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是再度穿越,那也该有个完美的仪式。
在一众项目里挑挑拣拣,终于找到了个相对温和又漂亮的速降滑雪——
去见梁烨。
雪花四溅,他痛快又肆意地从近乎垂直的千米峭壁一跃而下。
山巅初升的月亮和将落的夕阳交相辉映,雪丛折射出来的冷光熠熠生辉,风声从耳边呼啸而过,心脏剧烈的跳动声震耳欲聋,极度压缩的时间和近乎凝固的空间能让意识出现了瞬间的混沌,掌心坚硬的骨头刺穿了皮肉,血液开始沿着蛛网般的缝隙蔓延缠绕,矫健迅捷的身影在空中划出漂亮又完美的弧线。
王滇的眼神极度狂热又极致冷静,他粗暴地扯掉了护目镜和头盔,扔掉了碍事的背包,山巅那轮明月闪过的碎银般的光洒在了他身上,手中的骨头在某个瞬间碎成了黏腻的粉末。
他缓慢又疯狂地扯起了嘴角,脸上露出了近乎狰狞的笑。
下一瞬,一只胳膊不容分说地揽住了他腰。
他对上了一双同样癫狂又热烈的眼眸。
皓月当空,玄色的宽袍大袖和雪白的冲锋衣撞在了一处,留下了两道诡异荒诞又奇异和谐的剪影。
“朕接住了。”
第191章 急不
激烈的心跳, 滚烫的呼吸,还有梁烨身上熟悉又令人心安的气息。
如果多巴胺的分泌有极限,那梁烨就是他的峰值。
王滇扣住了他的后颈, 不顾一切的吻了上去。
在月光, 在风雪, 在疯狂与混乱里,在现实和虚妄间。
梁烨犹豫了一瞬, 只这短暂的瞬间, 就引起了王滇强烈的不满,他强势地将人压向自己,在浓烈的血腥味中竭尽全力地侵占着梁烨的呼吸、梁烨的体温、梁烨的一切,直到梁烨终于抵抗不住诱惑, 心甘情愿同他沉沦, 无所畏惧共他赴死。
急速的坠落让这个激烈的吻过分短暂。
梁烨生平第一次觉得有人力气能这么霸道,他贪恋着王滇的唇舌与气息,但好歹留了几丝清明观察周围的情况,然后动用了全部的内力才堪堪在峭壁上找到几处缓冲的落点。
期间王滇吻遍了他的眉眼, 舔舐过他的耳廓, 还利落地扒开了他的前襟, 在他脖子上留了数个染血的牙印,最后一下缓冲的时候, 王滇那力道大概是很想将他的锁骨给咬断。
梁烨一把抵住他的下巴迫使他闭上了嘴, 手掌紧紧护住了他的颈项, 另一只胳膊箍紧了王滇的腰身, 充当了肉盾狠狠撞在了石壁上, 险些呕出口血来, 抱着人从峭壁上滚落了下来, 胳膊骤然传来了阵剧痛,脱力前还观察了一下平坦的地势,才让王滇压在了自己身上。
陡壁上的积雪倏然滑落,将两个人埋了个严实。
王滇意识模糊间听到了直升飞机的轰隆声。
“……找到了……王总……”
他费力地睁开眼,依稀看见了梁烨被人抬上了担架,不知道过了多久,才又传来了脚步声。
“……还有一个!这里还有个人!”
“…………”
操。
王滇迷迷糊糊地想,梁烨这厮的运气的确比他要好上不好,他妈的直升机来救援都能先发现他。
丝毫没有反省自己一身找死的雪白冲锋衣。
……别他妈又是做梦。
眼皮逐渐沉重,他极力抗拒地想要保持清醒,然而最终还是陷入了一片浓郁的黑暗。
——
梁烨耳边传来了阵诡异的滴滴声,还有嘈杂的沙沙声,脚步声,他艰难地睁开了眼睛,满脸烦躁地同一个女人对上了目光。
“哟,醒了?”对方的语气听上去跟他很熟。
梁烨烦躁地闭了闭眼睛,复又睁开,半是愕然半是迷茫地盯着对方,张了张嘴唇,“……母后?”
不过是被雪埋了一下,竟然给他埋死了?!王滇呢!?也一起来地府了吗!?
“母你个大鸭蛋!头发什么时候接的?”钟千雁漂亮的美甲一晃而过,掐住了他的脸颊,皮笑肉不笑地看着他,“王小滇,真是长能耐了啊,我跟你爸还没死呢,又玩这些作死的东西,出国前你怎么跟我保证的?!”
梁烨慢吞吞地眨了眨眼睛,看着面前精致漂亮的女人,尽管她跟王煦遂像了八九分,但看上去就是个普通人,王煦遂是绝对不可能这么亲昵地对他的。
钟千雁掐着他的脸左右晃了晃,冷笑道:“现在知道害怕也晚了,你昏迷住院的两次都敢瞒着,是不是还想让我们给你收尸?”
梁烨捏住了她的手腕,微微用了点力气挪开了她的手腕,环顾四周想找王滇,结果只看到了陌生怪异又狭窄的房间,空气中弥漫着令人作呕的气息,还有散发着怪异噪音的铁盒子。
“王滇呢?”他看向钟千雁。
钟千雁愣了一下,“你不是在这儿吗?”
“朕不是王滇。”梁烨神色瞬间凝重,想要推开她下床。
然后他就看见面前的女人深深皱起了眉,按向了旁边怪异的开关,紧接着拿出了个小黑块,神经质地说起话来,“……他现在精神状况不太好……当然要精神科……他之前的病例都拿到了……让马克过来。”
梁烨敏锐地听见了许多脚步声,瞬间戒备起来,眯起眼睛看向门口,进来的人穿着打扮都极其怪异,头发削得很短,但能看出来都不会武功没有内力,一根手指头就能按死。
“别紧张宝贝儿。”钟千雁看他警惕戒备的模样,语气瞬间温和了起来,伸手拍了拍他的后背,温声道:“他们都是医生,你很快就会好起来的。”
“朕不是王滇。”梁烨皱起了眉,“你们现在应该去找人。”
钟千雁的目光瞬间心疼起来,欲言又止地望着他,转头对医生道:“马克,他现在似乎对自己的身份认知存在障碍。”
“我已经看过他之前的病例了……”
梁烨看着面前几个丑兮兮的异邦人叽里呱啦开始对着他说鸟语,紧接着就看见有人拿着细长的针朝着他走了过来,眸光一冷,耐心彻底耗尽。
——
王滇缓缓地睁开眼睛,被天花板的颜色骤然刺痛了一下,空气中传来了消毒水的味道,让他浑身的血液瞬间冰凉。
失败了?
那他看见的梁烨是怎么回事?
幻觉?
不可能。
他脸上的神色瞬间扭曲,猛地从床上坐起身来,胡乱地拔掉了身上的线和输液的针,转头急切地寻找梁烨的身影。
为什么没有回去?
那块骨头的力量分明没有耗尽,完全能够支撑他再穿越一次,哪怕是逆天而行都无所谓,这烂骨头也有存在的必要,碎成沫正好谁都没办法再让他回到现代,一定是哪里出了差错……
冷静。王滇,冷静。
他看着朝自己跑来的医生和护士,他们的喊叫声仿佛被浸在了海底,细微渺远听不真切,脸上恐惧又急切的神情让他抗拒又烦躁。
“这位先生,请您先冷静一点,回到病床上好吗?”
“您现在严重贫血……”
“先生……先生……您有在听吗……”
“救援队将您送过来的……”
“……您叫什么名字……先生,我们正在想办法通知您的家人……”
为什么没有成功!?
他分明抓住梁烨了!
十分钟后。
王滇神色冷凝地看着快要被吓哭的小护士,“所以你的意思是,当时救援队找到了两个人?”
“是的。”被他看着的小护士浑身僵硬道:“和您一起遇险的那位先生先一步联系上了家人……应家属要求被送到了私立医院进行救治……您比那位先生晚找到两个小时……”
王滇内心瞬间又燃起了希望。
“他被送去了哪家医院?”
“这个——”小护士吞吞吐吐,“这是个人的隐私,按规定我们不能透露。”
王滇抬手示意她噤声,片刻后又如梦初醒放下了手,对她客气地笑了笑,“不好意思,我刚才情绪比较激动,请问可以借用一下电话吗?”
半个小时后,车子在一家私立医院门口停下。
王滇看了一眼熟悉的医院标志,提着的心瞬间放下了大半,能被送到自己家的医院,肯定是梁烨没跑了。
原本近乎凝滞的心脏又开始剧烈地跳动起来,他甚至开始觉得燥热,不得不脱掉了身上的大衣搭在了手臂上,路过玻璃门时习惯性地瞥了一眼上面的影子,又很快地收回了目光。
真的梁烨存在,那就不需要虚幻的映像作为替代品了。
嗒,嗒,嗒。
脚步声回响在空旷干净的走廊里,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消毒水的味道,电子屏上显示着现在的时间,闪烁的红点附和着心脏声跳动。
梁烨。
王滇深吸了一口气,他的侧颈上还有个浅淡的牙印,充分地向他证实着梁烨的存在。
梁烨来到了他的世界。
这远比他回到北梁还要让人兴奋愉悦。
一个陌生的、怪异的、光怪陆离的世界,纵使梁烨有天大的能耐,在这里认识的人能够倚靠的人也只有他自己。
他该张开怀抱,迎接爱人的到来。
顺便织就出一张密不透风又无痕无迹的网,用爱意和欲望支撑出骨架,造出座严密的牢笼,将梁烨彻底地、永远地掌控在手心。
无处可逃。
谁也夺不走。
王滇的呼吸陡然急促起来,眼睛里闪烁起恶劣又期待的光芒,不得不抬手解开了衬衣上的两颗扣子好让自己呼吸得更加顺畅一些。
他已经想象出该用何种姿势亲吻自己的梁烨,该如何进入梁烨的身体,该如何咬住他完好的脖颈,该以何种深度热烈地欢迎梁烨的到来。
一个鲜活的、真实存在的梁烨。
恐怖的饿意从胃里汹涌而出,王滇舔了舔了干涩的嘴唇,嘴角勾勒出了一个平和的弧度,打算先用温柔的外皮迷惑安抚自己慌乱无措的爱人。
掌心攥住了冰冷的门把手,然后毫不犹豫地推开了门。
嘈杂的声音迎面冲王滇扑来。
漆黑的眼珠僵硬的转动了两下,他看见了横七竖八哀嚎的医生和角落里瑟瑟发抖的护士,还有姿势潇洒将他妈抱在怀里一脸轻蔑不屑的梁烨。
王滇设想过无数和梁烨重逢后的第一句话,深情的、急切的、痛彻心扉的,但唯独不会是——
“梁烨,放开我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