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骁冷着脸道:“我没见过什么舞女,上别处找去!要是再敢来胡搅蛮缠,别怪我不客气!”
几个人被赵骁这副阎罗脾气吓得夹着尾巴跑了。
等人离开,宋玉竹这才挪开身子,放出藏在柜台下面那名女子。见她身上衣衫不整,又把自己刚换下来的军服披在她身上。
女人跪地砰砰磕头:“小女子谢过二位郎君救命之恩!”
宋玉竹扶起她道:“快起来吧,他们刚刚说你在王府里杀了人,可是真的?”
女人看了看赵骁,又看了看宋玉竹,认命的点了点头:“没错,我的确杀了一个欺辱我的军官。”
她本是四王府中的舞伎名叫玉奴儿,昨日大军攻入城里,杨元庆便把她们都抓了出来,命令脱掉衣服在大厅跳舞供将士取乐。
这群女子虽然身份下贱,却也从未被这般羞辱过,她的姐姐金奴儿一气之下便撞了柱子,尸首直接被拖下去喂了熊。
玉奴儿没有姐姐那般勇气,更怕自己死得不彻底被熊生吞活剥了,忍着羞辱跟其他舞伎脱掉衣裳跳起舞。
一直跳到深夜,杨元庆把她赏给了一个武官,她被拉着去了旁边的小屋子里。
这名武官之前打仗时伤了身体不能人道,竟然拿着烛台要往玉奴儿的身体里送,吓得她抓起旁边的铜香炉便砸在了武官头上,没想到一下把人砸死了……
她在房间里担惊受怕了一整夜,第二天早上趁着门外没人,偷偷跑了出来,结果刚跑没多久就被人发现,一路追到了这里。
宋玉竹听她说完恨得牙根痒痒道:“杀得好!姑娘莫怕,我们跟他们不一样,我们从未欺辱过城中百姓。”
玉奴儿点头说:“我知道,若不是二位刚刚出手相助,小女子早已是刀下亡魂。”
“眼下你被人追捕可有去处?”
玉奴儿咬着唇摇摇头:“我自幼便被卖入乐坊,身边只有姐姐一个亲人。如今姐姐已死,我也准备找个无人的地方自我了结,算是干净的来,干净的走。”
宋玉竹连忙道:“你若没有去处,便留在我这里吧,刚好我们酒楼里还缺一个掌柜的!”
玉奴儿连忙跪地又要磕头:“小公子大恩大德,玉奴儿没齿难忘!只怕我杀了人,留在这里会给公子招惹麻烦。”
“你可愿换一副容貌?”
玉奴儿抚着脸颊道:“换副容貌?”
“没错。”
玉奴儿拽下头上的金钗便要往脸上划去!
宋玉竹惊骇道:“不可!”
赵骁急忙上前制止了她。
玉奴儿有些害怕赵骁,抽出胳膊往后退了两步决绝道:“公子既然让我留下,那我愿毁去容貌供公子差遣!”
宋玉竹道:“不用毁容他们也认不出你的,你只需换身干净得体的衣裳,把发型换掉,再画个浓一点的妆容,想必没人能认出你。”这个朝的女子化妆品一点不比现代少。就拿他娘亲江氏来说,除了日常的用的香膏,还有各式各样擦脸的胭脂水粉。
昨夜大军入城已是深夜,王府里虽然点了烛火却也比不过现代点灯那般明亮,加上这群舞伎穿的衣裳差不多,宋玉竹不信他们能记住玉奴儿的长相。
玉奴儿道:“我也可以吃胖一些,想来五官撑开了,别人更难认出我。”作为舞伎,她们要保持身形是不能吃饱饭的,每日只能食两餐,一餐不过小儿拳头大小,。
敲定主意,宋玉竹便让她去后院躲好,等安顿好自己再去成衣铺子给她买衣服。
赵骁道:“我也该走了,今天大军扎营,我刚提拔为千户,还要去点兵。”
“去吧,别忘了把那两个人给我带来。”
赵骁走到宋玉竹身边,随手摘掉他头发尖上的一枚落叶:“忘不了。”
宋玉竹心跳加速,等人走远了才缓过神来,嘴里嘟囔:“这小子是故意的还是天赋异禀?”
“啊!!!”后院突然传来一声尖叫。
“发生什么事了?!”
宋玉竹急忙朝后面跑去,见玉奴儿脸色铁青,浑身颤抖指着厨房说:“里面…有…有死人!”
宋玉竹推开厨房的门一看,见里面躺着一个中年男子,他面色铁青不知有没有呼吸,旁边摆着一个冒烟的炭盆。
“我本想去厨房找点水喝,一开门就看见里面这样……”玉奴儿藏在宋玉竹身后胆战心惊的说。
“别怕,去帮我把厨房的窗户打开,我看看他怎么样了。”宋玉竹捂着鼻子走了进去,探了探男子的脉搏和呼吸。
“还没死,快帮我把他拉到外面去!”
玉奴儿过来搭手,两人合力把人拽到后院的空地上。宋玉竹从厨房里舀了一盆水,泼在男人头上,没一会男子幽幽的醒了过来。
“咳咳咳……”
“我……我已经死了么?”男人看着旁边站着的两个容貌俊美的人,闭了闭眼道:“应该是死了吧。”
玉奴儿踢了他一脚:“你还没死呢,倒是差点把老娘吓死!”
宋玉竹惊讶的看了眼身边的玉奴儿,刚才还可怜兮兮的林妹妹,这会竟然变成了泼辣的凤辣子。
想想也是,若不是这样泼辣的脾气又怎么会把人砸死?这性格好!做掌柜的应当是吃不了亏。
男人挣扎着从地上坐起来,泪眼滂沱道:“二位救我干嘛啊?就让我死了罢!”
宋玉竹无奈的说:“你死也不能死在我店里啊。”
“竟是换了店家吗?多有得罪,我这便离开。”大概一氧化碳中毒头晕的厉害,男人起了几次身都站不起来。
宋玉竹蹲在他身边询问:“好端端的,你为何要寻死?”
“好端端?”男人双目赤红,哽咽着说:“好端端谁会寻死啊?我娘子幼子都死在了那群禽兽手中!如今只剩下我一人苟活,我还不如早早随他们去了。”
宋玉竹叹气,原来这也是个可怜人。
玉奴儿走到男人面前,突然扬手给了他一巴掌:“废物!堂堂七尺男儿,你不想着怎么为妻儿报仇,竟想着一死了之?徐州城就是有你们这样的软骨头才让满城妇孺们受辱!”
男人被打蒙了,捂着脸半晌才道:“我自然是想要报仇的……可我除了会做饭什么都不会……”原来他是这间酒楼的厨师,大军入城时他因为留在酒楼里躲过一劫,可家中的妻儿就没那么好的运气,等他回去的时候尸首都凉了。
他既恨自己无能,没有勇气跑回去保护妻儿,又恨庆字军作恶多端,一时想不开便烧炭自尽了。
宋玉竹伸手把他拉起来:“你若不想死便留下来吧,总有一天会给她们报仇的。”
男人连忙跪地道:“多谢二位相救!大恩大德我孙茂无以为报,愿当牛做马供二位差遣!”
如今酒楼的老板娘和厨子都有了,自己可以当个账房先生收账,还差两个跑堂的伙计。
下午赵骁便把那两个士兵送了过来,一个是林大勇,另一个叫田小波。两人一高一矮一胖一瘦,站在一起颇有喜感。
酒楼要重新开张,宋玉竹准备换个名字,既然谋的是江山,那便打开格局,大笔一挥把酒楼改成:楼外楼。
‘山外青山楼外楼,西湖歌舞几时休。①’他要看看这腐朽的朝廷何时能休!
作者有话说
①《题临安邸》作者林升
第24章 打探
杨元庆看样子要留在徐州不走了,这几日把城里位置好的大宅子赏给了自己的下属。赵骁因为破城有功,还被赐了一个三进的宅子。
之前他是校尉官职,手底下有百十多个小兵,打仗死的只剩下三十多人,如今连升两级变成千户把总,上头又给他分下来一千多人。
这些士兵都是左将军魏淮分配的,多一半是伤兵,剩下一部分要么是年纪大的,要么是身材矮小的,反正大部分都是歪瓜裂枣。
赵骁也没太在意,早就知道魏淮对自己有偏见,也没想着他能给自己调来好兵。不过有一点比较合他的心意,这些伤兵都没参加攻城那日的“狂欢”。自然也没做出禽兽不如的事。
军营驻扎在徐州城西北角,这里原本就是徐州兵营,原本的那些兵有一部分死在攻城的时候,还有一些跟随杨元起跑去了东州,兵营闲下来便宜了他们。
赵骁换好千户服,来到新兵营。新分下来的这些兵里面少不了许多刺头,想来魏淮也不可能让自己轻松,赵骁系紧衣带,今天恐怕有场“硬仗”要打。
同其他营房一般先是把兵点了一遍,算是认了认人,然后开始训话。
“我不知道你们先前在哪个营房,是跟着谁的兵,只要到了我这里,凡事都得听我指挥,如有不从者,要么现在滚要么以后杀了祭旗!”
“听懂了吗?”
“听——懂——了——”一群人拉着长音,像是故意在嘲讽他一般,丝毫没把他的话放在心上。
赵骁冷笑一声,指着最中间的一个身材高壮的士兵说:“你,出列!”
“干嘛啊千户?我可什么都没干。”士兵笑嘻嘻的走出来。
“你叫什么名字?”
“马震威!”
“好名字。”赵骁冷不丁一脚揣在他胸口上,直接把人踹翻在地!
马震威从没想到赵骁会突然出手,愤怒的从地上爬起来:“你干什!”
赵骁挑挑眉:“不服气啊?不服气就起来跟我较量较量。”
后面的士兵嗡的一声开始起哄,有人怂恿道:“马震威加油,干掉他没准你就能当千户了!”
赵骁瞥了那人一眼,吓得他立马闭上嘴,躲到旁边人的身后。
马震威脱掉外衫摔在地上,瞪着双眼怒视着赵骁:“属下就领教领教赵千户高招!”说着便朝赵骁冲了过来。
这人身高九尺,两百多斤重,拳头跟沙包似的,这要是打在身上不死也得要半条命。
赵骁不慌不忙的挽起袖子,在他冲上来的一瞬间,身形快到不可思议地躲过了这一击,反手勒在他脖子上,把人重重掼倒在地上!
“嗬……嗬……放开……我”马震威抓着赵骁的胳膊用尽全力掰,可扣住自己脖子的那条手臂仿佛如钢筋铁骨一般,丝毫掰不动。
赵骁冷漠的看着他,眼底没有丝毫情绪。马震威知道他要杀了自己……他一定会杀了自己,!他原本是何校尉麾下的士兵,因为不听指挥还打了校尉,被送到这里。
看着赵骁长得年轻,以为他跟何校尉一样是靠关系进来的草包,没想到第一天就被当成了鸡,儆了其他猴。
就在他窒息即将死去的时候,赵骁突然松开了手。马震威张嘴大口大口的呼吸,不知不觉眼角流下劫后余生的泪水。
“还有不服的吗?”赵骁起身扫视了一圈,一众人噤若寒蝉,连屁都不敢大声放,生怕吵着赵千户,被拉出来做范例。
“那我说的话,都听没听见?”
这次所有人齐声大喊:“听见了!”
“很好,各个营房的队长,带着他们去校场练兵吧。”
这招杀鸡儆猴效果不错,原本散乱的士兵瞬间提起精神,除了重伤未愈的几个人还需要养伤,其余人都跟打了鸡血似的在校场上跑步练箭。
*
另一边宋玉竹也帮玉奴儿买来新衣裳,他眼光不错,买的衣服虽然是普通布料,但穿上去特别合身。
换了发型和妆容的玉奴儿,从原本容貌艳丽的舞伎变成姿态优雅的妇人。
玉奴儿照着镜子上下打量:“公子,这样别人真的认不出是我了吗?”
“只要你自己不露出马脚,别人自然没办法认出你就是王府里的舞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