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长家地方倒是挺大的,盖了三间砖瓦房,刷了粉白色的墙,看着很不错的样子,但是在温润的眼中,也就算是不错,还算不上豪华的宅院。
他印象里豪华的江南宅院,就像是徽州那些民居,美得不得了。
再看村长家,也就是个农家院儿,不过是青砖瓦房,看着好一些。
进了院子发现他们家有养了好多小鹅崽儿,正满地跑,可爱的不得了。
温润抱着妹妹,跟弟弟们一起,随着杨大叔进了屋里头,也只是堂屋而已,卧室可没进去。
“村长,这是王珺的契兄弟。”杨大叔指了指温润。
乡下人家也不会怎么隆重的介绍人,能这么说,是表明温润能跟村里扯上关系的一点。
“村长老伯好,学生温润,温如玉。”温润却将妹妹好好地放到了地上,然后行了一个读书人的礼节。
“学生,你是?”村长明知故问。
“学生是本县学堂秀才。”温润站在那里,护着身后三个孩子,犹如青色的竹子傲然挺立,并不因为自己嫁进来,还没了契兄弟,就自卑,愁苦的,他很自然的道:“去府城考过试了,尚且没有颁布成绩,但在本县是廪生。”
学堂里的事情,公家学堂里的事情,村长是不清楚的,因为莲花坳没人去学堂上课,供不起。
连去私塾读书认字都没有。
村长顿时热情了起来:“来来来,坐,孩子他娘,去倒几碗蜂蜜水来。”
乡下人家没有茶叶待客的,哪怕是村长家也一样,但是能冲蜂蜜水甜甜嘴儿,已经是很好了。
三个孩子老实的被温润抱到了椅子上,挨个坐着,很老实的样子。
温润对他们的照顾,也让村长看在眼里:“温秀才啊,你……嫁到这边来,委屈了。”
“还好。”温润淡然的道:“既来之,则安之。”
“他们都叫我张大爷,你不用叫村长那么见外。”张大爷有点流汗,这跟秀才公聊天儿,他还是头一回。
昨天看这个人还挺陌生,加上这人过来,王珺却早就参军走了,希望能善待老王家三个孩子。
今天看来,还不错的样子。
“张大爷。”温润从善如流:“学生这厢有礼了。”
他发现了,他一行礼,这些人就全身僵硬,因为这里没人接触过读书人,尤其他还是个秀才。
“好,温秀才,你这次来,有什么事情尽管说。”张大爷果然不自然了。
温润来当然是有事情的:“关于学生的户籍问题,学生因为有功名在身,务必要将户籍搬迁过来,家中还有一些土地,也需要处理一二,另外,学生去府城考试并没有宣榜,也不知道能不能考上,这地址也得变更一下……。”
古代的户籍管理虽然不行,但是要想在当地安家落户,很多事情都离不开户籍。
包括他这样的读书人在内。
温小叔是不懂律法,不知道挂在他这个秀才名下的土地,是不可能没有他同意的情况下,就转卖他人的,因为他的那些田地的田契,上头可是免除赋税的,要想买卖更名,必须他这个当事人,带着户籍去衙门才能办理。
古代的这种“不动产”,只有田契,地契和房契,以及下人们的卖身契。
田契就是田地的契约书;地契就是地方的契约书,例如买下来的山头啊,矿场之类的,都是地契,就是地方归属某个人的契约书。
房契则是盖好了房子之后,或者有古代的那种平面图,效果图附着。
这三类契约书,必须是持有人或者持有人的继承者才有资格买卖,官府也有备案。
并不是谁拿着都能买卖的,不过也有一类契约,是不经过官府备案的那种。
经过官府备案的,上头有官府的朱红打印,也叫“红契”。
而没有经过官府备案的,契约上头没有官府朱红大印,只有买卖双方的签字盖章,叫“白契”,可以不经过官府进行交易,也就是谁拿了估计就是归谁了。
经过官府是要交钱的,而且不少。
但是经过官府有保障啊,起码朝廷承认,这是你的财产。
而白契没有这种保障,但是可以不通过官府,不用交钱。
同时,白契也是一种隐藏财产的手段,有些人家在官府登记的财产是过了明路的,有多少钱,县衙里的人都知道。
这古代也是分上中下户籍的,上等户籍那就是乡绅人家,家里有田有地有铺子财产,遇到什么事情,都会找上门来。
所以古代人讲究的是财不露白。
很多白契就是这样产生的,有那明明是中等户,缴纳的也是中等户的赋税,实际上财产足够上等户的规格了。
越是大户人家,越是缴纳的赋税多一些,谁让你有钱呢!
贫民百姓,穷鬼一个,就算是敲骨吸髓,能搂上来多少钱?
藏富才是这里人的想法,如果想要将白契改成红契,那么就要缴纳一笔钱,还得有衙门里的门路。
普通百姓尚且如此,温润可是个秀才,又是廪生,秀才里的优秀生,他的一切财产,都涉及到减免赋税和徭役方面,故而更不可能给出白契。
他的一切财产,都得是红契!
第7章 去县城
“你在娘家那边还有产业?”这话说完,张大爷跟杨大叔都有些吃惊。
“有。”温润低眉一笑:“还不少。”
根据他的记忆,原主在老家那里还有起码五十亩地以及温家老宅一栋,钱财估计都没了,但是这两样不动产,起码价值二百两银子。
还得说是最少的!
他不打算留着了。
反正他也不会回去祭祖,也不会回去扫墓,温家那里有祖宅,有祠堂,原主其父母祖父母的坟茔不怕没人照顾。
在他“被”嫁出去的时候,温家庄几乎没人给他说话,无非是看他一个人势单力薄,又不擅交际。
老族长家的三儿子惦记他家的宅院。
温家庄村长家惦记的是他家的那五十亩地。
因为他是廪生,普通的秀才有二十亩地的免赋税,他是廪生,有五十亩地免赋税和徭役的名额。
但是他们不想一想,这一切的基础是温润,他还在家。
才有这个待遇,他不在温家庄了,他们收了那五十亩地,有啥用?
他才是那栋房子,那五十亩地的主人!
要不怎么说,人蠢起来,真的是没得救。
原主是生生把自己憋屈死的,温润可不是那种吃亏的人。
幸好原主还有点心眼儿,将房契和地契夹在了自己的那些书本里头,因为原主认为“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千钟粟”,不过原主新欢临摹,在古代,临摹画本有点造假的嫌疑,故而原主不爱跟人说,他擅长临摹,只是偷偷地玩耍,自行其乐,甚至还临摹了自己的房契和地契,被原主的小叔着急的时候给当了真的……倒是意外的留下了房契和地契。
而且温润觉得吧,不想要是不想要的,但是绝对不会便宜了旁人去。
“那就去,明天就去。”张大爷有些激动的道:“听说你要在这里落地生根,我很高兴,明儿带你去见里长,再去县衙报备。”
“那就多谢张大爷了。”温润又拱了拱手,他越是温文尔雅,越得张大爷的看重。
张大娘给他们倒了蜂蜜水来喝,温润也从张大爷这里打听到了,他们家那二十亩地,在他那没见过面的契兄弟走之前,已经种了下去,但是看着他们家弱的弱,小的小,根本不可能种下之后去铲地,去秋收,故而临走的时候,契兄弟跟张大爷说好了,二十亩地给他们家种,这第一年秋收之后,给老王家二百斤粮食就行了。
地里头种的是比较好养活的小麦。
还有两亩荒地,种的是苞米,夹杂的豆子。
“可以。”温润点头:“今年就先这样吧。”
也就是说,明年他有别的打算,三个孩子不吭声,一切都听哥夫的,说的也是,他们弱的弱,小的小,如何种地呢?
都不会种地!
家里也没有个大牲口什么的,温润之前还有个驴子可以骑一骑,现在也没有了那驴子。
他根本不会骑马。
温润送给张大爷一坛子酒,张大爷挺喜欢的,这是一坛子玉泉白酒,很有名的一款好酒,起码价值二两银子呢。
说了很久的话,才抱着孩子们回来,杨大叔不由得佩服的看着他:“你这秀才不错啊,几句话,就把张大哥给说的不自在了。”
“我是气质好。”温润没说自己是以势压人:“何况张大爷是个明事理的人。”
温润这么说,杨大叔还能说什么?
打个哈哈就过去了,不过温润预定了杨大叔家的车子,去一趟县城,杨大叔同意了。
将家里托付给了杨大婶帮忙看一下,自己带着三个孩子,随着杨大叔带着张村长一起去了县城,路上还去找了这一片儿的里长。
是一个姓马的中年人。
永宁县的地理位置很好,是在交通脉络上,由纵横交错的四大街、八小街、七十二条蚰蜒巷构成。
整座县城建设的非常周正,街道横竖交织,街巷排列有致。
青石板道铺设于南北中轴线上,宽阔且横穿前后左右,代表着朝廷的脸面和统治,横平竖直么。
其他建筑分为两部分:城隍庙居左,县衙居右,文庙居左,关帝庙居右。
道教清虚观居左,佛教寺院居右。
南边儿有个市集,自由买卖。
北边儿的都是店铺,各色都有。
文庙旁边就是学堂,县城的叫学堂,府城的叫学府,而其他民办的也有叫学院、书院的,只是这里暂时只有学堂。
温润带着孩子们,先去了那个酒楼,请杨大叔陪着孩子们,在酒楼里喝茶吃点心,哪怕是最便宜的茶水点心,还点了一些菜肴,红烧肉,烧豆腐,还有一盘炒青菜,一份疙瘩汤。
要了七八个白馒头,还附赠了一份鸡蛋汤。
“你这是干什么?”杨大叔虽然是经常来这里,但是吃这么好还是头一回。
“听说张家大哥在这里当掌柜的,那我也不客气,点几道菜,等我回来再上,我去一趟县衙。”温润将一个大包袱留在了这里:“我去去就回。”
他要去县衙一趟,原主跟县衙里的几位还挺熟悉的,不然他家的房契地契和田契等等,也不会固若金汤。
“温秀才放心,我这里一定照顾好他们。”张家大哥的确是在这里做活儿,当的是大掌柜,给他们这一伙找了个靠窗的安静地方,就在大堂的角落里。
“那行,你去吧!”杨大叔也只能在这里等。
他们是平民百姓,去县衙有些别扭。
温润跟着张村长与马里长,去了县衙。
县衙温润的记忆里来过好几次,他这次来是为了迁徙户籍,办完了之后又去找了书吏,他将自己老家的宅子和田地,挂牌销售出去。
“温秀才,你可想好了,这房子跟地卖了,恐怕买回来就难了。”书吏一看这地段和上等水田,就有些惋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