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在那天被扔在福利院门口的,其实还要更早一些。
“那快了啊,等你过生日我送你好的,这些就当小玩意儿了。”宁丞冲他笑笑,说,“我生日是愚人节。”
本来心情低落的谢秋山听到这话,忍不住笑了出来:“你这生日挺好啊。”
“是挺好的,每次我生日我爸都说我是个笑话。”宁丞的语气轻松,略去了每年生日他爸酒后对他和妈妈的殴打,听起来就像个普通的和睦的家庭开得玩笑话。
但谢秋山没笑,他知道原著里宁丞的家庭并不幸福,甚至后期为了扳倒宁丞这个反派,突出主角的魅力,还安排了他的父亲出场,把局面搅得一团乱。
他把车停在班厦家门前,用手稳住晃动的吊饰,对宁丞笑道:“你爸如果知道你现在的成就,肯定会后悔他当年说的话。”
“……是的,他很后悔。”
后悔到一心想要抓紧他这个被揍到大的儿子,从监狱出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找到宁丞的住处,像长满尖刺的藤蔓,死都要缠着他。
不过,如果不是为了躲避他爸的骚扰,宁丞也就不会跟谢秋山当邻居了。
宁丞眼底泛起点点笑意:“明年你会陪我过生日吗?”
谢秋山耸耸肩:“或许会吧。”
两人下了车,在门口等了五六分钟保姆才来开门。
保姆把烟酒搬了进去,谢秋山他们被带到客厅,班厦家里装修得金碧辉煌,地毯是金黄色,电视柜是白金色,连沙发都镶着金边,顶上的吊灯映在大理石地板上,有些晃眼睛。
宁丞小声吐槽道:“这老头审美也太差了。”
两人在客厅等了会儿,没等到班厦,倒是他夫人田承先下来了,她穿着一身素色的连衣裙,裙摆上绣着银白色的莲花,脸上不施粉黛,头发用一根簪子盘在脑后,虽然上了年纪,但有种岁月不败美人的温柔与素雅。
她与这里的环境格格不入,就像是污水中长出的一朵清丽的荷花。
“来客人了,陈姐,怎么不给客人倒水?”
她语调也是柔柔的,像极了上辈子福利院里那位语文老师。
田承坐在两人对面,给两人倒上茶,歉意的笑道:“老班他有事在后花园,还要等一小会儿。”
“没关系,我们可以等的。”
对方身上有种温柔的力量,谢秋山的语气也跟着放缓。
其实他知道班厦根本不在后花园,就在楼上,故意躲着他们不见。
班厦为老不尊,但田承却像个温柔的阿姨,同他们寒暄几句,问了两人的名字,亲切地叫他们“小谢”“小宁”。
宁丞在她面前都收敛了许多,像许多调皮捣蛋的孩子遇见班上最温柔的那位老师一样,一直低着头,接水果都是双手去接。
田承和他们聊了十几分钟,班厦才慢吞吞地走下楼来,一开口便是抱怨:“你怎么穿成这样就出来了,客人在这儿,也不知道好好打扮一下!”
在人前班厦虽然无赖,但是总端着副架子,骂人都要打着“为你好”的名义阴阳怪气,但在自己的妻子面前却是颐指气使,听得谢秋山都有些上火。
田家比他班厦强不止一星半点,他怎么敢这么跟田承说话?
面对班厦的刁难,田承没有说话,冷冷地瞥他一眼,对谢秋山和宁丞笑了一下,便转身上了楼。
她走后班厦还是骂骂咧咧的:“一点规矩都不懂。客人面前一点礼数都没有。”
班厦既是在说田承,也是指桑骂槐地教训谢秋山他们。
谢秋山站起身来,语气客气:“班总,听说您因为那天的事情食不下咽,我们特地来看看你。”
“哪有儿的事情,一点小误会,我早就没放在心上了。”班厦笑呵呵地说着,满脸的虚假。
宁丞坐在沙发上,双臂展开,整个人呈现一种舒缓的状态,道:“班总是没放在心上,毕竟班总的心眼就那么点,放也放不下。”
此话一出,班厦的笑容顿时僵了。
“你们来我家,就是要再气我一次?”他捂着心口,咳嗽两声,似乎又要来碰瓷那一招。
可惜谢秋山根本不在意:“班总,我之前说了,你没有既往病史。”
他们今天来也就是走个过场,至于班厦什么态度,根本无所谓。不过看田承的表现,估计已经忍他很久了,连在外人面前都不想装样子。
班厦又重重地咳嗦两声,起身走到客厅的桌上,把他们带来的烟扔到谢秋山怀中:“我不接受你们的道歉,把这东西带走!”
宁丞抓起那几条烟,扔回到他身上,挑衅道:“班总刚才不还说没生气吗?这怎么就道歉了?”
谢秋山笑道:“班总别急着把东西退回来,说不定留着还有用呢。我们来给您送的,不仅这一份礼。”
他和宁丞对视一眼,余光瞟见楼梯上田承的裙摆一角,压低声音道:“班总,我听说最近三中不太平啊,很多小混混在放学路上收保护费。”
听到“三中”这两个字,班厦的眉头跳了一下,“你们两个关注这些事情做什么?”
“您女儿不也在三中上学吗,你就一点不担心她?”
“她每天司机车接接送,不需要你们操心。”
谢秋山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拿出手机来,找出一张照片举到班厦面前:“我朋友是财经大学的学生,前些天路过三中,看到一群小混混在收保护费,他见义勇为把人救了,还报了警。”
“警察调查之后发现,这群人里不仅有无业游民,还有三中的学生。”谢秋山把照片放大,露出一张和班厦有五分相似的男孩的脸,“这人叫班传宗,我瞧着他和班总长得挺像,又都姓班,特地带来给您瞧瞧。”
班厦嘴唇都在抖,手掌紧紧抓着沙发,却仍旧嘴硬道:“不认识。小孩子做点错事不是正常的吗,警察口头教育一下就行了,和我有什么关系?”
“这样说的话……哪怕他欺负你的女儿,你也要坐视不管吗?”
谢秋山话音刚落,楼梯上便传来急促地脚步声,田承出现在他们的身后,重音问道:“谁?谁欺负我的女儿?!”
在他面前,谢秋山不禁放轻声音,道:“田夫人您放心,您女儿并没有受到伤害,但是被抢过几次钱。”
宁丞冷哼一声:“带头的人就是这个班传宗,是他告诉那些混混你女儿有钱的。”
听到这里,班厦忍不住破口大骂:“你们少在这里血口喷人!你们到底什么目的,你们就是来破坏我家庭的吗?!”
宁丞瞥他一眼:“奇了怪了,我们只不过是路见不平来提醒你们保护好女儿,怎么在班总口中就成了破坏你们家庭了?难道班总早就知道女儿被收保护费的事情吗?”
班厦指着谢秋山的鼻子,像只被刺激到的牛,吹胡子瞪眼:“你们……你们居心叵测!”
他扬起手,谢秋山下意识地眨了下眼睛,但他的手掌还没来得及落下,就被宁丞擒住了手腕。
下一秒,一声清脆的巴掌响起,整个客厅都安静了。
田承眼含泪水,手掌在班厦脸上留下一个红色的掌印:“班厦!你这么多年在外面乱搞我都忍了,但你居然让你外面那些野种欺负我女儿,你明明知道却瞒着我?!”
班厦还想狡辩:“我不知道……”
“啪——”
又是一个巴掌落下,直接把班厦扇蒙了。
“你个糟婆娘敢打我?”
班厦一把将她推开,他虽然年纪大了,但是比起同龄的田承来力气上还是占优势,将她推了个踉跄。
谢秋山在她身后将她扶住,宁丞却突然冲了上去,脸上是谢秋山从未见过的暴怒,他抓住班厦的衣领,举起了拳头:“你自己做了那些烂事,还敢对你老婆动手?!”
作者有话说:
忽然想起来这几天高考,高考的饱饱加油鸭!考完就是美好的暑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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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饱饱们的地雷和营养液,么么-3-
第四十章
班厦比宁丞矮了一头多, 很轻易地就被提了起来,悬空的双脚在挣扎,双臂也在胡乱地挥舞着:“宁丞, 你要是敢打我,我就报警了!”
宁丞的拳头离他的脸只有两公分的时候, 班厦闭上眼睛,发紫的嘴唇颤抖着,满脸的惊惧之色。
这拳头并没有落在他身上,而是被谢秋山包裹在掌中, 谢秋山并拢五指,将宁丞的胳膊按了下来。
“别冲动。”谢秋山说。
脖子上的拉力突然消失,班厦向后一个踉跄,在沙发的支撑下堪堪站定,他松了松衣领, 指着两人骂道:“滚出我家!”
“现在他们是我的客人。”田承走到两人身前,腰板挺得笔直, 发间那根木簪斜着插在发间,漆过的根部显得尤其尖利, “等如昭回来,我会问清楚的。”
“你什么意思, 你信这个两个外人的话你都不信我?”班厦还在嘴硬, 他又握起拳, 但瞥见田承身后脸色阴沉的宁丞, 他又把拳头松开了,“如昭她在学校好好的, 绝对不可能有事。”
田承摇摇头, 说:“我不信你。”
班厦再次握拳, 一拳头捶在了茶几上,茶几上的水杯被震得飞起,里面的水泼洒在案上:“我是你老公,在家从父,嫁人从夫,你们家的家训你都忘了?!”
宁丞嗤笑一声:“班总,你穿着一身现代装,思想倒还停在清朝呢,小辫子藏哪儿了?”
“你——”
班厦瞪了他一眼,但被宁丞提起来的感觉还在,他摸了摸脖子,没敢开口。
“两位来外面聊吧。”田承对他们做了个请的手势,又冷冷地瞪了班厦一眼,“你别跟过来。”
她将二人请到后花园的小茶室中,里面的布局比较简单,除了茶桌和凳子,还有两个粉色的秋千。
“你们能跟我讲一下具体的过程吗?”
谢秋山双手交叠在一起,沉默了片刻,道:“田夫人,我首先该向您道歉,这件事情不是我们偶然遇到,是我特意去查的。”
“没关系。”田承眼底没有什么波澜,似乎早已猜到这样的原因。
谢秋山说:“班传宗初三的时候就和那些混混熟悉了,初三的时候陆续有过收保护费的劣迹,被家长告到学校里几次,都是班总出面解决的……这些不是我信口胡诌,您可以去询问他的老师。”
“我不关心他儿子的状态,只关心我自己的女儿。”
“好。”谢秋山看了宁丞一眼,有些话过于沉重,他不知道该怎么对一个母亲开口。
宁丞先他一步开口,道:“您女儿今年高三吧?如果我们调查的没错的话,她应该从高二开始就被那些小混混威胁了,她求助过老师,老师也联系过她家长……您被联系过吗?”
“我没有。”
“那就是只联系了她父亲。”
话已至此,剩下的事情也就不难猜了。
班厦在知道混混团体里有自己的儿子之后,选择息事宁人,给了班如昭大笔的钱让她应付那些混混,不许她在田承面前说出真相,班传宗那边却只是不轻不重地责怪一两句,却反向催动了班传宗欺负自己这个异母姐姐的心。
班如昭这两年,几乎是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的。
就算身体上没有收到伤害,精神上却遭到了巨大的折磨。
班厦就算安排了司机接送,但也不可能实时保护她,她需要和朋友社交,需要外出,但每一次出门对她来说都是一场折磨,不知道哪里就会冒出一两个认识她的小混混,说着污言秽语抢走她身上的钱财。
这些人大部分还未成年,即使把他们送进警局也只是拘留几天,出来后只会变本加厉,视为救命稻草的父亲,选择袒护的主谋,是她同父异母的弟弟。
在被霸凌的同时,还要面对父亲出轨的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