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本不想把猫给徐庭旭,徐庭旭的作息时间不适合养猫。
但他的猫偏爱徐庭旭,如同他喜欢的徐庭旭不曾偏爱过他一样。
猫咪的所有用具被他打包好,堆放在门口,明天倒垃圾时一块扔了。
徐庭旭望着那一堆东西,注视了良久。
他生气,他失望,在这世上所有的偏爱都是其他人的,他没有被偏爱过。
清理了出租屋,江言清疲倦得躺在床上,他没有吃东西,昏睡在床中央。
半梦半醒间,手机铃声吵醒了他。
迷瞪中摸到手机,来电的是他母亲。
江言清的精神一下子苏醒,他点开接通键,母亲的声音冒了出来。
“你弟弟说要过什么节日,家里只有我和你弟弟两个人,你15号回来凑合数,别让小孩子觉得家里太冷清。”
像是随便交待任务,电话被挂断。
江言清静静地听着“嘟嘟嘟”的声响,慢慢哼出一声没情绪的笑,鼻尖忽然酸了。
这一周里,江言清过得很平静,徐庭旭没有再来打扰,公司没有给他安排新的工作,也没有电话打进来。
江言清不出门,最多去楼下倒垃圾。
饿了吃方便面或者速冻水饺,平常窝在床上发呆。
他断了与外界的联系,同样也被外界遗忘。
新的一周来临,他的手机有了动静,韩仞给他打电话问他过得怎么样。
江言清说还好。
“你有什么事一定要跟我说。”韩仞在电话里认真地说着。
江言清沉默,韩仞的话打破了他多日来平静的内心,很久没有人过问他的情况,他忽然有了倾诉欲。
韩仞是他最要好的朋友,会明白自己现在的处境。
张着口发音,电话那头的韩仞急匆匆地道:“我不能多聊了我这边有急事。”
江言清把话吞了回去,“好,你忙。”
关了手机,房间开始安静,只听见江言清喃喃自语:“那我下次跟你说吧。”
不知不觉又过去了两周,江言清在此期间给韩仞打过两次电话,一次韩仞在忙,一次韩仞没有接。
江言清隐隐感觉到韩仞对他的疏远,不明缘由。
又是新的一天。
江言清在早晨拉开窗帘,楼下的大爷大妈欢快得跳着舞,笑声传到窗台。
他闭上眼想象着自己老的时候的模样,却怎么也想象不出,只能想到他在某天死在出租屋很久发出异味被人发现,任由警察处理着他的尸体。
江言清也想努力活着。
医生透露过,他的病需要等待合适的肾·源做手术,也需要高昂的医药费用。
目前手里的钱,只够支付一年的医药费,如果肾·源在一年内等不到,江言清如何在城市生活是个大问题。
况且,江言清找不到为什么活着的希望。
他既没有勇气自杀,也没有活下去的想法,自暴自弃的矛盾。
坐回床上,江言清抱着膝盖,把下巴放在膝盖上。
不用外出工作,不用交际,他的病痛减轻了许多,只是睡眠仍旧时好时坏,没事可干事,只能窝在一处发呆打发一天的时光。
太阳落下又升起,江言清在不知不觉中熬过了一天。
下床烧水煮泡面,厨房的玻璃门反射着他的身影,玻璃门中的人身影单薄,没有生机。
门铃响起,江言清关了火,朝着门中的猫眼看去。
“谁?”
太久没说话,嗓音干裂得厉害,不像是江言清发出的声音。
门外站着一位青年,“是江先生吗?我是楼下诊所的濯经杨医生,我想问问你有去医院吗?”
江言清没见过这么敬业的医生,距离他去诊所一周多了,濯医生还能惦记着。
“去了,谢谢你。”江言清撒了谎,又觉得他隔着门说话太不真诚打开了门。
难得有人记得他。
门开了,江言清又想关上,他乱糟糟的,让人见着了怪没礼貌的。
濯经杨也意外门忽然开了,他笑起来看着江言清,“我怕你还不舒服带了点补品,不收费,前阵子别人送我的。”
江言清愣愣地凝视着濯经杨,对方不戴口罩穿着便服笑的样子,很像五年前的徐庭旭。
五年前的徐庭旭事业刚起步,他不忙的时候喜欢穿着宽松舒适的衣服去江言清学校的操场打篮球。
卸去了成熟的外套,徐庭旭像个高中生,笑起来时眼眸弯弯的,眼中倒映着江言清的影子。
“我可以进来吗?补品里有些是中药,我怕和你吃的药相克,可以给我看看你的病例?”
江言清猛然回神,他支支吾吾地不敢抬头看濯经杨。
濯经杨疑狐地看着他,隔了会儿,叹息地问:“是不是没有去医院?”
语气很温柔,像是肖邦夜曲降E大调的前奏。
濯经杨无奈地道:“我一看就知道你是个不听话的病人,为什么不去医院?”
江言清不说话,始终低着头,看不见眼里的情绪。
“没钱还是害怕?”濯经杨问着,站了会儿,他感觉到江言清的抗拒:“我是个很喜欢多管闲事的医生,也许你有你的理由,抱歉,唐突了。”
濯经杨来找江言清纯粹是和朋友约了饭,朋友在电话内偶尔提到这位租客,他心血来潮探望。
既然对方抗拒,濯经杨也怕吓着对方。
他把补品放在江言清的门边,最后又对江言清笑了下,“有任何情况都可以找我,你是我朋友的租客,我也不想我朋友的房子出什么问题。”
他退后一步转身离开。
步子刚迈出去,江言清控制不住拉着他的衣角。
濯经杨:“?”
江言清抿着唇又松开,“可以陪我说说话吗?”
作者有话说:
第13章
“可以陪我说说话吗?”
濯经杨顿了下,回头看江言清。
他注意到江言清完全是医生的本能,从江言清进入他诊所第一眼,濯经杨看出江言清的病情不简单。
职业习惯,时隔这么久濯经杨还记得江言清,他来得目的只是为了看江言清的近况,加上朋友暗暗的嘱托,其他的不在他的来访范围内。
当江言清提出要求时,濯经杨想也不想拒绝。
江言清抽回手,他预感到了濯经杨会拒绝,也懊恼自己的举动,先一步露出点笑,“我、我开玩笑的。”
他快一个月没有正面和人接触,说话能力退步了许多,面前的人太像徐庭旭从前的模样,江言清冒失了。
濯经杨看着江言清低垂着头,细长的睫毛轻轻颤抖,失落又无助,他心软毛病犯了,“可以。”
江言清倏尔抬头,灰败的眼眸霎时渗满了星光,“谢谢。”
濯经杨看了他一眼,忽而皎洁一笑,“有个条件。”
“?”
“跟我去一趟医院。”
江言清又低着头,抿抿唇,微微点头。
天又冷了,江言清穿得很厚出门,一到楼下,狂风呼啸,吹得他快要站不稳。
濯经杨开着他的车,送他去医院。
坐进车里,濯经杨的电话没停过,江言清静静听着,有病人,有朋友,有家人。
濯经杨和徐庭旭不一样,江言清想着。
徐庭旭打电话时的语气大多带着命令的口吻,电话内容和联系人复杂,而濯经杨低沉的嗓音中略带点轻快,聊天内容单一,如果成为他的病人,一定是件非常幸福的事。
这一路畅通无阻,医院很快就到了,要下车时,江言清心里紧张。
他的确要去医院,药差不多快吃完了,许久拖着不去是害怕病情继续恶化。
挂了号,江言清站在诊所室不敢往前走,带他来医院的濯经杨又接到新的电话正在沟通。
江言清深呼吸一口气走进濯经杨身边,想请濯经杨陪他进去。
这么久一来,濯经杨是第一个带他来医院看病的。
江言清觉得他挺可悲的,没注意观察周围,他在路口撞见带纪锦去看病的徐庭旭。
徐庭旭快连续一个月没见着江言清,在医院见江言清身旁站着其他男人,脾气一下子上来了。
这一个月他也不好过。
从前回到公寓,有江言清等着他,无论多晚。
现在没了等着他的人,徐庭旭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这种不对劲在看到公寓越来越乱越来越冷清,猫又烦人挨着他时,心烦更甚。
徐庭旭不喜欢养宠物,江言清刚开始请求时,他是拒绝的。
后来江言清软着身子揽住他的脖子,在他脸颊两侧亲吻,用温柔的语气求他,徐庭旭心软了。
那时的江言清是朵云,怎么揉捏脾气好得不像话,没人能拒绝他。
养了猫后,心里只有徐庭旭的江言清变了。
江言清成天围着一只猫转悠,徐庭旭不高兴也没有表现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