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惟舟心下有了计较,理由编的愈发像模像样:“太子殿下舟车劳顿,到了秦地有些水土不服,半夜不适,我……臣奉太子之命去请太医,奈何因为不熟悉王宫地形而迷路,还望阁下海涵。”
“……”
秦随放下了落在沈惟舟脖子上的手。
看来信了。
沈惟舟暗暗松了一口气,还没等把告辞的话说出口,又倏地把心提起来。
有人朝这边过来了,听动静好像人还不少。
似乎是看出了沈惟舟的忌惮,秦随微一俯身,没有给沈惟舟拒绝的机会,将他打横抱起,推门进了旁边无人的偏殿。
宫人的俸禄不是白拿的,尽管无人居住,但殿内依旧不染纤尘,随时可以住人。
比如说现在。
没有点灯,月光如水银般倾泻进殿内,映照在沈惟舟的身上。
带着病容的美人被迫靠在案几前,乌发如墨铺在身后,鸦羽般的长睫低垂,瓷白的肌肤在月下像是在发光,唇瓣殷红如血,好看到像是话本里勾人魂魄的妖魅。
秦随正对着他,居高临下,半张脸都隐在黑暗里,只能让人看见薄唇和下巴。
从这个方向看过去,沈惟舟眼角处有颗小痣。乍一看破坏了整张脸的美感,可越看越是觉得恰如其分,合该如此。
秦随觉得自己现在应该是清醒的,但他还是忍不住,修长的手覆上美人眼角的小痣,不轻不重地揉搓着,把瓷白的肌肤弄得红了一片。
系统看了半天,终于憋不住了。
【宝,我们是绿色文学,你这么下去是要被锁的。】
像是为了佐证,系统“啪”一下开了弹幕。
[新人第一次来,不懂就问,这是我不花钱就能看的吗?]
[楼上,我是老人,我也没见过这么大的世面。]
[嘶哈嘶哈好涩好涩...娇妻文学做梦素材有。]
[舟舟我的舟舟,哪里来的狗男人不要碰我家舟舟啊!]
[他是狗狗吗?他会不会抱抱摸/摸/舔/舔?]
[好看,再看一眼。]
[果然不正经,对第一次见的男人就这样,也不反抗,不要脸*****]
[……]
系统“啪”又把弹幕关上了。
它觉得弹幕不太对劲。
“我明白。”
沈惟舟冷静地回复系统,半阖的凤眸里一片清明,手往身后摸索过去。
不是不反抗,敌我差距悬殊,所以他在等。
他在等一个时机。
一个一击毙命的时机。
夜风顺着没关紧的门窗涌了进来,浅淡的松木沉香从身下人发梢挥洒到空气里,让秦随的理智短暂回归了些许,然后就又被手下冰凉细腻的触感吸引。
很舒服。
想要更多。
人在过于专注一件事的情况下就会忘记另一件事,更别说现在秦随脑子不太清醒。
好似就是一瞬间,原本一直被压制得无法反抗的美人忽然抬手,掌风凌厉地朝秦随而去。秦随一顿,下意识去握住那纤弱白皙的手腕,与此同时额角传来一阵剧痛,有温热自鬓发处流下。
重物坠地的声音极大,空气中血腥味弥漫。
意识消失的最后一刻,秦随看见美人漠然地起身,把烛台随手扔在了地上。
美人说:“我记住你了。”
作者有话要说:
秦随:我杀我老婆
第7章
沈惟舟没有对秦随下杀手,不是不想,而是来不及了。
习武之人都是狗鼻子,有一点血腥味都能顺着找过来,而他刚刚闹出的动静又这么大……他不能赌秦国侍卫都是一群草包。
所以尽管非常想斩草除根,但沈惟舟还是掐着手掌心让自己保持清醒,跌跌撞撞地离开了这个偏殿,朝着自己来时的方向而去。
刚刚在秦随手下毫无反抗之力也有这个原因,他烧的迷糊,浑身发软,能意识到自己身在何地已是万幸,又谈何跟一个武功不弱的侍卫纠缠。
能偷袭成功也不是因为他现在有多强,而是因为秦随状态也不太对劲罢了,像是中了什么春/药,还是极为烈性的那种,所以才会渴/求与沈惟舟的肢体接触。
换做平时,沈惟舟没有武功,必死无疑。
头痛欲裂,嗓子干的要冒烟,沈惟舟懒得再想刚刚秦随的身份和后续要面对的麻烦,只是迷迷糊糊地往前走,想赶紧回到拂云轩睡一觉。
他并没有意识到,他走了个与拂云轩截然相反的方向,而且越走越远……已经到了秦王宫的中心地带。
周围的建筑愈发陌生,沈惟舟走着走着,仿佛听到耳边出现嘈杂的惊呼声与厮杀声,眼前也不再是秦王宫恢弘连绵的宫殿,而是细密错乱的各色光斑,红与黑在其中最为刺眼。
终于,他再也撑不住,一个踏空,意识渐渐陷入混沌的黑暗。
沈惟舟昏了过去。
已过寅时,正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周围只有呼呼的风声作响。
过了片刻,见沈惟舟确实没有了动静,侧后方的花丛衣料窸窣的声音响起,两个男子一前一后地自其中而出。
“殿下。”张文远落后身前男子半步,俯首低眉,姿态恭敬,“此人极可能是秦随派出来的诱饵,借以试探殿下深浅,还望殿下三思而后行。”
“秦随?”
为首男子闻言微微驻足,转过身看向张文远。
他穿着一袭青金锦缎绣云纹长袍,玉冠束发,眉如远山,眸似寒星,皎若秋月,气质像一潭幽静的湖水,平和悠远,让人易生好感,却一眼望不到底。
男子看着张文远,一字一顿,语气并不重,甚至称得上一句平和,却让张文远直接跪倒在地,脸色发白。
“我姬衡玉何曾怕过什么?……秦随?”
“张大人未免有些轻看衡玉了。”
姬衡玉,晋国太子殿下,板上钉钉的下任储君。传言他三岁成诗,五岁习武,天资卓绝,潋滟风华。曾在十七岁以一己之力镇压晋国叛乱三城,收复西北契丹十六部,闻名天下,引万千未嫁女子心动,也让诸多势力忌惮。
他与秦国秦随,燕国云家云子衍,天算凤九御,南域百里道卿,万劫西楼渡被誉为当世无人再出其右的六位少年天才,是真真正正的天之骄子。
秦随?
别人兴许怕他,他姬衡玉可不怕。
可惜系统因为沈惟舟的昏迷而被迫进入了休眠,不然它肯定得看着弹幕科普吹个流氓哨:“哟这谁啊!这不是对主角受爱而不得最后江山美人尽失的苦情男配吗!”
系统没有查看剧情,所以它不知道,沈惟舟也不知道,所有人在原著里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定位和结局。
年轻一辈顶尖六人,在原著里除了秦随和百里道卿,剩下的都是主角受的后宫。
故事的最后,姬衡玉与云子衍掌控的晋燕两国成为天算宗的附庸,南域百里道卿壮士断腕,大半势力被万劫谷蚕食后隐世不见,万劫谷在西楼渡手中,也顺理成章地成为盛空阳坚实的后盾。
大半个天下归于天算,只剩下一个秦国负隅顽抗,坚决反对世家宗门的统治。彼时的盛空阳已经成为“天下第七人”,甚至比之前六名天骄风头更盛。他与凤九御合拟“诛秦令”,广发天下,邀请众世家望族共覆暴秦,还天下一个太平。
秦国以举国之力,和天下抗衡三年。
三年战争民不聊生,无数人死在战场上,无数人又前赴后继地上了战场继续拼杀。敌军的补给源源不断,秦国被包围孤立无援。饥荒瘟疫蔓延在秦地,瘦弱见骨的孩童和妇人哭着送走父亲夫君最后一程……曾经意气风发的秦随在城头站了一天,而后大开城门,宣布归降。
秦国最尊贵的帝君褪去冠冕,换下华服,着一袭普通黑衣,孤身一人穿过百万伐秦大军,来到盛空阳面前。
战争毁了他俊美的容颜,他的脸上疤痕交错,但一双狭长凤眸依旧充满锋锐和冷意,像是弯月下引颈长啸的孤狼。
他依旧是那个冠盖天下的秦国帝君。
“善待我大秦子民。”
他杀出一条血路来到盛空阳面前,只留下了这一句话。
秦历延元十年,秦旧帝秦随在三年战争之后,于归降之日,一人一剑,自绝于秦都望京城楼。其旧部除战死沙场者,悉数归隐山林,不知所踪。
自此天下一统。
原著完。
系统在来秦国的路上曾告诉过沈惟舟,剧情是既定的,不管是盛空阳还是他,都很难改变原有的剧情。
但命运是一种很玄妙的东西,原本应该死于赴秦途中的沈惟舟安全到了秦国,不该来的姬衡玉也出现在了秦都……一枚棋子的落点改变足以打乱整个棋局,在所有人都不知道的情况下,剧情开始变得扑朔迷离。
这一盘以天下为局的棋,才刚刚开始。
……
张文远听到姬衡玉那一句轻看,顿时诚惶诚恐,连声解释自己并无此意。
姬衡玉不甚在意地一笑:“无妨。”
“若此人是秦随的局,那本宫就将计就计,乱他心绪;若此人与秦随无关,那这个时候能出现在秦王宫内宫的人……有趣,真是有趣。”
仿佛根本就不怕被人察觉,姬衡玉拊掌大笑出声,俊美的脸上满是兴味,像是想到了极为好玩的事。
“把他带回去,明日午时,让他醒着跟本宫说话。”
看都不看地上的人一眼,似乎救个人就跟救小猫小狗一样,随手便救了。姬衡玉吩咐完就拂袖而去,面上又恢复了晋国太子殿下应有的高华气质。
张文远不敢再多言,俯身行礼:“是。”
……
沈惟舟醒来的时候离午时还差一刻,嘴里满是苦涩的中药味,让他眉心一跳。
床边有个年纪不大的小姑娘背对着他,似乎是遇上了什么难事,急得抓耳挠腮,直直跺脚。
“来不及了,这可怎么办啊……呀,你醒了!”
嘴里碎碎念的小姑娘一转身看见起来的沈惟舟吓了一跳,旋即又反应过来拍拍自己长舒口气,圆圆的脸上满是惊喜:“公子终于醒了,再不醒奴婢可真不知道要怎么办才好了。”
沈惟舟怔了怔,随即打量了一下周围,温和有礼地问道:“请问姑娘这是何地?”
圆脸小姑娘行了个礼:“奴婢秋琴,这是我家殿下暂住的地方。公子既然醒了那奴婢服侍您起身洗漱吧,殿下等您很久了,午时要见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