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怨报怨，有仇报仇。”叶伽淡淡地说道：“不过是把他们的结局提前了几十年而已。”

　　叶伽披了个十六岁的壳子，内里的芯子和魔力阈值还是216岁的老男人，对于区区一个叶氏轻而易举。

　　少年身材清瘦，双臂一展，把软绵绵的小魅魔拦腰抱了起来。

　　时珑吓了一跳，连忙抓住叶伽的袖子稳住身体：“你就这么回去？不用做点准备吗？”

　　“一群臭鱼烂虾，有什么需要忌惮的。”

　　男人在心上人的面前多少都有一些架子，叶伽颠了颠手臂上轻飘飘的小魅魔，很是装逼地说道：“宝贝，看着老公大杀四方。”

　　叶伽说的不错，接下来的日子，时珑觉得自己像是在看一部爽文电影。

　　叶氏是一个庞大的贵族家族，叶伽的父亲、他同父异母的哥哥、叔伯姨母们在大厅中交流谈笑。

　　他们穿着漂亮华美的衣服，手中端着红酒杯，大厅上方的水晶灯摇曳，一切都像是美好而梦幻。

　　如果忽略他们谈论的内容。

　　叔伯笑容灿烂：“我这里刚刚得到了一批好货，都是人类新鲜的眼珠，作为食物和摆件都挺不错的，你们有没有人感兴趣？”

　　同父异母的哥哥惊喜道：“分我一份，我正好嘴馋了。”

　　叶伽的父亲自豪地拿出来了那一副从叶伽眼眶中挖出来的眼睛，炫耀一般地给家族中其他人展示：“这就是犬子的眼睛，不愧是混合了我叶氏血脉，就是比那些纯人类的器官好看多了。”

　　“好看好看。”

　　“太漂亮了，大哥，还是你有想法，从自己的儿子身上收集藏品。”

　　“我都想也找人类生个孩子，然后把TA的器官也藏起来了。”

　　“那你得找一个和那个女人一样漂亮的才行。”

　　时珑站在不远处的门后面，听着他们的蔼蔼谈笑声，身子渐渐发冷，不知觉地揪住了叶伽的衣袖。

　　这些恶魔，他们摇晃着酒杯中的红酒，衣着华丽、谈吐优雅、举止端庄，举手投足间无不是贵族风范，但是谈论的却是这些见不得光的肮脏事儿。

　　他们和西蒙斯不一样。

　　他们是真正的恶魔。

　　时珑握紧手掌，修剪干净的指甲陷入掌心，留下了几道弯月一般的红痕。

　　等离开了这个梦境，他一定、一定要解决人类和恶魔纷争百年的问题。

　　人类确实善良又脆弱，但是人类不会任人欺凌。

　　“宝贝，松手。”叶伽的声音慢悠悠的，骨节分明的手指和时珑相握，十指相扣，解救下来了他细嫩的手掌心，“生气了就拿他们撒气，何必伤到自己，老公会心疼的。”

　　叶伽的话音悠然落下，紧接着，就听到他同父异母的哥哥突然止住了交谈，惊声尖叫：“父亲，您的眼睛？！”

　　叶父一愣：“我的眼睛怎么了？”

　　他下意识地伸手按了一下眼皮，下一秒，他惊恐地发现自己的眼睛竟然在眼眶中弹动了几下，毫无征兆地从眼眶中脱落。

　　先是左眼、再是右眼，两颗蓝色的眼珠滴溜溜地滚在了地上，眼珠后面还黏连着筋膜和血液，像是刚被杀死的活鱼，在地面上弹跳。

　　“......”

　　叶氏众恶魔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两枚眼珠，豪华的庄园大厅中落针可闻。

　　打破寂静的是叶父杀猪一般的叫声。

　　“眼睛，我的眼睛！！！好痛！！！”

　　“啊.....！！我好痛！！！是谁，谁做的？！站出来！！”

　　叶父挖出来过不知道多少无辜人类的眼睛，用他们的痛苦取乐，在他们痛苦的哀嚎声中徐徐啜饮着昂贵的红酒，大笑着说道：“有这么疼吗？一点骨气都没有。”

　　在他们眼中，人类是羔羊，是玩物，是比恶魔低一等级的劣等生物。而现在，身份调转，羔羊和玩物都成了自己，他却只会疼痛地大叫。

　　叶氏豪华的宴会厅乱作一团，失去眼睛的叶父陷入了癫狂，手臂狂乱地挥舞，把多宝阁上昂贵的藏品全部都扫了下去，叮叮砰砰地砸了一地，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

　　身体强悍的恶魔怎么会突然掉下了眼珠，一定是有人在背后做了手脚。叶父大吼道：“到底是谁做的！！！”

　　叶氏众恶魔面面相觑，一道懒散的声音在门外响起：“是我。”

　　叶伽就这么抱着他的宝贝，施施然地走进了大厅。

　　叶伽还是那副少年人的身躯，身材清瘦修长，眼眶中的血液浸透了白色的薄纱，殷出了一片触目惊心的红。

　　除了怀抱中抱着一个漂亮小魅魔，其他的一切看起来好像和他离开的时候别无二致，让人下意识地心存轻视。

　　同父异母的哥哥狞笑着说道：“你这个杂种还敢回来，看来光挖掉你的眼睛看来不够，把你的五官都切割收藏起来。”

　　他看着漂漂亮亮的时珑，嘴里不干不净：“你从哪里找来的魅魔？看着倒是挺嫩，送给我玩两天，我能考虑放过你。”

　　叶伽的脸色猛然沉了下来。

　　“这个魅魔是多少钱买的......啊！！！”哥哥的声音被骤然打断。

　　那两颗叶父的湛蓝色眼珠从地上飞了起来，像是两枚小炮弹，直直地飞向了哥哥的嘴里。

　　叶伽淡声说道：“你不是嘴馋想要吃零食吗？恶魔的眼珠也不差，对吧？”

　　哥哥死死咬紧牙关：“不！！”

　　恶魔的食谱很杂，但是里面绝对不包含其他恶魔的血肉。

　　食用同类的血肉会收到来自深渊的诅咒，轻则穿肠烂肚，血肉模糊；重则神昏智亏，永失理智。

　　两枚眼珠生生撞断了他的牙齿，牙齿连带着眼球，“咕咚”一声砸进了他的肚子里。

　　同类相残，父子相食。

　　“呕！！呕！！！”哥哥用力扣着嗓子眼，但是无济于事。父亲的眼球像是一颗鱼雷，在他的肚子里翻江倒海，撞碎了他的五脏六腑，痛得他满地打滚。

　　“呕！！！！”他终于吐了出来，吐出来了的却不是眼珠，而是他内脏的碎片。

　　不知道吃了多少人类眼球、把这当成昂贵零食的哥哥第一次感受到了恐惧。

　　他会死......他真的会死！！

　　他会死于他最喜欢的食物！！！

　　其他叶氏恶魔骇然地看着骤然发生的一切，想要上前帮助叶氏父子，却发现自己的脚下已经生根发芽，一步也不能动。

　　字面意义上的“生根发芽”，他们的脚掌像是泡了营养液的树木，从脚心生出来了藤蔓，把他们牢牢地缚在了原地。

　　他们甚至没有看清楚叶伽是如何动手的。

　　众恶魔悚然而惊，这是何等强悍的魔力才能做到这一步！

　　叶伽不过是一个刚刚被挖出眼睛、逐出家族的杂种，他为什么会拥有这样强横的魔力？！

　　不等他们想明白，叶伽已经大刀阔斧地整治好了整个叶氏。

　　在魔界，强大的魔力压制就算胜利了一半，再加上掌管云中之城一百多年的智慧胆识气魄，叶伽仅仅用了几天，就轻而易举地收拾了叶氏所有人。

　　他牵着小魅魔的手，打开了叶氏的藏品室。

　　“吱嘎”一声，厚重的铁门被推开，露出了后面的无间深渊。

　　这是一间极大的房间，挑顶很高，因为一些藏品不能接触阳光，房间中没有窗户，摇摇晃晃的笼骨台照亮了，一排排摆放整齐的木质架子，上面是密密麻麻的水晶罐子，空气中隐隐飘散着鲜血的味道，极为压抑。

　　罐子里有的用树脂密封，有的是特殊药水，里面有心脏、眼珠、手指，还有一些时珑认不出来的组织物，时珑甚至看到了一个已经成型的人类胚胎。

　　时珑颤抖着，大滴大滴的泪水顺着雪白的脸颊滑落。

　　他哽咽着、流着泪，一定也不嫌弃罐子上的灰尘的血腥，干净白皙的手指一个个的划过那些透明的罐子。

　　时珑不觉得恶心，只觉得恐惧。

　　这里不是恶魔藏宝阁，而是人类的停尸间。

　　不知道多少个无辜的同胞命丧于此，他们也有完满的家庭、想念他们的家人；他们也是活生生的生命，却因为一些恶魔的喜好，命丧于此。

　　一道修长的身影站在了他的身后，把他揽在怀里。

　　“宝贝，别哭，别哭。”

　　叶伽的心揪着疼，像是被按在冰水里浸泡，又像是被放在火焰上反复炙烤。

　　他可以忍受眼睛被生生挖出来的疼痛，却无法忍耐小魅魔对着他哭泣。

　　他轻柔地弯下腰，像是抱住一个孩子那样把小魅魔抱了起来，把时珑湿漉漉的小脸埋在肩膀上，手掌不断地轻拍他的后背，认真地跟他保证：“他们会付出代价的，他们一定对付出代价的。”

　　他抱着小魅魔走出了藏品室，随着他们踏出，一道魔息烈火冲天而起，焚烧了身后一切罪恶。

　　三天后，在叶氏庄园的大厅中，一场审判轰轰烈烈地召开。

　　叶伽端坐在主坐上，时珑坐在他的旁边。叶伽像是一尊无悲无喜地雕像，声音淡漠地一桩桩一件件地宣判叶氏的罪名。

　　“叶涟，杀五十人，虐待二十一人，凌迟七十一刀处死。”

　　“叶缙，杀三十二人，其中包含三名孕妇，凌迟三十五刀处死。”

　　“叶宗，杀十八人，虐待二十七人，凌迟四十五刀处死。”

　　叶伽冷声说道：“你们认罪吗？”

　　叶父额角的青筋暴起，大声怒喝道：“逆子，我是你父亲！！”

　　叶伽的哥哥已经失去了神智，宛如一个三岁小孩，嘴角留下了口水，嘻嘻笑道：“逆子，逆子！”

　　叶伽慢慢地挑起一边眉毛：“父亲？你也有脸说出这两个字。”

　　两道风息缠住了叶父的手脚，叶父使出了吃奶的劲儿挣扎，却依然无济于事。

　　不知道这个被他轻视抛弃的孩子，在什么时候练成了这样可怖的魔力。

　　叶父吼叫道：“叶伽，别忘了你身上留着谁的血！别忘了你也有一半恶魔的血统！！”

　　“你身上留着叶氏的血，你也是这样低劣的恶魔！”

　　叶伽的呼吸猛然一窒。

　　这样肮脏的血统，是他一辈子也无法摆脱的枷锁。

　　叶伽咬紧后槽牙，一字一句地说道：“我从来没有伤害过人类。”

　　叶父狞笑：“你能保证，你没有过那么一瞬间，也想要把你身边的那个魅魔，做成藏品收藏起来吗？”

　　“叶伽，你说实话，你有没有这样想过！”

　　时珑缓缓地转头看向他，叶伽下颌线紧绷，沉默不语。

　　有过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