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万物书也没有了呢。”江鸿又动动陆修,示意他也赶紧讨价还价一下,陆修根本不在乎这个——能与江鸿在一起,就是最美好的未来了。
但江鸿催他,陆修只得厚着脸皮说:“嗯,我们要奖励。”
“是的,作为拯救了这个世界的回报,我确实要赋予你们一个祝福。”星子复又微笑着说,“你们将一生相爱,至死不渝,度过这一世后,在浩瀚的轮回之中,你们仍将找到彼此,在下一世中彼此相伴。”
江鸿:“!!!”
陆修顿时睁大双眼,这是来自造物主的祝福!
“无论谁,短暂地离开了谁,都将在轮回的长河中,最终寻找到彼此。千年的时光在你们的爱情面前,显得微不足道,万年的光阴,更无法将你们分开,我赋予你们永恒之契约,你们将生生世世,深爱着彼此,纵使沧海化作桑田、湖泽化作高山、峰峦夷为平地,这契约也永不解除。”
“谢谢!谢谢!谢谢你!”江鸿刹那就哭了。
陆修的眼眶也随之红了,他转过身,抱紧了江鸿。
“你们将一起度过无数个轮回,直到宇宙毁灭之时……但一切,如你所言,都将在宇宙的轮回里,寂灭后再度重生,届时如果有新的造物主,创造了更为美好的世界,那么我想……他也许也会被你们所打动的吧?”
“哎等等!”江鸿说,“等等啊!我本来想说的奖励,不是要这个,虽然这个也挺好的……先别走!!”
星子的身形逐渐淡化,说道:“说吧,还有?”
“可不可以……”江鸿想了想,说,“嗯,我要认真表述!请你一定听完,我希望,在这场战争中,死去的无辜的人,不仅仅是驱魔师,凡人、妖族,那些战死的好人都能复活,呃,不一定要好人,不好不坏的人也复活吧,你是盘古,你能做到,对不对?让一切恢复到先前的模样吧!当然,我不希望世界末日再来一次了!”
“所有的?”盘古的虚影闭着双眼,微笑道,“怎么样的人算无辜,怎么样,才不算无辜?”
“这个……”江鸿也有点为难,说,“荧惑的成员就千万不要了,我不想再来一次啊,可能有些……有些末日里的凡人、妖族虽然犯错却罪不至死的,也让他们复活吧……天啊啊啊,这个愿望也太难表述了吧!”
江鸿的本意是让一切恢复到世界末日之前,但如果是这样的话,黑暗陈真与荧惑的成员,搞不好也会被复活,所以他只能做到“有选择性的恢复”,然而一旦加入了选择性,事态就不是一般的复杂了,有些凡人,也许在世界末日做了些微坏事,但不复活他吧,似乎那点儿坏事也不至于到了要让人死的地步……迫于无奈暂时臣服于荧惑的妖怪,也没有死亡的必要……
¥%#@……江鸿的CPU都要烧了。
“转生轮回通道尚未开启,”盘古说,“做到这点不难。那么,我问你,这个人,你希望他复活吗?”
盘古闭着眼睛,打了个响指,袁士宇的灵魂出现了,飘浮在空中。
“咦?”江鸿明白了——他是一个参照物。
“好吧,我原谅他,我希望他能活下去。”江鸿说,“毕竟,被心魔挟持也不是他的错,如果让他能恢复以前的生活,忘记这些痛苦,就更好了。所以,那些比他更无辜的,无论是凡人、妖怪还是驱魔师,所有的,也让他们全部复活吧!”
星子随手一拂,袁士宇的灵魂化作光点消散,被一阵微风卷出了盘古的神域,天地脉开始朝着大地释放出灵魂,犹如坠落的焰火。
“还有呢?”盘古依旧耐心地问道。
“还有……我再想想啊。”江鸿说,“哎!你不是问我还有没有愿望吗?怎么走啦?!”
盘古现出笑容,彻底隐去身形,神域淡化、瓦解。
星子消失了,风吹过荒芜的大地,清晨时,陆修抱着江鸿,站在战场中央。
他们仿佛难以置信,在最后这一刻,居然被星子如此祝福!
“你看吧!”江鸿说,“要不是我讨价还价,他才不会说出那个祝福呢!”
“没有也无所谓,”陆修随口道,“本来也会去找你,我都找了一百多年了,我不怕……哎……哎!别揪耳朵!你跟谁学的?”
驱魔师们散在战场四周,轩何志快步跑来,喊道:“江鸿!你最后为什么不把它变成钱啊?!”
陆修拉着江鸿的手,离开战场中央,轩何志还紧随其后,穷追不舍。
“你明明可以把荧惑变成钱的!”
“不可以!轩老师!”江鸿对钱的态度向来是取来如泥沙用去尽锱铢,“会通货膨胀啊!本来物价就已经很高了!”
“万物之书还在吗?!”项诚遥遥喊道。
江鸿召唤出万物书,朝着项诚出示,轩何志扑过来抢,江鸿马上转身,轩何志扑了个空。
“回去我给你变点!”江鸿说。
“要美金啊。”轩何志这才作罢。
项诚:“帮个忙!我们正缺个指挥!”
陆修答道:“知道了!”
陆修明显知道项诚想做什么,变幻成黑龙,载着江鸿,从战场中央离地而起。
陈真说:“先把我们送回各自的地方去。”
“好的!”江鸿释放万物书的时空之力,光芒飞向每个人,曹斌回到了苍穹大学,项诚与迟小多回到了巫山,陈真回到了北京驱委。
紧接着,万物之书的光芒平地升起,在世界重生第一天后的清晨阳光中,一首交响曲被奏响。
那是德利布的《花之二重唱》,音律在江鸿的魔杖上流动,顿时被放大到世界尽头。
陈真站在驱委的废墟前,以小提琴开启了第一个小节,霎时破碎的驱委,砖石与钢筋纷纷升起,四面八方的建筑再次升高。
项诚在巫山的圣地废墟中,坐在钢琴前,按下了数键,钢琴声音传响,崩塌的山峦归正,断流的江水复位,圣地的落木与巨岩再次升起、拼合。
江鸿被黑龙载着,飞过山川与江河,从南到北,从北到南,飞过大雁塔、莫高窟,万物之书上流动着音律的光辉。
老孙坐在大雁塔顶端,遥望着沉寂的西安城。
曹斌站在苍穹大学行政大楼顶端,吹奏起了萨克斯,低沉的萨克斯管乐下,引领着苍穹大学结界重构,倒塌的建筑旋转、飞行、归位。
岭南大地百花盛开,冬的凛冽之气缓慢退却,齐尉在蛟龙头顶吹起小号,飞过珠江,广州塔再一次升起,回归原位。
神州大地,所有的创伤被夷平,风从远方吹来,带着花草的芬芳。万物之书上,四大规则再一次逐一脱离,符文散向天地,归入虚空,天地脉闪烁。
“啊!”江鸿说,“快看!”
《花之二重唱》的尾声时分,他与陆修掠过阴山,短暂地看见了下位世界的映像,十二阎罗殿中央的石柱山顶再次开启,轮回通道重建,连接了天地脉。
上位世界逐一敛去光华,隐入浓重的夜色中。
夜幕再一次降临了,月亮在夜空的尽头闪闪发亮,潮水温柔地拍打着蜈支洲岛的沙滩,陈真出现在了沙滩前,释放所有的避难所罅隙符文。
数以十万计的罅隙符文先是一齐升上天空,再纷纷飞向原本所在之处。
那一夜,夜空中满是符文流星,拖着明亮的尾线,它们飞向大地的四面八方,飞向末日来临前的每一座城市。
“哇!”迟小多坐在钢琴上,望向巫山外的景象。
“好壮观啊!”江鸿与陆修坐在电视塔,仰望夜空。
世界重生的第七天,重庆。
“妈我出门……”江鸿从二楼房间下来,看见他妈正在往行李箱里塞一个巨大的包。
江鸿:“不要塞了!妈!我只是回来过个元旦假而已!我还要放寒假的!”
“这个是给陆修和你们室友的!”江母说,“又不是给你的,到了记得拿出来,虽然天气冷,捂久了也容易坏,知道吗?”
江鸿简直泪流满面,看着自己随时要爆炸的箱子。
江母说:“妈妈昨天炒了一晚上的肉松,好了,好好去吧,我们明天也去海南了。”
“还去三亚啊?!”江鸿说,“就不腻吗?”
江母:“什么时候去三亚了?没有去啊!今年入冬第一次呢。”
江鸿:“?”
江母:“???”
江鸿意识到,也许关于世界末日的这部分回忆,也被驱魔师们修改了?不管了,一切正常就好。
江父的车在家门外按了下喇叭,江鸿便拖着行李箱,硬着头皮出了门。
“妈,”江鸿突然回身,说,“爱你啊。”
江母难得地有点脸红,说:“快去吧!”
江鸿亲了下母亲,上了父亲的车。
“你过年要回来吗?”江父说,“爸爸可以在三亚订个房间,给你们住。”
“好啊!”江鸿马上就要欢呼了,还是喜欢去热带过冬天。江父看了眼江鸿,仿佛想说什么,江鸿心里又“咯噔”一响,心道:父亲说“你们”,该不会发现自己与陆修的关系了吧?
江父把儿子送到机场,说道:“去吧,代问你们学长好。”
江鸿百感交集地与江父拥抱,但他知道这一次分开,父母不会再忘记自己了。
“我走喽。”江鸿飞快与父亲道别,到了机场的洗手间,赶紧把那个巨大的行李箱收进随身的收纳符印里,又看了眼手机,让陆修别太早出来接。
飞机降落在咸阳机场,所有人仿佛都失去了那段时间的记忆,不得不说,驱魔师们还是非常厉害的,这种集体失忆的事,只有驱委才办得到。
学生们纷纷返校了,尤其是苍穹大学的,江鸿已经在机场看到好几个妖族的低年级学生,校车也等在了外面。
但他看见不远处的另一辆闪烁着银光的摩托车,当即狂奔过去。
陆修一身摩托车手服,正跨坐在川崎H2上整理手套,头也不抬。
“师傅!”江鸿说,“去秦岭风景区多少钱?”
陆修:“亲一下就走。”
江鸿凑到他面前,与他对视,紧接着,轻轻地亲了陆修的唇一下,陆修的脸刹那就红了,随手给他按上头盔。
“坐稳抱紧!”陆修戴上头盔,二话不说,油门踩到底,“轰”一声,伴随着江鸿“哇”的大喊,冲上了高速路。
西安刚下过一场大雪,川崎H2犹如雪中银梭,与皑皑白雪同为一体,穿过秦岭,穿过江鸿无比熟悉的高斯模糊,驰向苍穹大学,驰向他们的未来。
——万物风华录·正文完——
第157章 雷煌金·一
存在于曹斌记忆中的第一件事,是在一个光线朦胧的午后,有一个面目模糊的人,把他带到了某个书房里。
那年他只有三岁,天津正值盛夏,天气闷热且令他浑身大汗、满脸通红,不时拉扯着衣领,向书房的落地镜望去,看见自己一脸哭相。
窗外是风格各异的租界时期建筑,阳光照进房内,四周却是昏暗的,在阴影处的轮椅里,陷着一名行将就木的老者,皮肤干枯,眼窝深陷,手掌犹如鸡爪,锐骨般的手指间提着一串花梨木的念珠。
“这是成德。”带他进来的陌生人说道。
老者只抬起手,稍稍一指,那人便识趣离开了,余下曹斌与那老者独处一室。
“曹成德,”老者半眯着眼,已近油尽灯枯之境,缓缓道,“你过来。”
三岁的曹斌非常恐惧,缘因这老者身上有股死亡的气息,死亡无处不在,萦绕于书房里,令他本能地想抗拒。
但他仍然慢慢地走了过去,老者把手上的花梨木串珠递给了他,说道:“拿着吧,我是你的爷爷。”
“爷爷。”曹斌很小声地叫了一句。
老者那浑浊的眼珠朝窗外望了一眼,似乎想问他几句话,但一个三岁的小孩儿,又知道什么?一老一幼,就这么静静地互相看着。过了很久很久,老者又摇了下铃,叫进来另一个人。那是个清俊的青年。
“飞文,”老者说道,“交给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