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学长。”江鸿再次乖巧道。
陆修看了眼宿舍的门,犹豫片刻,似乎也意识到自己带江鸿这一路上,也许会给他招来不必要的麻烦。
“带你进去?”陆修问。
“不用了,”江鸿说,“太麻烦你了。”
“那我不陪你了。”陆修说,“有事微信叫我。”
“我晚上请你吃饭吧?”江鸿忙道。
“等你忙完再说。”陆修头也不回地走了,却没有搭电梯,而是两手揣在卫衣兜里,快步下了楼梯。
江鸿站了一会儿,从走廊望出去,看见楼下陆修离开的背影。
江鸿朝他吹了声口哨,陆修停下脚步,有点迟疑。
“师兄!”江鸿想起轩何志说的,便这么喊了他一声。
陆修转头,从楼下朝九楼眺望。
“谢谢你啊!”江鸿潇洒地朝他抛了个飞吻,总的来说,入学还是挺愉快的。
他掏出钥匙,打开了宿舍门,推开,看见了一个垃圾堆,以及一名打着赤膊、只穿黑色长裤、满背汗水躬身打扫的半裸青年男子,和垃圾堆里一只断掉的手。
江鸿:“……”
那人停下动作,朝他望来。
“你……好。”江鸿看了一眼就炸了,“我的妈呀!这个寝室为什么这么脏?!发生了什么?!碎尸案吗?!”
第3章 护符
十分钟后,江鸿五官变形地提着一只假手,与那名室友面面相觑。
“我叫金。”室友说。
“我叫江鸿。”江鸿指指床上自己的蓝色名牌,两人这就算认识了。
“上一批住这寝室的学长是医学系的,”金解释道,“这是他们练习针灸用的模型。我来我来!你休息吧!”
“一起吧。”江鸿开始和他抢那只假手。
“我来就行。”金再三强调,“你歇着你歇着。”
“不不不,”江鸿说,“我妈说了,哦不,搞卫生是分内事……”
“我爸说了,重活儿不能让朋友做……”
两人都想与对方搞好关系,江鸿死死握着那只假手,金最后只得让步,让他干点轻活儿。
金的个头很高将近一米九,体态矫健,一身肌肉却恰到好处,丝毫没有大块头肌肉男的威慑力,雄性气场很强,一头微自然卷的头发,脸上还带着胡茬,给人的感觉却是温和可靠的。
江鸿去洗手间打水,试了下热水器,这寝室里设施几乎一应俱全,有空调、电扇、单独的洗手间且干湿分离。
寝室比江鸿高三住校的环境大了一倍不止,每个人有单独的书桌与床,并非上铺下桌的格局,角落里还有休憩区与电视柜,当然,电视机需要自己买。
居然这么有钱,给大一学生住宿的条件也极好。
“可以买洗衣机吗?”江鸿爬上去拆窗帘,准备手洗。
“不行,”金说,“没有排水孔,不过楼下有洗衣房。哎小心!”
江鸿站在窗台上,金马上从身后托着他的腰,试图半抱住他,江鸿差点大叫起来,两个男生做这个动作实在太奇怪了啊,更何况他们刚认识五分钟!仿佛在演言情剧……而且金不抱他还好,一抱他江鸿就觉得痒,滑了一下,顿时被金来了个公主抱。
金:“……”
江鸿:“………………”
两人四目相觑,突然门口传来“咳”的一声。
江鸿与金同时转头,看见一名瘦高的白皙男生,戴着眼镜,厚刘海挡住了眉毛,穿着黑色衬衣。
“呃。”那男生面无表情,观察被金抱住、依偎在他怀里的江鸿。
江鸿与金马上分开,表情诡异。
“嗨。”男生说。
“嗨。”江鸿尴尬道。
男生拖着行李箱进了寝室,把放在自己床上那只假手拿起来,看了看,扔在空床上。
“抱歉,”江鸿马上道,“我们在打扫卫生。”
男生示意无妨,吹了口桌上的灰,左右看看,名牌是刚挂上去的,与江鸿在同一侧,颜色一样都是蓝色,上面有他的名字:张锡廷。
江鸿又注意到金那边床铺的名牌,连同另一名没来的室友,底色是红色的,为什么还要分颜色?
“我来帮忙,”张锡廷问,“要做什么?”
金又道:“你休息吧。长途跋涉,挺累的。”
“你帮我拆过滤网吧。”江鸿马上说。
张锡廷简单一点头,便一个飞身上桌,去拆了空调过滤网水洗。
这群室友身手怎么都这么好?一个个飞檐走壁的……江鸿心想。
张锡廷来了以后,金和江鸿反而都不说话了,气氛变得尴尬起来。
“你们继续你们的,”张锡廷用眼角余光扫视江鸿与金二人,“不用管我。”
江鸿心想这话怎么听起来这么奇怪。
“呃,我到楼下买去污粉。”江鸿说。
“好。”金说,“需要钱吗,我这里有现金。”
江鸿摆摆手,快步下楼去。
寝室内,江鸿离开之后,张锡廷与金始终没有交谈,各自默默地打扫卫生,气氛仿佛带着少许紧张感,犹如将两只猛兽扔进了一个笼子里。
“我把垃圾拿下去扔了,”金说,“搭把手。”
张锡廷头也不回,打了个响指,寝室内装满垃圾的纸箱依次凌空升起,堆叠,金抱住其中一个,另外四个飞过来,叠放在第一个上。
金皱眉道:“除了实践课,不能在校内外用法术。”
张锡廷:“这不是还没开学么?寝室里怕什么。”
金没再说什么,抱着垃圾纸箱,转身出门。
“喂,狮子。”张锡廷忽然又喊住了金。
金转头,扬眉示意。
张锡廷说:“不要欺负那小孩儿。”
金的脸色瞬间变了,发出野兽般的喉音,仿佛想过来找张锡廷麻烦。
“你哪只眼看见我欺负他了?”金克制着怒火。
“只是提醒一声。”张锡廷转身面朝金,推了下眼镜,注视着他,互相打量一番。
金走了快五百米,找到垃圾的指定堆放处,恰好江鸿买到去污粉回来了。
江鸿从宿舍走到超市,再走回宿舍这一路上,感觉这学校越来越诡异了,却说不出诡异在哪儿,一切都如此静谧,路上也有学生,但不知为什么,总让人觉得不对劲。他左看右看,幸好又看见了赤裸上身的金,想必他经常这样晒太阳,皮肤已有点深小麦色。
两人点了点头,默默地走到一起。
“你是哪儿来的?”金问。
“重庆。”江鸿说,“你呢?”
“好地方啊,”金说,“我去过。家母克什米尔人,我随我爸入籍,家在甘肃天水定居。”
“啊,”江鸿说,“你去重庆玩吗?”
“看演出。”金说,“亲戚在马戏团里表演。”
江鸿点了点头,金的体格强壮高瘦,面部却看不出混血的特征,除了头发像稍烫过,肤色、身材就是健壮的汉族大男生。
“你是不是……”江鸿说。
“你……”金也同时说。
两人尴尬沉默,江鸿道:“你先说。”
“你先说。”金忙道。
江鸿挠挠头,忍不住说:“你是不是有点紧张?”
“对。”金被阳光晒得表情有点扭曲,带着尴尬的笑。
江鸿蓦然爆发出一阵大笑,金也跟着笑了起来,他理解了金的意思。
“我第一次自己离开家,和人打交道,”金说,“不免……很紧张。”
江鸿大笑起来,拍了下他满是汗的肩膀,说:“我也是的,嗯,我也一直有点。”
金一手在江鸿背上轻轻拍了下,说:“我在家里几乎没朋友。”
“啊哦——”江鸿懂了,确实这高个子给他的感觉不太懂人际交往。
“那你上学呢?”江鸿忍不住问。
“我爷爷教我读书识字。”金说,“去年11月他去世后,我报名今年高考,就被这边录取了。”
江鸿点了点头,说:“节哀顺变。”
金很自然地说:“早有心理准备,他又是寿终正寝,没什么。”
说着金随手一拈,江鸿只觉眼前一花,金就这样凌空不知道从哪儿拈来了一只蝴蝶,手指挟着蝴蝶递给江鸿。
江鸿伸手去接,再松开手指,蝴蝶便拍打翅膀,飞上蓝天。
“死去只是化茧成蝶。”江鸿想起了那个说法。
“对。”金笑了笑,他的笑容很俊朗,旋即搭着江鸿的肩膀,回了寝室。
寝室内已经整洁了不少,地板在江鸿离开的短短二十分钟里被洗得相当干净,整洁的瓷砖露出来后凉快了不少,空调也打开了。
“啊——”江鸿擦洗完所有的书桌,心道终于搞定。
“贺简没来,”张锡廷躬身铺床,说道,“你不用帮他打扫,活儿让他自己做。”
“洗都洗了,举手之劳而已。”江鸿说,“你和金……你俩认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