答案昭然若揭。
......是异种。
只有异种可以。
异种可以凭借它的优势,寄生在医生身上,轻而易举的混进病房袭击。
时珑心像是被放到了冰水里浸泡,又像是被放到了太阳下炙烤。
他心中酸楚,垂下长长的睫毛,胸口闷闷的难受。
他以为的,于异种之间和谐的气氛;
他以为的,可以用自己的影响力改变异种;
终究都只是“他以为”。
异种还是那个异种。
生杀掠夺,肆意而为。
时珑吸了一下鼻子,站起身来,甩掉拖鞋,要去换他自己的衣服。
异种一愣:“这么晚了,你要干什么?”
时珑低着头不看它,闷闷地说道:“萧乘风是有生命危险,让我出去,我要去找他。”
异种皱着眉,伸长手臂把时珑揽回身边,拖长声音说道:“时珑,你是不是忘了点什么?”
“这是我的地盘,你是我的雌性,”他懒洋洋的说道,“怎么可能让你出去找别的男人。”
听着异种漫不经心的话,时珑压抑的情绪突然爆发。
他猛然推开异种,声音颤抖地问道:“就因为萧乘风跟我合起伙来试图骗过你,你就一定要他的命吗?!”
时珑声音抖着,怒火和恐惧在他的心中混杂,他像是只炸毛的猫,全身心都在抗拒异种:“他是我的朋友,你怎么可以杀了他......”
异种的脸色终于猛然沉了下来。
它从牙尖里挤出了几个字:“你这样跟我生气,就是为了...萧乘风?”
异种从鼻尖里带出了一道气息,语调还是那么轻缓,却带着一种让人毛骨悚然的阴森,开始跟时珑秋后算账:“所以,你当时是早就知道我寄生在柳思萌身上了,是让萧乘风把我引去密室仓库的?”
时珑:“......是。”
“好。”异种缓缓地吐出了一口气,“那为什么我在那里能闻到你的香味?那个银白色的敞口铁盒里装的是什么?”
时珑挑着字回答道:“是...用我的眼泪和血液制作的一些香味诱饵。”
“撒谎。”
异种的目光落到他身上,从他白软的脸蛋到他的脚趾尖巡回了一圈,看着时珑吓得呼吸都要停滞,这才慢条斯理的开口:“你的眼泪和血液到不了这个香味浓度。”
没有人可以蒙骗过异种对雌性的辨认。
除非......
除非那个所谓的“香味诱饵”,真的用了极其稀少的基质液,这才蒙骗了异种。
异种想到了时珑身上香味最浓郁的地方,脸色更加阴沉了下去。
异种一步步的逼近,目光幽深、表情沉郁:“所以,到底用了你哪里的基质液?”
时珑苍白着脸,慢慢地后退,直至缩到床角。
怒火褪去,留下的是更深程度的,对于异种的恐惧。
那是人类最本能的,对于强大于自己很多倍的生物的畏惧。
时珑心尖和小腿肚子一起哆嗦起来,脸上的血色褪去,摇着头不说话。
他再傻也知道这种问题不能回答。
以异种的占有欲,如果知道了答案,他们之间的气氛还这样紧绷,不用想也知道异种会做出来什么样的事情。
异种缓缓地挑了一下眉:“不说?那我就自己来寻找答案了。”
异种的触手从躯壳中钻了出来,像一条黑色的巨蟒爬过床沿,来到了时珑身边。
时珑下意识的要逃跑,却被异种拉住,漆黑的触手冰冷滑腻、毫无温度,像是某种冷血动物的表皮。
时珑激灵灵地打了一个冷战,恐惧地睁大了眼睛。
时珑不愿意说,那异种就用自己的方式寻找答案。
可惜,异种的雄心大业被一声细细的抽噎给打断了。
一滴晶莹的眼泪落到了触手冰冷的黑色的表皮上,还带着微热的体温。
异种一僵,刚刚还雄赳赳气昂昂的触手像是被施了定身咒,呆呆的停留在原地。
时珑说的没错,他确实很能哭。
更多的泪珠流了下来,一滴一滴的,像是落在玉盘上的珍珠,滴滴答答的染湿了时珑的衣襟。
异种僵硬着抬起头,看向了小雌性。
时珑眼角通红的,鼻尖也红红的,眼泪大滴大滴的往外流,却咬着嘴巴不发出一点声音,受了极大委屈的,只偶尔颤颤动的肩膀显示了他隐忍的哭泣,一副可怜到极致却无人诉说的样子。
异种无措的看着小雌性,触手停在原地,微微蹭了蹭他的皮肤。
时珑哽。咽了一声,声音中带着莫大的委屈,眼泪止不住的流淌:“你不是说过吗,人类是有‘约会’这个环节的,你、你这根本不是约会。”
异种身体僵硬。
时珑咬着嘴巴,越说越委屈:“在你们的语义里,雌性是不是伴侣的意思?别人的伴侣不说浪漫约会玫瑰花大餐求婚,也没有直接就上来强迫人家的。”
时珑哭的更狠了,眼泪像是林间雾气蒙蒙的小雨,氤氲着像是流不尽一样:“连那些高级的农舍在杀猪宰羊之前,都会让动物们保持好的心情,这样肉质才会鲜美。你、你却一点都没不考虑我的想法,你真的是要把我当成你的雌性,而不是什么用过就丢的玩具吗?”
时珑的眼泪一滴一滴的落在了触手上,每落下一滴眼泪,那条触手就会扭动一下,一副犯了错事儿,不知如何是好的样子。
触手整个触都慌了。
触手本身不能说话,只能寄生在人体之后才能与时珑交流。
看着自己的本体把小雌性惹哭了,触手恨铁不成钢的看着异种,等时珑控诉完,终于气不过的一跃而起,“啪”的一声,重重地打上了异种的脸颊,给异种英俊的脸颊留下了一道明显的红印。
打完了,触手还在异种面前耀武扬威的晃动着,像是在威胁异种,不许当着它的面欺负小雌性。
时珑的哭声一顿:“......?”
原来你们之间还能反水?
被自己本体的一部分打了的异种:“............”
听着时珑委委屈屈的控诉,异种张口结舌,不知所措。
它当然没有把它的小雌性当成用过就丢的玩物。
一个异种一生只会寻找一位雌性,这是它唯一的伴侣。
如果雌性死了,异种会停止寄生,也就是停止了汲取养分的途径。原本黝黑光滑的表皮慢慢脱水变皱,动作也会逐渐迟缓,最终郁郁而亡。
雌性不是异种的玩具。
雌性是异种的伴侣,是异种的生命之源。
异种站在那里,周围的一切都像是慢慢凝固了,只有小雌性的漂亮的脸和委屈的哭声是鲜活的。
异种甚至感受到了很多人对它说过的“伤心”像是一块热毛巾捂在了心口,闷闷的,有些酸楚,透不过气来。
这是“伤心”吗?
真好笑,异种怎么会有心呢?
异种慢慢的把触手收了回来,伸出手,轻轻抬起了时珑的脸,用拇指把他脸上的眼泪擦干。
它压着嗓子,低声下气的说道:“......对不起。”
“是我不对,你别哭了。”
作者有话说:
种啊,听我的,好男人不翻旧账。
第31章 未亡人(31)
异种脸上顶着被叛变的触手打出来的红印, 毫无生杀掠夺的威风。
它的大手轻轻擦掉了时珑的眼泪。
时珑太能哭了,眼泪都是大滴大滴的,从漂亮的眼睛里流下来, 像是蜿蜒的小溪一样, 雪白绵软的脸颊上还挂着泪水。
异种指腹微微粗糙, 小心翼翼的给它的小雌性擦脸,把时珑哭的像花猫一样的脸擦得干干净净。
时珑吸了一下鼻子。
他的情绪来的快去的也快,刚刚情绪上头, 不管不顾的生气,还对着异种哭的起劲;现在情绪平复, 羞赧又慢慢漫上心头。
时珑低着头,长而翘的睫毛而粘的一缕一缕的,眼皮也红红的, 他不舒服地揉了揉眼睛。
异种去卫生间给他洗了一块热毛巾,敷在时珑哭得红肿的眼皮上。
时珑抬起脸,一边迎着热毛巾,一边没忘刚才的事情。他严肃地说道:“我难过不光是因为这件事情,还因为你说话不算话。”
“你也不需要他们的躯壳了,他们又没有招你惹你,杀了他们对你有什么好处?你明明答应过我不再去寄生了, 为什么还要去杀人?”
异种一愣,回想起刚刚看到的电视报道。
它眉头微拧, 沉声说道:“不是我做的。”
时珑:“......什么?”
异种坐在床边, 抬起时珑的脸, 和他平视, 黝黑深邃的眼睛仿佛能把光线都吸进去, 看向了时珑颜色偏浅而剔透的眼睛:“答应过你的事情我从来没有食言。你喜欢吃的东西、想买的衣服、想看的电视是这样, 杀人和寄生的事情也是这样。”
“我发誓,那些失踪的人和我没有关系,萧乘风也不是我袭击的。我答应过你不再伤人之后,就没有再寄生过了。”
时珑缩了缩手指,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它。
按理来说,他应该对异种抱有极强的警惕心,毕竟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更何况是异种与人类这种寄生与被寄生的关系。
但是......
时珑想到他这一周来和异种的相处的一举一动。
异种答应过他的事情,不管多么的不合理、多么无理取闹,异种向来是说到做到。
那么换到寄生这件事情上,或许、或许也有几分可信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