述着和他做朋友的好处:“如果你将来毕业后想要开公司,我还可以当你的投资人,为你拉来很多人脉。”
于洲的头又开始疼了。
他说道:“那你能让我爷爷复活么?”
许昙愣住。
于洲指了指屋子,又说道:“我是我爷爷在垃圾桶旁边捡来的,我没有父母,没有兄弟姐妹,我唯一的亲人就是我爷爷,就算我什么都有了,我爷爷也回不来了,我依然是个孤家寡人。”
许昙眨眨眼睛,像只小动物似的歪着脑袋看着于洲:“所以你更需要朋友啊!”
于洲气笑了:“怎么,你能像我爷爷一样给我着准备一日三餐对我嘘寒问暖么?”
许昙思考了很久,才慢慢抬起头,非常坚定地对于洲说道:“虽然我不会,但是我可以慢慢学。”
于洲不置可否。
许昙倒是乐滋滋的:“那我就单方面认为你是我的朋友了,既然是朋友,那我们应该躺在一张床上睡觉吧?”
于洲睁大了眼睛,无比震惊:“这就是你对朋友的定义?”
许昙也睁大眼睛:“咱们班上的女生上厕所都要手拉着手一起去,我们就是躺在一张床上睡觉怎么了,而且我冷,你知道的,人在特别恐惧的时候会全身发冷,我很害怕。”
于洲就是吃软不吃硬,只好僵硬着脖子点了点头。
许昙裹着松软的被子躺,在于洲旁边,心中充斥着前所未有的安全感。
他依旧是恐惧他的爸爸,但是现在有一个人非常坚定地陪在他身边。
有时候,内心深处最渴盼的东西往往来的很突然,在他以为永远不可能寻找到这种安全感时,它突然就来了。
原来仅仅只是需要一个人牵着他的手,和他一起对抗这个世界,于是他就忽然发现他所憎恨的世界其实还有一扇温柔明亮的小窗子是对他敞开的。
于洲醒来时许昙还在睡,他抱着于洲的手臂蜷缩成一团,柔软的脸颊贴着于洲的手肘,呼出的温热气流就这样轻轻拂在于洲的皮肤上。
于洲打了个激灵,小心翼翼地把手臂伸出来,掀开被子走下床。
他去厨房里找豆浆粉,厨房靠墙着位置放着他从并夕夕买来的白色塑料零食柜,他在零食柜翻找的时候突然发现一沓纸被压在一包红绕牛肉味的方便面下。
于洲愣了愣,心想这漫画真是无处不在的,就把底下那摞纸抽了出来。
果然还是那个没看完的漫画,于洲把它放在桌上,把快壶灌满水后打开电源,坐在餐桌前看了起来。
漫画中的少年因为考试成绩不理想,被他爸关进了禁闭室饿了整整一个星期,只能靠喝水活着。
无论他如何声嘶力竭地趴在门边求救,都没有人来救他。
他奄奄一息地爬到窗边,却看见他的妈妈穿着华丽的新礼物,和前来拜访的贵妇热情地攀谈。
贵妇牵着一条斗牛犬,他的妈妈正拿煮好牛肉喂它。
多么可笑啊!
她宁可去喂一条狗,也不肯看一眼她快要饿死的儿子。
他开始看解剖学,一个月后,少年把他的父亲切成了无数碎片。
他将他的父亲毁尸灭迹,嫁祸给家里的佣人。
这次的成功让少年的内心越来越扭曲,他把班级上一个戴着黑框眼镜的同班同学逼得跳楼了。
尸体以一个扭曲的姿势躺在一片血泊里,少年拖着腮,低着头看向血泊中的同学,他的嘴角处有一抹得逞后的笑容,令人不寒而栗。
作者的画工十分传神,把主人公那种阴鸷又扭曲的眼神很好地描绘了出来。
于洲盯着漫画上的主人公,发觉许昙的神态和他很像,还有那个戴着眼镜的男同学,真的很像班级上的周思淼。
这里的所有人物和街道以及建筑名称都没有名字,读起来有点像中世纪的黑白默片。
于洲怀疑这些漫画可能是废稿,打印出来后就丢在了垃圾堆,然后被爷爷捡回了家。
爷爷总是把一些好的纸捡回来给于洲当草稿纸,他年纪大了记性不好,经常这里放一点,那里放一点。
在漫画中,高三很快就到了,那个少年成功考上顶级学府学习生物科学,而且对病毒学表现出了极大的兴趣。
主人公的大学生活过得很平静,大学毕业后他去国外大学学习病源生物学,毕业后进入了一家生物制药公司。
这是一家十分丧心病狂的制药公司,而主角是更加丧心病狂的存在。
三年后,人类的噩梦开始了。
是的,这位丧心病狂的主角研究出了丧尸病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