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思飘远了，没回答这个问题。俞雪彤察觉到他在走神，不确定他是不是不想回答，只好不问了，谁知他回过神往前开的时候问道：“你刚才说什么？”
“我说我们的关系要假装到什么时候合适？”
“应该要不了多久，”看了一眼后视镜，赵霁羽踩重油门超过前面那辆慢吞吞的车，“久了再分对家里也不好交代。”
“这倒是，”俞雪彤的食指轻点着下巴，笑盈盈地看向他，“不过我觉得跟你假装还挺合拍的，又轻松。你说我们要是吹了，后面你爷爷或者我爷爷再逼我们相亲怎么办？”
赵霁羽瞥她一眼，神情似笑非笑：“那你就再找一个像我这样的各取所需。”
“哪那么好找啊，”俞雪彤叹着气，转向窗户外面，“不过最迟明年春天我就会回英国了，到时候应该能轻松点。”
俞雪彤刚回国时就有提过想要继续念书的打算，赵霁羽想到了昨晚程微岚又给他打来电话，问起那两所大学考虑得怎么样。
这件令他无比心烦的事，是这两年都一直挂在程微岚心头的要紧事。
遇到申燃之前，到外面读研对他来说可有可无，即便要去他也不会选择香港，不会待在程微岚眼皮底下。但现在不同了，心里有了不舍的牵挂，无论对赵鑫鸿还是程微岚，他的想法都在逐渐转变。
手指在方向盘上轻轻敲击着，他切了一首很嗨的重金属音乐，在中午回到了家。
这个时间申燃果然不在，他走到申燃的房门口，看着那张已经恢复整洁的床，转身进浴室洗澡，出来后打电话给昨天预定的咖啡店。
店员说他定的应援饮料刚刚送出去了，他便换衣服出门，在校门附近接到了那三箱现做的咖啡。店里按他的要求用马克笔在饮料箱子上写了申燃的名字，送货的人上了他的车，帮忙把箱子搬到篮球馆，整齐地放在墙角。
赵霁羽在对方身后进来，刚跨进大门就听到了一阵骚动，往看台看去，几个脸生的女孩正激动地朝他打招呼。
他没搭理，给对方结了送货费，接着就有篮球队的人走过来问怎么回事。
得知这是送给申燃的应援饮料，对方登记了他的姓名和电话，说等申燃来了再分发。他走上看台，挑了一个周边没人的位置坐着。
篮球赛两点准时开始，赵霁羽到的时候场内已经坐了不少人，而他附近也陆续坐着一些女生，好几个都在悄声议论他，更有大胆的坐到他旁边的位置，主动问他怎么会突然来篮球场。
他在学校基本不运动，也不参加任何社团，这还是头一次出现在球场内，自然惹得不少注意。
来搭话的两个女生跟他同级，见他垂眸看着膝盖上的手机不说话，也明白他就是这么个不爱搭理人的性子，在他身边又坐了一会儿才离开，到后排接着看他。
在这里坐了近半个小时，赵霁羽不是低头看手机就是扭头看入口，那三箱应援饮料一直堆在墙角没动过，球场上双方的队员已经到得差不多了，就在他想着申燃会不会迟到的时候，大门处又走进来两道身影。
前头的男生高大帅气，露出来的肌肉一看就是经常锻炼的，跟在后面的男生面相清秀，两人进来时先看到墙边醒目的应援饮料，接着身材高大的男生就叫住了一个学弟，问了几句话朝自己看过来。
这个男生进门的时候，赵霁羽就听到前面的两个女生在热议对方，由于声音不小，他听清了对方的名字，不由得打量起来。
这个叫季明伦的男生来自研究生院，也是申燃提过不止一次，关系很不错的学长，上回去西安的人员里就有他。
赵霁羽右腿搭在左腿上，右手心托着下巴，没什么表情地与向自己看来的季明伦对视着。
季明伦身边那个男生也在看他，这时腿上的手机震了震，他低头去看消息，再抬头时发现季明伦靠近了男生的耳畔，随后男生紧张地向四周看了看，季明伦则笑着走开了，男生摸了一下滚烫的耳朵，又不自在地看着四周。
这反应在一般人眼里或许没什么特别，他却一眼看穿了，原来这个季明伦的性取向也是男。
申燃既然跟季明伦玩在一起，应该清楚这件事。
在他思考的时候，面容清秀的男生走到他这一侧的看台，在附近找好位置坐下。察觉到他在看自己，男生礼貌地对他点了点头，他则收回视线继续去盯入口方向。
可惜直到比赛开始的哨声响起，申燃都没出现。
赵霁羽不确定申燃是不是忘记了比赛，不过昨天自己给他端去蜂蜜水，分明看到他手机屏幕上的消息提示。以申燃对篮球的喜欢程度应该不会忘记，难道是临时有事来不了？
拨出了申燃的号码，他听到关机的提示，只好继续坐着等，期间又打了三次都是关机，到了比赛结束时申燃也没出现，他便开车去了便利店。
拐进便利店所在的小路时，赵霁羽远远看到门口停着一辆送货的卡车，旁边的小推车上摆满水饮箱子，许恬拿着进货本在与送货的司机核对商品信息。
他把车停到对面，许恬忙得一直没注意到他，等他到身边了才发现，抹掉鬓角的汗珠问道：“来找申燃啊？”
“嗯，”赵霁羽说，“他在里面？”
“对啊，他在理货，”许恬指了指旁边推车里的二十多件饮料，“你要是有时间就帮一把吧，他腰不舒服，这两天都干不了重活。”
第42章 牵一会儿
来之前赵霁羽还想着申燃会不会是请不了假才没去打比赛，没想到竟然是这个原因。
他问许恬：“他怎么弄的？”
“不知道，他昨天中午来上班就这样了，”许恬解释道，“也没跟我说什么原因。”
许恬已经清楚赵霁羽暗恋申燃的事，聊了没两句就把人往里面推：“你进去看看他要不要帮忙。”
赵霁羽走进便利店，在后面的仓库看到了正在一堆架高的货物底下坐着的人。
仓库里的光线不够明亮，那人的身影有一半笼罩在阴影下，穿着围裙的后背看着比平时略显单薄，正低头记录着东西。
他卷起衬衫袖子走过去，申燃以为是许恬进来了，头也不回地道：“外面还有几箱可乐？”
没人回答，不过对方来到身边，一只手贴上他腰的位置：“腰不舒服怎么还坐这么矮的凳子？”
写字的动作一顿，申燃握紧了笔杆，片刻之后才扭头看去。
赵霁羽蹲着身体，镜片后的目光就这么直接地望向他，态度坦然到他又记起了昨天醒来，赵霁羽也是这样，好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显得一直在意的他很不对劲。
错开视线，申燃看向面前的登记簿：“我没事，你怎么会过来。”
“我去篮球馆想看你的比赛，”赵霁羽如实道，“没等到你，打你电话关机了就过来看看。”
申燃把手机拿出来，发现是没电了，于是道：“你怎么知道我有比赛？”
“你之前跟我说过，”赵霁羽没提昨天早上看到他手机消息的事，站起身说，“外面的东西我和许恬来整，你别弄了。”
不给申燃拒绝的机会，赵霁羽转身往外走，很快就消失在门口。申燃神色复杂地看着那片地面淌进来的光，手伸到后面，摸了摸刚才一直被贴着的部位。
即便隔着T恤面料，这一块皮肤都比周围热多了，他想，赵霁羽的手心温度有这么高吗溏淉篜里？
多了一个人帮忙，许恬也觉得轻松不少，赵霁羽看着像没做过事的样子，实际上整理起货物有鼻子有眼，搬东西的动作也很快。
许恬看他的眼神都写满了欣赏，等他去了附近的公厕洗手，许恬靠在收银台的桌板上，笔帽敲着桌面道：“你这个朋友简直好得没话说，长得帅又温柔家里条件又好，谁要是做他的对象肯定很幸福。”
申燃正在核对货架上的条码，听完并不吭声。看着他藏在帽檐下的眼睛，许恬眼珠子一转，接着说：“可惜他对我没兴趣，不然我都想追他了。”
之前申燃就猜想过许恬会不会对赵霁羽有意思，听到这里终于抬头问：“你怎么知道他对你没兴趣？”
“上次我问了呀，”许恬蒙人不打草稿，表情还透出几分遗憾，“他说心里有人了。”
门那边传来一声清脆的风铃响，许恬习惯性地看向走进来的客人，申燃则收回视线，继续盯着核对了一半的条码，不过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他都有点注意力不集中。
下午赵霁羽有事先走了，当时申燃正在给客人结账，只来得及看到赵霁羽转身出去的背影。
那人身上的白衬衫没有来时的笔挺干净，想起赵霁羽两次帮自己搬货的情景，他心里觉得过意不去。快下班的时候赵霁羽的车又停到了对面，这次人没有下来，一直等到他忙完过去。
降下车窗，赵霁羽对他说：“上车吧。”
这人身上的白衬衫换成了藏蓝色的休闲款衬衣，头发也很清爽，车内还有好闻的古龙水淡香，之前应该回去洗澡了。
申燃没有动：“你先走吧，我还要去找人拿东西。”
赵霁羽说：“我送你去。”
申燃还是不想上车的样子，赵霁羽便接着问：“或者我把你送到附近，腰不舒服别去挤高峰期的公车，容易再伤到。”
他说得有道理，申燃只好坐上来，报了个地址。
车上单曲循环着一首慢摇爵士乐，申燃靠在头枕上看着窗外，车子拐过两个路口后，赵霁羽停在路边：“我买咖啡，你想喝什么。”
申燃说：“不用了。”
赵霁羽走进旁边的咖啡店里，很快就端着两杯咖啡回来，将其中一杯递给他。
申燃倚在头枕上，眼神无奈地看过来。赵霁羽笑着说：“这是这家店的招牌海盐西瓜咖啡，味道很不错。”
申燃低头吸了一口，西瓜的香甜气息与海盐和咖啡融合，口感的确很清新。他咬住吸管嘬着，等赵霁羽汇入车流了才问道：“你今天怎么会想到去篮球馆？”
“去给你打气，”赵霁羽用眼神点了下他手里那杯咖啡，“本来还买了三箱应援的咖啡，全浪费了。”
下午申燃的手机没电自动关机了，也就不知道有人送给他应援饮料的事。他坐直了问：“你买那个干嘛？”
“看球赛不是都要应援？我买的就是这个牌子的咖啡，不过现在也一样，反正你今天都喝到了。”
赵霁羽说得轻松，目不斜视地注意着前方路况，申燃的心情却更复杂了，即便没有在场，光是听他说的也知道有多浪费，不过最想不到的是他会不打招呼就去看自己的比赛。
靠回头枕上，申燃捏着吸管搅动着杯子里的冰块，听赵霁羽问他：“怎么又不说话？”
前天晚上那场分不清是梦境还是现实的亲热又徘徊在脑海中，申燃越想心越烦，干脆闭上眼睛说：“没什么，我有点困，到了再叫我。”
身旁的人没有再吵他，不过闭着的眼皮依旧能感受到窗外明艳晃动的夕阳光，温柔的旋律像浪花阵阵拂过耳畔，纵然情绪低落，这种气氛又无疑是放松的，等赵霁羽把车停下来的时候，申燃几乎快睡着了。
打量着面前这个很有年代感的小区，赵霁羽说：“你来找谁？”
申燃解开安全带：“找李葶拿点东西。”
解锁副驾车门的动作停了下来，赵霁羽看着他：“你找李葶拿什么？”
“以前放在她这里的东西，她后天要飞了，再不拿就来不及。”
申燃的态度自然，赵霁羽则瞥了一眼前面的小区大门，也解开安全带：“我和你一起去。”
李葶住的那栋楼要穿过两条林荫密集的小道，他俩路过时遇到了好些吃完饭下楼遛狗的居民，等到了楼下，申燃直接输入了单元门的密码。
赵霁羽看着他的动作，进电梯后问道：“你以前经常来她家？”
“没有，”申燃靠向轿厢壁，“就两次。”
“腰又难受了？”赵霁羽问。
之前听到这样关心的话，申燃不会觉得有问题，可现在赵霁羽又把手伸过来了，掌心贴在他腰椎的位置，这让他不自在起来，站直了拉开那只手：“没有。”
被拉开的右手收进裤兜里，赵霁羽看向四周都有不同程度磨损的轿厢壁，这电梯一看就是用了很久，到处贴满了小广告纸，上升过程中还会不时地摇晃。
申燃仿佛习惯了，主动解释道：“别担心，这的电梯只是看着老旧，没出过意外。”
电梯上升到九楼停下了，门打开时，他俩不约而同地收住了要跨出去的脚，门外站着的两个人在看清他们后，左边那位笑容蒸发，将牵着的手抽回来，右边那位则转过脸看她。
赵霁羽也见过李葶被偷拍的照片，认出了照片里另一位女主角正是右边这位短发女生。
他看向申燃，申燃没什么表情地走出电梯，对李葶道：“我来拿东西。”
李葶面色尴尬，估计也没想到会这么巧就让申燃碰见了，随后便意识到两人已经分开了，没有必要再这么拘着。
“你等我一下，我去拿出来。”她说完又看向身边的人：“你先走吧。”
短发女孩侧过身进了电梯，李葶等她进去了才回去拿东西，谁知电梯门在即将关闭时又打开了，短发女孩走出来，低声说：“你是申燃吧。”
没想到她会找自己搭话，申燃隐隐蹙起眉。女孩也不需要他回答，瞥了一眼无人的走道转角，将嗓音压得更低。
“李葶没有对不起你，是我强迫她的，但是你也看到了，她和你在一起没办法真正地快乐，性取向这种事勉强不了，错了就要及时回头。”
“你没必要和我说这些。”
申燃的语气透着不耐烦，好在短发女孩也不是不知收敛，她注意着旁边走道的动静：“我没其他意思，后天我会和李葶一起走，照片的事抱歉了。”
刚才出来时女孩一直按着电梯的开门键，此刻说完就果断退了回去，待那扇门重新关上了，申燃才面无表情地去看赵霁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