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应他般,包子舔了舔迟野的手心。
另一只也过来了,迟野一视同仁,摸摸它的脑袋。
迟野的神色柔和下来,眼底带了几分笑意,“你们都长大了。”
膝盖昨晚冻得酸痛,蹲着不舒服,他坐在地上,把花猫抱起来,包子很自觉的盘进他腿间。
夏允风脱个外套出来,门口那三坨差点把他气过去。他冲过来,一脚踢走一个,烦道:“别抱,蹭一身毛。”
迟野醉态明显的朝他笑:“没关系。”
夏允风被那笑容敲打神经,避开不看,去柜子里给迟野找药。药箱平时不太常用,因此摆的很高,夏允风搬来椅子站上去。
迟野不知何时站到他身后,微抬起头,手一伸就能够到的高度,可是现在的夏允风已经不会向他求助。
夏允风把药箱递给他:“接着。”
药箱放在茶几上,夏允风打开,感冒药忌酒,现在不能吃,但能吃解酒药。他把药都找出来,说:“感冒药你带走,明天酒醒了再吃。”
夏允风抠两粒解酒药,看着迟野吃了。
他仍穿着白天那件衬衫,当时没发觉,此刻离近了,能看见衬衫下若隐若现的身体。
迟野盯着他看,忽然动手扯了扯洁白的衣角。
“干什么?”
“别穿这个。”迟野仰起脸,“好暴露啊。”
夏允风噎住,迟野的模样有些天真,工作一天,本该整齐的头发也松散的垂着,酒后少了深沉和拘谨,他看起来仿佛回到了十年前的夏天。
“关你屁事。”夏允风把他的手打掉,“起来,送你回去。”
原来回家只是为了给迟野找药。
迟野低低笑了两声,另一种难以言说的情绪在胸腔泛滥,催的他嗓音更加沙哑:“不用了。”
摇摇晃晃的站起来,迟野甩着脑袋,打了个酒嗝:“我呃......自己打车。”
看这架势可能都找不到小区大门,夏允风回房间拿了外套,刚搭上肩,口袋里的手机响了,有个稿子要的急,得快点交掉。
挂掉电话,夏允风说:“我要交个图,你等我一会儿。”
迟野立在门边,已经准备换鞋。
夏允风挽起袖子,截住他的电脑:“坐着,等我二十分钟。”
还不放心,总感觉迟野现在的脑子听不懂人说话。
夏允风把电脑搬到客厅,坐在茶几边的地毯上,安静的描图。
有人盯梢迟野老实多了,俩人离的有些近,迟野支起的腿能碰到夏允风的侧腰。
似有所察,夏允风往旁边让了让。
迟野歪在另一头,包子缓慢爬到脚边,尾巴一圈勾着迟野的脚踝。
这副景象好多年没有过,迟野看着夏允风有点晃神。
过去在家时,夏允风跟他生气就抱着作业去客厅的茶几上写,小孩儿惯爱坐在地上,往茶几上一趴小小的一团。迟野发完火就会来逗他,也像现在这样歪着,一会儿伸脚蹭蹭腰,一会儿踢踢屁股,总之就是不让他消停。
夏允风那会儿都烦死他了,抓着脚不让动,迟野就会刺激他:“不是要打断我的腿吗?你来啊。”
扬言要把他捆在身边,断腿毁容的小孩儿长大了。
现在的夏允风连机会都不会给到迟野,迟野压根碰不着他。
迟野闭上眼睛,心尖被掐住。包子跳到沙发上来,迟野搂住它,紧拥在胸口,像是当年从背后抱着夏允风睡觉。
动物偏高的体温和有力的心跳让他踏实,昨夜失眠,今天喝酒,迟野晕乎乎的睡着了。
夏允风左手在键盘上按动,右手拿着电容笔在数位板上画图。画的是雨后长街,大体已经完成,还剩一点细节填充。
没花很久,结束时零点才过一刻钟。
身后没什么动静,画完回头,发现迟野已经睡熟。
家里很热,迟野单穿一件白色短袖T,腰线露在外面,他也长大了,长成一个成熟男人,比从前看起来更加性感有型。
包子昂起头,见是夏允风便没动,老实的窝在迟野怀里。这丑猫还和小时候一样,黏迟野黏的厉害。
夏允风回屋拿了条毯子,盖在迟野身上,客厅里的大灯关上,只留一盏立在墙角的落地灯。
稀罕的,夏允风感觉到了人气儿。
他去厨房拆包裹,琼州来的快递,寄件人只能是凌美娟。
他打开,分装盒里装了很多琼州特产,椰丝、椰子糖、椰子粉、椰子饭。凌美娟隔三差五就会给他寄些特产过来,不管他想不想要,固执的一箱一箱给他寄。
夏允风把东西一一拿出来,情绪不明。很多时候包括凌美娟在内都会对过去的记忆产生混淆,比如说,夏允风并不是在琼州长大,他对椰子之类的特产并没有喜欢到非吃不可的地步。
爱吃椰子饭,嘬椰子糖的人是迟野,哪怕凌美娟再抗拒,身体记忆却骗不了她,在某一刻,她或许想念过那个一手养大的继子。
有人给夏允风发消息,茶几上的手机接二连三的响了好几声。迟野和包子同时动了动,有要醒的迹象。
夏允风跑过来,把手机调成静音。都几点了,什么人还在找他?
他立在沙发旁,身段纤瘦却挺拔,似林间清丽的竹。
戳开屏幕,姜意那风还没抽完,发来:“小风。”
“睡了吗?”
“没别的事。”
“和你说晚安。”
到底什么毛病啊!
夏允风不回他,看那几句话都膈应,手一滑将姜意从聊天列表请走。
迟野翻了个身,眉宇轻皱。
将醒不醒时容易被噩梦钻空子,迟野又梦到那天,木头房子被他亲手打碎,夏允风扔掉铃铛。听见凌美娟愤怒的对他说,你爸死了,没有人要你,这里不是你的家。
他固执的重复:“我还有小风。”
梦境即是现实,他低声呢喃:“我还有小风。”
夏允风定在一边,怔住,怀疑自己那双不灵光的耳朵听错。
心在颤动,瞳仁也颤,夏允风低下身去,靠近迟野的嘴唇:“你有什么?”
他盯死迟野的嘴巴,用最原始的方法字字辨别。
“小风,”迟野如他所愿,“我还有小风。”
第70章
清晨,包子从迟野手中溜走,跃上沙发靠背,山大王般踏起猫步。
怀中温暖骤失,迟野敏感的醒过来。
醒来的第一反应是累,比体育课上跑了三千米还累,全赖他昨晚做的那个梦,次次梦到都劳神费力,汗流一身。
坐起来,毯子从胸口滑落。
迟野静了几秒,昨夜记忆零散的撞进脑海,大多都已记不清楚,只记得他被夏允风带回家,想走来着,夏允风不让,还霸占了他的电脑做要挟。
怎么在这儿睡着了?夏允风没喊他?不但没喊,还放任他在这里睡了一夜,还给他盖毯子。
迟野抱着毯子发愣,包子走到他面前。一人一猫面面相觑,迟野问:“他没赶我?”
包子往前走了走,竖起的尾巴扫过来,亲昵的蹭迟野的脖子。
卧室门在此时打开,夏允风衣服已经换好,粗针白毛衣很像当年来北城找他时穿的那一件。
夏允风扫他一眼,不说话,去卫生间给迟野找洗漱用品。
迟野从沙发缝里摸出手机,查看邮件和消息,捡几个重要的先回复。
夏允风倚在卫生间门口,抱着胳膊,一副高冷清淡的模样:“牙刷和毛巾都找好了,你直接用。”
迟野应了声,起来去洗漱。
半道上捉住夏允风,规矩的钳了下肘弯就放开:“昨晚……”
夏允风撩起眼帘:“你睡着了。”
迟野点点头,明白那言下之意是没能成功把他喊醒。
去卫生间简单洗漱一下,一夜过去,胡茬长出来了,迟野摸了摸下巴,问夏允风:“你还有剃须刀么?”
夏允风一个单身男人要那么多剃须刀干嘛,他摇头:“用我的吧。”
剃须刀这么私人的物品最好不要混用,迟野不打算用夏允风的。可身上汗湿黏腻,还有难闻的酒气,不舒服,这有点忍不了,他准备回酒店冲个澡。
夏允风在厨房捣鼓早饭,奶香甜味儿飘到客厅。
很多年没有闻到这个味道了,迟野走过去,手扶在门框,沉默地打量夏允风。从前总是他给夏允风煮吃的,那人从小在山里长大什么不会?到他跟前就肩不能挑,手不能提,更没有下过厨房。
夏允风把椰子饭盛进盘子里,用破壁机打两杯草莓牛奶。
迟野突然觉得心疼,夏允风不应该是一个人,他需要被照顾,像以前他做的那样。
餐桌安静,俩人的吃相都很斯文,几乎没什么声音。夏允风的习惯是被迟野拧过来的,那人总嫌他狼吞虎咽,后来就一点一点的改掉了。
夏允风瞥见迟野泛青的下巴,主动开口:“怎么没刮胡子?”
迟野说:“不太卫生。”
这人穷讲究的毛病倒是一点没变,夏允风不爽:“我没病。”
迟野抬起眼,看见一只小刺猬:“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就是你有病?”
什么逻辑,迟野无语:“我能有什么病?”
那就不得而知了,分开十年,他们对彼此的生活与感情经历一无所知。
饭桌上沉默几秒,迟野想到昨天夏允风收到的花,在他缺席的十年里,对方又收到过几回?
椰子饭都不觉得甜了,迟野岔开话题:“椰子饭味道很正宗,在哪里买的?”
夏允风喝口牛奶,唇周沾了一圈粉白的液体,他轻轻抿掉:“不是买的。”
迟野忽的顿住,低头看一眼,难怪那么熟悉,这是出自凌美娟的手艺。他张张嘴,一个字眼抵至唇边,时至今日已经不太合适那样称呼,改口道:“凌阿姨还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