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燃从副驾下来,郑明今看着赵霁羽倒车离开,问道:“他现在去哪?”
“他要回家一趟。”即便郑明今是知情人,申燃还是有点不太好意思,他用指关节揉了下鼻尖,回头看着校门内正陆续出来吃午饭的学生们,有好几个人的视线都落在他和赵霁羽那辆车之间。
赵霁羽那台过百万的卡宴没有办理入校手续,但是有不少学生认得他的车,申燃则是因为前阵子李葶闹出的风波。如今他已经跟赵霁羽在一起了,总觉得今天看过来的眼神好像比平时更多。
郑明今的背包上挂着一顶棒球帽,他拿过来戴上,道:“找个地方吃饭吧。”
郑明今也有一肚子话想问他,两人找了家韩餐店,点了两份石锅拌饭套餐。
在角落的座位坐下后,郑明今低声问起这几天的事。
申燃看着旁边的落地玻璃窗,外头艳阳高照,树影在地上投下一片阴凉,如今已是九月中旬了,气温不如七八月那么热,看着那些摇晃的枝叶,他的思绪有些飘远了。
原来不知不觉,夏天已经要过去了。
想到回来的路上,他和赵霁羽在服务区没人的角落里偷偷接吻,他不禁压低帽檐,手下意识地挡了一下嘴角。
他的嘴唇又被赵霁羽亲得有点肿,但愿郑明今看不出来。
郑明今的确没发现他嘴唇的异样,只看到他又是走神又是傻笑的样子,于是抱着双臂靠到椅背上叹气。
申燃听到了,抬起脸看过来,正对上郑明今无奈的眼神。
清了清嗓子,申燃正色道:“你刚才说了什么?”
郑明今已经不想计较他这个坠入爱河的模样了,又靠回桌前问了一遍,申燃也把这几天发生的事大致说了,他想让郑明今转变对赵霁羽的印象,因而将赵霁羽是怎么陪徐惠绢做检查的说得很仔细,郑明今即便听不出来,也从他的表情里看得出他的想法。
前段时间他压力很大,郑明今几乎没在他脸上见到过笑容,这次回来整个人却轻松了不少。个中原因,郑明今即便不问也知道。
石锅拌饭端上来后,两人各自拌着碗里的,郑明今尝了一口饭才问:“那你打算什么时候告诉你妈?”
“先不说了,”申燃也吃了一口,“我跟他说好了,都先瞒着家里,等以后毕业了再考虑。”
“也对,”郑明今认同道,“你俩至少要有一定经济实力了再谈这些。”
申燃点了点头,郑明今又说:“我这个周末要去香港两天,跟杨昕一起。”
“去港大?”
“嗯,提前先去转转,我跟她的资料都准备好了。”
暑假的时候郑明今就提过,他和杨昕都准备考港大的研究生,这话题让申燃想到了今天在路上,赵霁羽又问了他对于考研的决定。即便那人用着征询的语气,申燃也能感觉到他真的很希望自己能继续读。
就像郑明今总说读完本科就找工作很可惜一样,他们两个和徐惠绢都是在真心为他考虑。而且走到了这一步,他心里的天平已经完全倾斜了,他也很想读下去。
毕竟历史系只有本科的话学历是不太够。
喝了一口冰红茶,他抬头看着郑明今:“我也准备继续考研,下午要去找老师。”
郑明今停住了咀嚼的动作,惊讶地看着他:“怎么突然改主意了?”
申燃说:“觉得你们说得对。”
“我们?”郑明今撇了撇嘴,“是赵霁羽说了你才听得进去吧。”
申燃想解释一下,才说一句就被手机来电打断了,看了一眼屏幕,他笑着接起,听到电话那头的人问他吃了没。
“在吃,”申燃看着碗里的五花肉,低声问道,“你呢?”
“我刚到家,老吴在煮面。”赵霁羽在衣帽间里拿衣服,“等等要去我爷爷那一趟,下午可能去不了学校,晚上我过去找你?”
“好。”
“那先挂了。”
“嗯。”
“燃燃。”
申燃都准备放下手机了,突然听到赵霁羽这么叫他,顿时瞥了眼对面的郑明今,就怕郑明今能听到这声称呼。
郑明今很给他面子,不管听没听到,反正低头专注吃饭。
“干嘛?”他问道。
赵霁羽没说话,不过他听到了一声亲吻的声音,然后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赵霁羽这是隔着电话亲了他一下。
即便有棒球帽的帽檐挡着,他还是低下头,咬牙轻声道:“先这样了。”
赵霁羽不放过他:“你听到没?”
申燃:“……”
赵霁羽:“没听到我就再亲一下。”
担心赵霁羽真的会再亲,申燃只好说听到了,赵霁羽满意地笑了,挂断之前又说了一次想他。
知道他和郑明今在一起,赵霁羽没要他给任何回应,等他放下手机,装作若无事抬起头想继续吃时,发现郑明今含着冰红茶的吸管,一脸把他看透了的表情。
直到吃完饭,申燃的耳朵热度都没能降下去。
下午郑明今陪他去了学校的图书馆,帮他补这几天落下的课程,傍晚时分郑明今先回去了,他在图书馆拍到一张很美的窗前落日照片,刚调好颜色赵霁羽便打了过来。
约好见面地点,他回宿舍放东西,顺便换了套衣服。坐上车发现后座还有一个人,那人轻启朱唇对他微微一笑,主动打了个招呼。
没想到俞雪彤会在赵霁羽的车里,申燃动作顿了顿,俞雪彤则说:“不介意我搭你男朋友的便车吧?”
她的性格坦率,不过突然听到这话,申燃还是难掩不自在,笑了笑当回答,转回身时瞥了赵霁羽一眼。
赵霁羽那辆卡宴送去保养了,现在开的是另一辆墨绿色的软顶敞篷车,申燃扣安全带的时候忽然想起了他第一次见俞雪彤那晚,赵霁羽开的也是这辆,他们三个也是这样坐着。
车开上主路后,赵霁羽打开车载播放器,放了那首《美人鱼》。音乐唱至高潮时,俞雪彤会随着旋律轻哼,听完了发现又重新开始,她好奇道:“你设了单曲循环啊?”
赵霁羽专注地看着前面的路:“嗯。”
“换歌吧,别老听一首。”她提议道。
赵霁羽勾起嘴角,转头看着旁边面对窗外的申燃:“不换,燃燃喜欢听。”
申燃抵着下巴的手指都用力捏紧了一下,后排的俞雪彤猝不及防被塞了一嘴狗粮,忍不住搓起手臂:“赵霁羽,你要是觉得我太亮了就找个地方把我放下,我自己打车回去。”
“那没必要,”赵霁羽依旧笑得合不拢嘴,“这个时间不好打车,你家司机赶过来也要时间,反正快到了。”
俞雪彤跟他闹着玩的,虽然气得哼了哼但车里气氛很好,只有申燃觉得不太自在,等到俞雪彤要下车时他先下去,帮忙拉下副驾的椅背。
俞雪彤整了整裙摆,看着他说:“本来霁羽打算今天就找我爷爷说分开的事,但是因为我爷爷这两天血压有点高,所以我想等几天,你不会介意吧?”
她的态度很诚恳,反倒是申燃不知道该怎么接这话了,只好僵硬地点了下头。
看出他的不自在,俞雪彤对他笑了笑便和赵霁羽说走了。申燃坐回车里后,赵霁羽手伸过来牵住他:“生气了?”
盯着前面看了片刻,申燃才转过来:“没有,就觉得有点尴尬。”
赵霁羽说:“她说想跟你解释一下,免得你多心。”
俞雪彤在礼仪方面的确一直都没得挑,尽管申燃跟她接触的次数有限,但也能看出来她是一个很优秀善良的女孩子。
申燃说:“她什么时候发现的?”
“你在上弦场跟我说不能在一起的第二天晚上,我出去跟她提了分手,那时被她看出来了。”
申燃去看副驾的后视镜,俞雪彤已经走远了,他望着那一抹浅紫色的身影,像是有话想说又没有说出来。
赵霁羽捏了捏他的手:“放心,我和她算是从小一起长大的,而且她在国外也有认识和同性交往的朋友,很理解我们。”
申燃点了点头,这次神色终于轻松起来,看着赵霁羽说:“晚上吃什么?”
打转方向盘汇入了隔壁的车流里,赵霁羽说:“去吃海鲜。”
吃海鲜的地方是一家大排档,定位比较大众不过环境很干净。赵霁羽来时还跟老板打了招呼,申燃没想到他与这种地方的老板也能熟悉,坐下来以后才知道这家店是老吴一个朋友开的。
赵霁羽把菜单放到申燃面前:“老吴之前一直在做厨师,认识不少开店的朋友,很多人的手艺都不错,以后带你慢慢尝一遍。”
申燃接过菜单看,这家店不但海鲜品种齐全而且价格亲民,他笑道:“这位置不会也是你让人家预留的吧?”
他们来时店里已经坐满了人,只有二楼靠广场那一排角落有个很不错的位置空着。赵霁羽笑了笑,椅子拉到他身边坐下,单手支着下巴说:“我还让老板留了只澳龙,他这边做的葱姜龙虾伊面是老吴都做不出来的口味。”
申燃已经有段日子没吃过老吴做的菜了,现在光是听到菜名就觉得饿,赵霁羽跟他一起看菜单,把特色的海鲜做法都点了一遍。端上桌的时候,每道菜都是色香味浓郁,就连做法最普通的椒盐皮皮虾都没得挑,炸过的背壳裹着化开的椒盐粒,咬在嘴里酥酥脆脆,白色的虾肉又香又有嚼劲,吃得申燃一次性手套都换了好几副。
赵霁羽的肠胃炎也好了,没了顾虑陪他一起吃,最后那道葱姜龙虾伊面端上来时申燃已经差不多饱了,为了不浪费又吃下去,结果吃撑了。
饭后他俩一起散步消食,这里靠近商场的广场,周围有不少能逛的地方,夏末的晚风徐徐拂面,添了几分早秋的凉爽之意,连路过的一家连锁国风奶茶店都推出了金黄色的秋季新品:金桂酒酿。
这家店的装修让申燃想起了之前去西安旅行时也喝过类似的奶茶,他想买两杯让赵霁羽也尝尝,赵霁羽说只要一杯就可以了。
买的时候他就在想赵霁羽该不会又打算一杯两个人喝,结果买完了真是这样。好在晚上光线不够亮,没人注意到他们。
回到车里,赵霁羽把副驾的椅背放低,跨过中控台坐在申燃腿上,俯下身吻他,亲得他嘴唇又有些肿了才舍得放开,说:“以后在外面不用那么小心,在别人眼里我们也可以是好朋友。”
看着撑在自己身上的人,申燃沉默了片刻才低声回答:“我只是怕太快被人发现了,毕竟我跟你以前并不熟。”
他垂下眼眸中有些许不安的影子,赵霁羽再度低头吻他,一句“你真是傻得可爱”从唇齿交缠间漏进了他耳朵里。他脸红了,抬手扣住赵霁羽的后颈捏了两下,发狠地亲了回去。
这辆车的空间不如卡宴大,赵霁羽跨坐吻他的姿势别扭,亲了没一会儿就放开了。申燃看时间差不多了,便提议回去。
赵霁羽把他送到校门口,临别前两人又依依不舍地待了一会儿。等申燃回到宿舍已近熄灯时间了,他匆匆洗了个澡,躺上床就接到赵霁羽的微信:【我到家了】
【早点睡】他笑着回道。
【习惯了你在家里,现在你不在房子都显得很空】,和这条消息一起发来的,还有放在赵霁羽卧室桌面上的鱼缸。
赵霁羽之前网购的新鱼缸已经到了,波浪弧度的外形很特别,除了新买的鱼缸小摆件之外,赵霁羽还把那天在溪边挑选的鹅卵石放了几块进去。
彩色的鹅卵石颜色不算鲜艳,但放在里面感觉很不错,小燃和小羽在视频中畅快地游着,估计很喜欢这个“新家”。
看了那两行字再看这个视频,申燃心里也有了空落落的感觉。
赵霁羽希望他搬回去,他也想跟赵霁羽住在一起,这样见面的时间多,单独相处也不用避开人。不过他们才刚刚开始,如果现在就搬过去了,万一哪天被赵霁羽的家人撞见会很难解释。
他不想在感情还没稳定下来之前就面临那么多的问题,赵霁羽也理解他的顾虑,因此约好了每个周末他过去住两晚。
【很快就到周末了】他回道。
赵霁羽:【是很快,还有四天而已】
申燃学着赵霁羽说话的语气:【你乖了,再忍忍】
赵霁羽发了个“哼”的表情包,又加了个狗狗叼玫瑰的表情。
看着这个憨傻的哈士奇,申燃忍不住笑了,去表情包库里搜了个小男孩摸狗头的卡通图案回过去。
赵霁羽应该是去洗澡了,没有马上回他。
又发了一句【明天见】,申燃放下手机,拿过枕头旁边那对绣着大红色LOVE爱心字样的小猪,抱在怀里闭上了眼睛。
第二天早上,他刚来到历史系的教学楼就看到了等在楼梯附近的人。
赵霁羽的衣着打扮与平时没什么不同,双手抄在修身的西裤兜里,不少女生路过时都会盯着他看。只有申燃,远远地看到那一抹树下的身影便停了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