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当时已经跟阿止你坦白了啊?当时我确实给阿止你下了咒……对不起,都是我的错,可是如果不用符咒的话,像是阿止这样的人根本就不会理会我这种人吧?”】
当时尚未长开的阙白身形还残留着少年一般地纤弱感,跪在地上仰头看着顾何止时候脸上浮现出了泫然欲泣的神情。
【“我其实一直有好好控制自己,我其实……我其实也想过给阿止你下降头……如果用降头术的话,阿止应该就会稍微,稍微喜欢我一点点了吧?不过那样的话,一旦降头解除,阿止一定会很讨厌我……”】
……
据说阙家祖上来自于奚山深处。
那是一个以咒法和蛊术闻名的特殊民族。
而阙白完美地继承了那无比特殊的血脉,拥有各种各样正常人无法理解也无法招架的手段。
所以,那天早上,在厨房里看到那些黑色塑料袋时,顾何止明明已经不止一次地想要自行了断,可每次到了最后关头他都会胆怯地止步不前。
原因也很简单,顾何止害怕。
害怕的不是死亡,害怕的是,那熟知各种各样玄学咒法的噩梦,依然会在另外一个世界等着他。
而现在,顾何止的噩梦终于还是成真了。
“你到底要怎么样才能放过我……阙白……到底要我怎么做……呜呜……我都把你锁起来了……冰箱已经锁了……呜呜呜……”
顾何止的眼泪不断地涌了出来。
“阿止。”
阙白深深地看着已经完全精神崩溃的爱人,抿了抿嘴,轻轻地笑了一笑。
“果然,障眼法对阿止没用呢,不愧是阿止,这么快就能把我认出来了。”
在说这句话时,阙白看上去几乎是快活的。
他甜蜜而又专注地凝望着沙发上纤弱的身影,眼神中充满了迷恋。
“我真的好喜欢阿止。”
他喃喃说道。
阙白半跪在了顾何止的面前,微微俯身,他将脸靠在了青年颤抖不已的膝盖上,像是猫一般小心翼翼地蹭了蹭。
他身上有一股淡淡的铁锈味。
他又嘟囔了几句,而顾何止过了几秒钟才意识到他是在说……
“没关系,马上我们就能一直在一起了。”
被阙白碰触到的地方很快就变得冰冷。
顾何止觉得自己好像马上就要完全失去知觉。‘
“你干了什么?”
他问。
他的表情木然,目光落在了桌上的肉汤上,短短一小会儿功夫,肉汤表面的油脂就已经凝结了。
一股若有似无的腥味,从冰冷的汤汁中渗进阴寒的空气。
阙白像是撒娇似的轻哼了两声。
“你怎么老是惦记着那些家伙……他们都死了啊。”
男人轻飘飘地说道。
“哦。”
顾何止应了一声,陷入了沉默。
下一秒,他飞快地抓起了汤碗,用力的砸在了阙白的后脑勺——
瓷器隔着头皮,在阙白的头骨上发出了一声闷响。黏糊糊的液体四处飞溅,却难以分辨出那到底是汤,还是血液。
碗被打翻之后,顾何止才发现原来那碗“汤”,颜色是暗红色的。
顾何止就跳了起来,心脏在胸腔深处疯狂跳动,因为恐惧而泛起刺痛。
他脑袋一片空白的朝着房门外逃去,没有转头去看身后那具尸体,那抹鬼魂的状况。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到底要逃到哪里去,但是他知道自己绝对不能继续跟阙白停留在同一个地方。
他会发疯的。
当然,也许他早就已经疯了。
客厅旁边就是出租房窄小凌乱的玄关,防盗门是猪肝色的,把把手用力往下按可以听到锁芯因为长期缺乏润滑油而发出的干涩的“咔咔”声。
冲出去以后就是大楼回字结构狭长幽暗的走廊。
他不可能坐电梯,但是也许可以直接从求生梯跑下去……然后,他应该去自首……
顾何止听到大脑里那个声音在喋喋不休嘟囔个不停。
然而当他按下防盗门的把手,跌跌撞撞冲出去之后,出现在他眼前的却并非走廊,而是1401因为强行塞进了一台冰柜而显得格外逼仄的客厅。
顾何止站在厨房门口,盯着正在从地上摇摇晃晃站起身来的男人,开始怀疑自己的神智是否还正常。
阙白的领口有些暗红色的血迹。
因为只穿了一件白衬衫,那血迹看上去有些显眼。顾何止直直地盯着他,跟记忆中身材高大的男人比起来,此刻的阙白却像是骷髅一样,衬衫之下的身体好像只剩下了一幅单薄的骨架。
空气变得很冷。
窗外的光线似乎已经无法照亮这间小小的客厅,廉价的家具在黛紫色的阴影中只剩下一大片模糊的形状。
“阿止……”
仿佛知道顾何止已经逃不出自己的掌控,阙白轻轻抚了一下自己的后脑勺,然后转过头来,带着些许委屈,软软地嘟囔道。
“阿止,下次不要那么用力了好不好,有点疼。”
“阿止,为什么每次都要因为其他人对我发脾气啊……”
“他们对你又不好……”
……
顾何止踉跄着朝着后方退去。
然而,无论他怎么逃,始终都没有办法离开1401号房间。
也许这就是所谓的鬼打墙。
顾何止在绝望中渐渐失去了力气,在他徒劳无功不断逃跑的过程中,他清楚地感觉到,阙白一直平静地跟在他的身后。
哪怕没有回头,顾何止也可以嗅到阙白身上的那股气息。‘
那股挥之不去的寒意。
“你干了什么……你到底对我干了什么……”
终于,顾何止在已经不知道第几次经过的厨房停下了脚步。
他泪流满面,因为绝望而面色扭曲。
“阿止。”
阙白果然就在他身后。
“别跑了。”
他温和而又关切地说道。
“你暂时还出不去的……”
顾何止简直快要发狂。
“你要干什么?”
他一遍又一遍地问道。
“你是在报复我?对吗?报复我杀了你……”
顾何止带着哭腔痛苦质问了一遍又一遍。
可每到这时,阙白就会陷入一阵诡异的沉默中。
“阿止,你冷静一点好不好。”
他只是不断的重复着同样的话语。
“我,我是永远都不会伤害到你的,你知道的啊。”
“那其他人呢?董瑞明呢?戚伟呢?对,对,还有乔良——我看到的那些尸体是怎么回事?你杀了他们对不对——”
不经意间,顾何止在尖叫的同时,摸到了流理台上的厨刀,他立刻抓住了那把刀死死握在掌心,把刀尖对准了阙白。
“别过来!我警告你,别过来……再过来我就杀了你……我会动手的……”
阙白停了下来。
他站在不远处,有些哀伤的看着顾何止。
就像是一只已经隐隐预感到自己即将被抛弃的老狗。
顾何止对上了阙白的视线,眼前倏然闪过一片黑晕。
这一幕是如此似曾相识,熟悉到让他喉咙阵阵发紧。
对……
这一幕似乎……似乎发生过……
脑袋里泛起的隐痛让顾何止有些难以集中注意力,他只能死死咬住牙关维持住清醒。
“阿止。”
阙白轻声低喃。
“你别这样。”
男人的声音逐渐变得悠远。
……
不知道为何,顾何止脑海中忽然浮现出了一段从未有过的画面……
那是满是酒气的,自己的房间。
自己也跟现在一样手中死死握着刀,刀刃上已经沾满了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