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念跪在灵堂里，望着遗像上鹿露年轻美丽的脸庞。
曾经鹿露狰狞的面孔消散不见，沈念只记得他小时候妈妈的音容笑貌。
他的妈妈是世界上最爱他的人。
一群穿着黑西装的人进来吊唁，不知道沈逸泽从哪听到鹿露的死信，他坐在路边的黑车里，让自己的手下带了些慰问的东西送进去。
灵堂中间跪着的是他儿子沈念，沈逸泽吐出烟圈，那孩子已经长这么大了。他忘记自己有多少年没和沈念联系，没好好看过他儿子的模样。
沈念听到身后传来的声响，他闭上眼睛，表情淡漠得像冰。
“拿出去。”
身后的人一愣，解释道：“少爷，这是沈先生让我们……”
“谁是你们沈家的少爷？”沈念起身，视线直直射了过去，看得人心惊。
“你们沈家只有一个beta少爷，我是Omega。”
“在我还能好好说话的时候，拿着你们的东西滚出去。”
有位长辈受不了沈念这种无礼的态度，忍不住开口：“沈念，你爸已经仁至义尽了。听说你母亲去世，他特意派了我们过来送你妈妈最后一程。你妈妈没什么亲人，你不要不知好……”
沈念猛然转身，一只手强有力地扼住那人的脖子，眼里弥漫出血丝：“他仁至义尽？演戏演得太过忘记自己的真实面貌了吗？这么有瘾怎么不去唱戏啊？我妈病了这么多年他有问过一句吗？人死了还在这装什么深情，难不成是心里有愧怕我妈变成恶鬼上门索他的命吗！”
那老头被沈念狠狠甩在地上，一把老骨头差点摔碎，他一边用手指着沈念一边嘴里念叨：“疯了，疯了！你妈是疯子，生出个你也是疯子！”
沈念拿起地上被这些人拿过来的纸钱向天空抛去，纸钱散落一地，他抬脚踢翻火盆，火星四溅将纸钱烧成一片火海，火舌肆虐，所站之处皆是猩红一片。沈念如野兽般嘶吼着，脖颈处的青筋暴起，面目极为狰狞。
“拿着你们的东西滚出去，别让它们平白脏了我妈轮回的路。”
第20章 你也有今天
沈念的一生都在失去。
一次，他失去了母亲。
一次，他失去了爱人。
他的人生似乎总是在失去，从未拥有过。即使短暂拥有过，他所在意的人也终会离他远去。
命运总是如此苛待他，世间的每个人都有得到幸福的权利，但上帝遗忘了他。
沈念曾经的梦想是做一名优秀的精神科医生，他想一点点修复被沈逸泽毁掉的母亲。母亲的去世给沈念带来了几乎毁灭般的打击，他想学医拯救无数和母亲一样困精神疾病里的病人，但后来他发现他根本无法面对他们。他无法接受那些曾在他母亲身上出现过的症状又重现在其他人身上，甚至连倾听他们说话都做不到。因为每当沈念面对病人时，他们的脸在他眼里都会幻化成妈妈的样子。
沈念陷入了怪圈。
他想救人，但连拯救他们的第一步都做不到。
“救身和救心是一样的，你以后会成为一名很优秀的外科医生。”
教授的一番话点醒了沈念，他成为了临床医学专业的学生。
手机传来了新闻推送的提示音，沈念猛然惊醒，他已经忘了这是他第几次在实验室里睡着了。
屏幕照亮了他倦怠的脸庞，已经快12点了。手指下滑推送，一条新闻吸引了他的目光。
「银川隧道发生车祸，三辆机车相撞造成4人当场身亡，其中一人疑似沈氏集团少爷沈*昕」
沈念心里一沉，紧接着便翻涌起一股难以抑制的诡异感觉。他不敢相信，将新闻点开逐字逐句翻看，直到他看到一张医院门口的偷拍。即使已经多年未见，沈念还是一眼认出了那个匆忙走进医院的背影属于他该死的父亲。
沈逸泽身形到是没怎么变，只是不知道是否是因为经受不住突如其来的噩耗，沈念觉得他的背影有点佝偻。
那个孩子居然死了？
这不是沈念第一次在新闻上看到沈弈昕的名字。他是个被惯坏的beta，从他15岁开始，泡吧斗殴的消息隔三差五就能上新闻。
也是，有着对他溺爱如此的父母，再加上优渥的家境，成长为问题少年也不算多稀奇的事。那个beta长得并不很像沈逸泽，反而更像他那个beta母亲。
直到新闻末尾打满马赛克也遮不住猩红一片的事故现场照片映入沈念眼帘，他才像是终于反应了过来，握着手机的手指用力到发白。
死了？就这么死了？
他有些愣怔，眼神有一点困惑，又有大仇得报的快感。
自从母亲去世，沈念没有一刻不在祈祷沈逸泽和那个beta得到应有的惩罚。他想让他们痛苦，想让他们流泪，想让他们悔恨，想让他们绝望。
一报还一报，非得让他们也经历和自己一样的噬骨之痛才算两清。只是沈念没想到，这个报应竟然反噬到了他们的孩子身上。从某些角度来说，沈弈昕确实是无辜的，他只是个投胎到那个女beta肚皮里的一颗受精卵罢了。但他的出生毁掉了沈念的家，他占有了沈念本应该拥有的一切，他的妈妈是个小偷，他们母子俩偷走了鹿露的命。
沈念呼出一口气，眼底的情绪剧烈地一颤，忍不住发着抖，扯出一个惨淡的笑。
沈逸泽……你也有今天。
不知道当你看到你儿子尸体的时候，会不会想起曾经因为你丢掉命的女人，还有你们来不及出生的小女儿。
这都是你造的孽。
沈弈昕……多好的名字啊
沈念那个连名字都没有的妹妹在去世没多久之后沈弈昕就出生了，沈念还记得当初沈逸泽买下了报纸的头版头条庆祝他小儿子降生，还给他取了这样一个名字。
一心一意
既然这么爱你的妻子和儿子，还不如早点下去和你儿子一家团聚。
*
“导师，您找我。”
沈念来到导师办公室，看见教授从书本的夹缝中抽出一张纸条。
“小念，老师跟你说件事。”年迈的教授拍拍沈念的肩膀，“昨天老师收到了你父亲的消息，他说你家也搬了，电话也不是之前那个了。他想见你一面，又不敢直接联系你，所以找到了我，你看看你要不要……”
“我没有爸爸，他认错人了。”
这是沈念第一次用如此强硬的语气打断他导师的话。
老教师抿了抿唇，还是开口道：“父子俩有什么话说不开呢，虽然老师也不知道你和你父亲之间发生了什么事，但你也体谅体谅你父亲，毕竟……”教授声音急促地收了尾，他似乎还想劝诫学生一番，却没敢再言。
因为他看见沈念投过来的眼神，那么黑，那么安静空洞，仿佛失去了生命一般。正如那个雨天，惊雷劈下，照亮少年的眼，如此绝望。大雨稀释了少年身上的血，温热的生命顺着他的手腕流淌，逐渐消逝。
在教授40多年的授业生涯里，他第一次遇见沈念这样的学生。他说他救不了自己的母亲，也救不了和他母亲一样的人。
所以他选择了自杀。
教授是挽救了沈念生命的人，他为沈念指了一条明路。沈念也是他见过最能吃苦的学生，在医院实习的时候可以连续工作20个小时不休息。他说他多救一个人，就能多积攒下一份福报。
因果循环，前世今生。他愿用他今生种下的所有善换他妈妈和妹妹下一世的幸。
这是沈念的第一次失去。
最了解你的人往往伤你最深。
沈念在25岁的时候遇到了他的一生所爱。
他原以为这一生他将孤独终老，可老天似乎不忍他这样孤单，于是沈念认识了他的丈夫。
他第一次将自己这么多年的苦都和alpha说了个彻底，他永远不会忘alpha将他心疼地搂在怀里整夜不肯松开，他说他会给小铃兰一个家。
那是他的爱人，他的一半生命，他的灵魂，是他在神父面前交换过戒指的伴侣。
他将永远信任他，依赖他，将他视为自己的家人。
很可惜的是，总归没有人能证明，在教堂里许下的诺言，有效期是一年两年，是一辈子还是那一瞬间。
觉得无趣不是没有道理的，当高岭之花被你摘下，掌握在自己手里可以任意把玩时，那它也和花瓶里插着的假花没什么分别。
更何况那朵高岭之花还有着不同寻常的创伤。
他敏感，冰冷，沉默。
你生怕一个不小心戳到他的伤处，于是你开始小心翼翼，觉得束手束脚。在alpha眼里，沈念逐渐变成了落在他衣服上的一朵小白花，远没有基地里热情似火、百无禁忌的野玫瑰有吸引力，勾人又带劲。
于是你抖落掉那朵碍眼的花，越过了你们之间的绝对禁忌。
你出轨了。
在你和beta在床上翻云覆雨的时候，你是否有想起家中的妻子在新婚之夜眼底流淌的泪。他和你哭诉那个beta是如何毁了他的家，伤害他的妈妈。他说他痛恨自己出轨的爸爸，如果有一天你也出轨了，他绝对不会原谅你。
他将他的伤口给你看，而你却在伤口处撒了一把盐。
离婚后的沈念不是没有回过头。
他看到前夫每天都跪在自己家门口痛哭流涕，将自己折磨得不成人样。
他心软了。
这也许是他妈妈最想看到的一幕，浪子回头的丈夫祈求妻子的原谅，回归了他们的家。
但是沈念知道，这绝对不会是丈夫最后一次出轨。可是他爱他，他太想原谅他了，人在陷入爱情的时候会自我欺骗，他甚至执着地相信前夫一定会改。
他终于做了决定，奔向门口准备给alpha开门。但却在开门的前一瞬被绊倒在地上。他狠狠地跌了一跤，后知后觉地爬起，却在猫眼处看见前夫站起身离去的身影。
沈念死死咬住嘴唇，忍住叫住alpha的冲动。地板空无一物，他本不应该摔跤。
后来他明白，这可能是母亲在提醒他，不要开门，不要回头，不要变得和她一样。
这是沈念的第二次失去。
两次失去贯穿了他短短的二十多年人生，恍惚间，天光大亮。
沈念朝着光亮走去，朦胧中总有一双温润的绿色眼眸在注视着他，只是在梦中他想不起来这双眼睛属于谁。
那双眼睛富含的感情太复杂了，有热烈的爱意，快要溢出来的心痛，还有一丝焦急。
那是谁的眼睛呢？
沈念的梦做了好像29年那么久，他睁开干涩的眼，见到了梦中那双眼眸的主人。
高大的alpha正握着他的手，眉宇之间尽是疲倦，胡茬也如雨后春笋般冒了出来，不知道他有几天没好好打理过自己了。
“你醒了。”贺临川的声音带着自己都没察觉到的颤抖，他虔诚地在沈念额头印下一吻。
沈念几天没有开过口，声音沙哑。
但是alpha看懂了他的口型，他在叫自己的名字。
贺 临 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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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到前夫出轨的时候突然想起了「图书馆30秒」
当你和beta在床上翻云覆雨的时候，你在想什么呢。是想起妻子在新婚之夜眼底流淌的泪，还是希望他永远都不会发现。
（我们念念接下来步步坦途喽~）
第21章 你要陪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