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的徐庭旭没有像现在这般无情,江言清牵着徐庭旭的手选了情侣款,说要把两个人所有美好的瞬间通通记录在手机里,徐庭旭说他幼稚。
直到现在,他们两个人的合影也少到可怜,徐庭旭更希望和纪锦记录美好瞬间吧,毕竟钱包里留着纪锦的二寸照片。
重新办好卡插上新手机,江言清捂着心脏坐在路边的长凳上发呆,这一瞬间他不知道接下来的路该怎么走。
他想找个可以倾诉的地方好好说一说他的痛苦和委屈,想了许多人许多地方,都没有合适的倾诉对象。
大多数人在外遇到极其难的事都选择回家向父母倾诉,对于江言清而言,回家不是解脱而是场灾难。
从小他出生的环境并不好,家里穷,后来父亲赚了点钱稍微富足。
他的家庭环境氛围不算好,父亲喜欢花天酒地,母亲守着方寸大的房子,逼他读书,父母经常为了钱而吵架。
现在父母离婚,母亲不待见他,回去母亲也只会恶语相向。
江言清抱着双臂,他二十五了,活在这世上连个听他说话的人都没有,他活得太失败了。
在外坐了许久,江言清手脚被冻得很僵,他起身时四肢麻木得疼,转身去了药店买了止疼药。
付钱那刻,药店的员工建议他还是去趟医院看看。
江言清知道他的情况是需要住院,但他天然的害怕,他的爷爷就是这么没的。
他的病有遗传性,大概率是遗传他爷爷。
他爷爷是在他高一的时候患上同样的病。
江言清记得爷爷去世前一周,他去看望,爷爷躺在医院病床上瘦骨如柴被折磨的不像个人,吃饭喝水甚至上厕所都需要人伺候,拖累了一家人。
同样的情况换在江言清身上,如果治愈率低,注定要死亡,他不想呆在床上等死,不想求着谁照看着他,那样太痛苦。
江言清吞了药,逛了一圈还是选择回徐庭旭的公寓。
如今这座公寓他呆不了了,是时候换个地方住。
江言清给徐庭旭发了信息,要他今晚回来,他要说分手的事。
打开电视,按到金融频道,新闻上说,徐家长子将与纪家联姻,江言清看了眼,按了下一台。
猫跳上了沙发拍着尾巴坐在他身边,江言清侧头问:“伊伊,我要离开了,你想跟我一起走吗?”
猫咪用前爪搓着脸颊洗脸,它听不懂话。
江言清摸着猫的头,闭上眼休息。
他再抬头看时钟,已经深夜两点,要等的人还没有回来。
又是这样。
江言清不再等待,他去浴室洗漱,躺在床上睡觉。
床怎么也捂不暖,江言清盯着天花板发呆,最后实在睡不着,收拾行李。
离开公寓或者离开徐庭旭似乎并不难,就像江言清下午坐在长凳上思索后决定离开徐庭旭的结论,难的是当他把自己的物品全都收拾好后,发现每一件东西都充斥着各种回忆。
行李箱共有三个,包含着五年来他们的各种回忆。
蓝色玻璃杯是他们一起外出旅游的纪念品,红色手套是他们在一起后徐庭旭第一次给他送的东西,黑色的蓝牙耳机是他们在一起第一年江言清一起购买的……
无论他和徐庭旭之间的感情究竟有多少,那些回忆足够伤人,它们不可避免的提醒着江言清他们的过往,提醒着江言清他们从此以后是毫不相干的两个人。
江言清蹲在行李箱旁边,双手捂住脸颊,终于泣不成声。
早上八点,公寓门有了动静,江言清不去看也知道,是他等了一晚上的人终于回来了。
出了卧室,他看见徐庭旭解开领结往沙发上一扔,满是烟味的要往浴室钻。
江言清压抑了一晚上的情绪得到爆发,“你到底用不用手机?”
徐庭旭浑身都是外头的寒气,他解开两颗扣子,没有耐心地道:“是个正常人都用手机,你发什么疯。”
他去厨房倒杯水,发现江言清根本没烧,“不烧水?”
江言清深呼吸一口气,“为什么我每次回你的消息,你都不回。所以你不是正常人?”
徐庭旭觉得今天的江言清有点反常。
平常的江言清是温和的,是冬季刮来的一阵春风,暖烘烘的,说什么他都不在乎的模样,今天像是变了一个人。
“没看到。”徐庭旭打发着,他把一直放在口袋里的江言清的手机丢给他。
江言清没接,手机砸在了地板上。
“坏了回头给你个新的。”徐庭旭开冰箱,冰箱里有放着的冰的矿泉水,“给我烧一壶水。”
语气是带着命令的口吻,上位者的姿态,江言清恍惚间记起,徐庭旭历来都是用这类的口气同他说话,只是他没察觉。
江言清不想在跟他扯些别的,这些天他心力交瘁,对徐庭旭有再多的不舍,现在也该清醒了。
深呼吸一口气,江言清道:“徐庭旭,我们分手吧。”
徐庭旭去了浴室,浴室有冲水声。
江言清为了把话说清楚,走到浴室门口敲着门,再次说着:“我们分手吧,徐庭旭。”
浴室还没有人声,江言清握着拳头,心里头的情绪复杂。
“分手”这两个字,江言清原以为一辈子都不会说出口,当他说出口时,语气是稳的,平缓起伏也都在正常范围内,看似平淡。
只有江言清自己知道,“分手”二字说出来的痛苦。
打算共度一生的人,从头到尾没有爱过他,看不起他,把他当成替身,连分手都需要他追着告诉。
浴室有五秒钟的无人说话,江言清听见莲蓬头再次开启的声音。
“好。”
江言清抖着身子笑了起来,夺眶而出的眼泪被他狠狠逼回去,他还要说分手后续的事,“猫你照顾不了,所以我带走,我会尽早搬出去,其他东西带不走你就扔了。”
相伴五年,分手时五年的所有事都只有简单的一句话概括。
“行。”
江言清站在通风口,寒意阵阵,他咳嗽了声,到底帮徐庭旭烧一壶热水。
徐庭旭不会做家务,可能连热水壶都不知道放在哪里,他的一切全是江言清打理好的。
水烧好,徐庭旭也出来了,他换了一套正装,瞥了眼行李箱,出客厅时,发现江言清正在装病例本和拍的CT。
徐庭旭随意问了句,“这是什么?”
江言清小心收好,他垂下眼帘,三缄其口地道:“不重要的东西。”
“你要出去?”
“嗯。”
江言清望着门口的那道身影,捏着掌心的肉,“徐庭旭。”
徐庭旭没有回头,“嗯?”
江言清张着嘴,把到嘴边的话吞了回去,“没什么。”
他想说祝你幸福,想说你可以得偿所愿和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了,可他小心眼,他还是希望离开他后的徐庭旭不要那么快得到幸福。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从徐庭旭的公寓出来时,是当天下午,房子不刻意需求什么,找房的速度就很快。
江言清找了个老群居的地方住下。
他新租的房子只有卧室能晒到太阳,好在卧室的面积大,有个小客厅。
打扫了下房子,江言清把猫放了出来。
猫生性胆小,很快没了影子,躲在角落里怎么哄也不出来。
江言清躺在床上,他什么也没有吃,也吃不下,趴在床上不知道要做什么。
通常这时候,没通告他会打扫屋子顺便逛一逛超市,等待着徐庭旭的下班,虽然无聊,却有意义。
现在没了要伺候的人,江言清一下子空出了多余的时间,他不知道该怎么打发。
他恐怕再也接不到新工作了,得罪了纪锦那一帮人,也许会被人雪藏。
他今年二十五岁,不应该为了一个男人放弃往后的生活,没了工作他可以改行,可以考证,怎么样都能够活得有滋有味。
逐渐振作起来,为自己泡了碗面,幻想着没了徐庭旭日后的生活,等到手机闹钟再次响起提醒他该吃药时,江言清猛地缓过神,扯出一抹苦笑。
他还生着病,不知道能活多久,谈什么以后?
第二日,江言清约见医生,医生对他迟迟不来复诊而头痛。
“我跟你说过的吧,要求家属陪同,你的家属呢?”
江言清说不出话。
医生看他的神情大致了解了他的难言之隐,在医院什么样的家庭都碰过,被家人抛弃在医院,或者从头到尾没人管的病人。
“你可以自己一个人住院?替你叫护工?”医生提议。
江言清摇头,他问:“医生,你告诉我,我还能活多久。”
“不做治疗的话也许一年多。”
“做呢?”
“三个月。”
江言清笑了笑,他继续问:“做治疗需要化疗吗?会很丑吗?”
这问题把医生给问住了。
来这儿的病人在知道自己命不久矣时一脸灰败,问得最多的是,真的没有别的办法了吗?当然也有些问化疗后头发会不会长出来的问题,少,通常是女性。
面前的男人,身着暖色外套,一双眼很漂亮,像是平静如水的湖泊,是个气质温润的人,这样面貌的人关心丑不丑的问题也是人之常情。
“化疗的存活率只有10%,而且你不继续治疗,病情持续恶化后,身体会非常痛苦。”
从就诊室出来,江言清望着天空,天空被乌云遮住大概率又要下雨了。
这次江言清备好了伞,放心地走在街道上。
他不想做化疗,化疗的痛苦他在爷爷身上看到过,尤其化疗后的效果达不到预期,每天都忍受着折磨。
不做化疗意味着等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