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串自行车铃声响起, 几个男生骑着车经过花园外。
少年抬眸, 刚好与骑在最前方的男生视线相触。
对方逆着夕阳驶来, 眉目俊朗, 但留着寸头,模样看起来有些冷。身上白色T恤被风吹得向后鼓起,身前的布料贴在腹部,隐约能看到腹肌的轮廓。
在他身后,一个穿蓝色T恤的男生注意到花园里的兄妹俩,笑嘻嘻地朝他们吹了声口哨。
浇花的小姑娘听见动静转身,带着手中喷头一块转向来人的方向——
水雾在空中滑出一道优美的弧线,洒向几个骑车的男生。
“哎哟我去!”吹口哨的男生低头大喊,快速蹬车驶出“阵雨区”。
骑在前头逃过一劫的几个同伴回头看他,不厚道地大笑出声。
穿白色T恤的寸头男生也回头看了一眼,冷峻的神色暖化,微微勾了下唇角,从少年面前快速驶过。
“啊——对不起!”浇花的小姑娘连忙掉转喷头方向,怎料矫枉过正,水雾在夕阳下折射出一道彩虹,洒向正在出神的少年。
“媛媛!”少年一惊,连忙搬起画架躲开。
“哥哥!”握着喷头的小姑娘大叫,手忙脚乱地关掉水阀,丢下水管跑向少年。
少年的头发和沾满颜料的卡通围裙都被打湿了一些,脸上也沾了水,整个人有些失措。
想到此刻还有几个陌生人看到自己这幅狼狈的模样,少年脸颊蓦地泛红,感觉有点丢人。
“哥哥。”妹妹跑过来,紧张地看向他,又看看他身旁的画,咬住下唇,自责得快要哭出来,“对不起……”
少年一顿,没顾得上检查画,急忙拍拍她的脑袋安慰她:“没事,没关系。”
骑车的几个男生停下来,扭头看向兄妹俩。
其中一个穿黑T恤男生抬脚,虚虚踢了下那个穿深蓝T恤的男生,“让你逗人家小姑娘,弄坏了画你赔?”
“我也是受害者啊!”蓝T恤男生拨了拨自己打湿的头发,“你看我——”
领头那个穿白色T恤的寸头男生瞥了他一眼,他顿时咽下后半句话,扭头对兄妹俩喊:“对不起啊。”
少年抿唇检查自己的画,还好还好,只是画架背后有一点水,画没事。
他顿了顿,低头看向妹妹,“你……帮我跟他们说没关系。”
他不知道自己在别扭什么,反正就是很不好意思,不敢和那几个男生对视。
或者说和某个穿白色T恤的寸头男生对视。
小姑娘没他那么害羞,大方地对男生们喊道:“没关系,是我闯祸啦,哥哥们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童真俏皮的声音让几个大男生不禁露出微笑,“哥哥这里也没关系。”
“你还好意思说!你还没有人家小姑娘懂事。”
“滚滚滚!你少教训老子。”
少年往那边瞥了一眼,穿白色T恤的男生没有说话,却打开了隔壁花园的大门。另外几个男生推着自行车,打打闹闹地走进去。
白T恤男生却折返一段距离,来到少年家花园外。
当他走近,少年才发现他的个子特别高大,看起来有点凶。少年垂在身侧的手下意识揪住了围裙边角,有种后退半步的冲动。
但他忍住了。
接着就听对方说:“抱歉,我朋友他们比较吵,希望不会打扰到你们。”
少年微讶,发现对方的声音很好听。是那种介于少年与成年男性之间,又略带一点点磁性的低音。
语气也很礼貌,不像外表那么凶——以少年有限的经验,学校里留寸头的男生,很多都是不好惹的“刺头”。
但眼前这个男生好像不是。于是他朝对方礼貌地笑了下:“没关系,应该打扰不到。”
除非你们拆家,不然两栋别墅之间隔着两个花园,中间还有一条小路,很难互相吵到。
男生点了点头,正准备离开,突然听见少年旁边的小姑娘喊他,“大哥哥。”
小姑娘仰头看着他:“你是前两天搬过来的吗?”
男生微愣,朝她点头。
他不笑的模样看起来确实有些冷酷,小姑娘却一点都不怕他,笑眯眯说:“那我们以后就是邻居啦。”
“嗯。”男生的表情软化了一些,看向她和少年,“很高兴认识你们。”
小姑娘拉住身旁的少年,“我叫许嘉媛,这是我哥哥许嘉年,大哥哥你叫什么名字啊?”
“蔺贺!”
男生还没答,隔壁花园里就有人喊他的名字,“快过来开门!”
男生朝那边看了眼,没再重复自己的名字,对兄妹俩说:“先走了,下次聊。”
许嘉媛愣了下,挥挥手:“大哥哥再见。”
等对方走远,她才拉拉自己哥哥的手,“哥哥,是哪个‘lin’,哪个‘he’呀?”
“……不知道。”
许嘉年将视线从隔壁花园收回,牵着妹妹回屋:“等爸妈回来问问他们吧。”
此时的许嘉年不会料到,后来的自己会将这个人的名字记在心里,藏在画里,一遍又一遍提起。
蔺相如的蔺,祝贺的贺。
晚上许父、许母回来,把男生的名字告诉兄妹俩。
“他爸爸是东来集团的董事长,和我们家有生意往来。”许父说。
“哦。”
许嘉年昨天刚结束中考,考试这几天父母陪他住在考点附近的公寓,没有特意提起隔壁搬来新邻居的事。所以他今天是第一次见到新邻居。
许母说:“他好像是一中毕业的,之前住校,现在高考完,就搬到这边来了。”
许父对许嘉年说:“你的第一志愿也是一中,以后和他就是校友了。”
许母:“对啊,刚好还可以问问他,这几年一中的录取分数线大概是多少。”
“……”许嘉年扒着饭无语,一中的录取线他们不是早就查清楚吗?哪还用问人家?而且现在问也太晚了吧?
许嘉媛却很高兴认识了新邻居,“那我也可以去找大哥哥玩吗?”
许母笑了:“你找人家玩什么呀?”人家可能都不愿意带你。
许嘉媛说:“骑车呀!我想请大哥哥教我骑车。”
许父微讶:“自行车吗?十二岁以下的小朋友好像不可以骑。”
许嘉媛嘴巴一瘪,眉眼耷拉下来。许母安慰她:“你不是会骑自己的小自行车吗?”
许嘉媛又不傻,“不一样!大哥哥的车更大,而且只有两个轮子。”
不像她的,还有两个小轮子,一点都不酷。
许嘉年夹了一块排骨给她,“你还小,只能骑小自行车。”
许嘉媛眨了眨眼:“那哥哥去学!哥哥可以骑大自行车。”
许嘉年:“……”
“这倒是。”许母说,“年年还不会骑自行车吧?可以向蔺贺请教一下。”
“不要。”许嘉年面颊微热,“我和他又不熟。”万一当着对方的面摔跤,多没面子。
许父:“多来往才会熟起来,你要是不好意思,我们去帮你问问。”
许嘉年:“……随便。”
隔天傍晚,许嘉年在画室里画画的时候,听见许嘉媛哒哒哒跑过来的脚步声。
“哥哥,隔壁的大哥哥来了。”
许嘉年画笔微顿,“……知道了,请他等一下。”
他把这个色块的最后两笔画完,放下画笔,就见许嘉媛已经迫不及待地把对方请到了画室。
“这里这里。”许嘉媛说,“这是我哥哥的画室,里面的画都是我哥哥画的。”
蔺贺在门边停住脚步,看向画室里的少年,礼貌问:“方便进来吗?”
“啊……方便,进、进来吧。”许嘉年扫了一眼凌乱的画室,有些难为情,想收拾一下,又不知道从哪里动手。
蔺贺走进画室,视线转了一圈,对这里画作的数量感到有些惊讶。
原来是个小画家。
“你很厉害。”他赞美道。
许嘉年脸颊微热,挠了挠耳朵,“没有,我画得还不够好。”
“但很有你自己的风格。”蔺贺的视线落在几幅摆在最显眼位置的画作上,“给人的感觉很温暖。”
许嘉年惊诧地看向他,爸爸给他请的美术老师也是这么说他的,眼前这个人竟然只看了两眼他的画,就给他这么高的评价吗?
蔺贺看他呆住,顿了顿,说:“抱歉,我不是很懂画,如果说错了——”
“没有。”许嘉年弯起唇角,“我就是喜欢画温暖的画。”
“就像这个!”许嘉媛走到许嘉年还没画完的画前面,“哥哥画的是我。”
蔺贺看过去,发现这幅画画的刚好是昨天傍晚的场景——
玫瑰盛开的花园里,小女孩举着小喷头浇花,水雾在夕阳下折射出一道彩虹,穿白色T恤的少年骑着自行车经过,留下一道剪影。
“这个是我吗?”蔺贺问,昨天好像只有他穿了白色T恤。
许嘉年脸颊蓦然一烧,连忙把画架转向墙壁,避而不答,“我、我还没画完……”
蔺贺发现他在不好意思,类比了一下自己,一副字如果没有写完或写到满意,也是不愿意给被人看的。
于是移开视线,转移话题说:“许叔叔说你想跟我学骑自行车。”
“啊?哦,对,我想。”
只要不看他的画,别的什么都可以。
蔺贺觉得他紧张的模样有点可爱,弯了弯唇角,“那你有自行车吗?有的话现在就可以开始学。”
许嘉年一愣:“呃……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