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催动全身的灵力,注入到身下的阵法中去。
如今,无人能够插手两个大乘期修士之间的对决,而唯一能够帮助处在劣势之中的秋白的,恐怕便只有星斗大阵了。
同前世如出一辙的感觉再度袭来,他只觉得浑身上下犹如融化了一般,肉体仿佛不再存在,存在的仅仅剩下一阵虚无的、没有实体的力量。
没有实体的力量。
他脑海中忽然灵光一闪,那块阻绝了他思路的巨石轰然裂开,叫他将前方的方向一览无余。
“秋白。”他对着传讯符道,“将那魔傀的所有血饵雾气,带回来。”
他顿了顿,放轻了声音,“我在这里等你。”
第349章 同归之途·一二
秋白还只是奇怪,为何步惊川忽然这么开口。
紧接着,他便察觉到一股磅礴的灵力自天地间而来,那同源的力量将他笼罩在其中,他浑身上下骤然轻松了许多。
他起先还奇怪这星斗大阵往时都没有这般强大的功效,而他忽然回想起,前世那原本一直都没什么动静的星斗大阵能够庇护住人族千年的原因。
“步惊川,你告诉我,你怎么了?”他顾不得再将精力放到眼前的魔傀身上,他对着自己身上的传讯符,大声嘶吼着。
可从传讯符的另一边却没有半点回音。
秋白努力同自己说着,说不准便是步惊川又受到了死咒的折磨,失去意识了才没有回答他。
可他的眼前,此刻却不停地出现千年前,他最后见到东泽的时候。
东泽一身血污,五感尽失,丝毫不清楚他到底在说什么。
他怀揣着这无比的绝望,开始有些慌张。
下一刻,他未察觉到那被流火尊附身的魔傀趁着这时候靠近,一掌将他击退很远。
他手中的传讯符,也因为这动作,被那魔气一卷,撕得粉碎。
他此刻无比痛恨自己,为何要出于谨慎,甚至将在星斗大阵的分身都收了回来,那不过是一个练气期的分身,只要那么一点点的灵力……可他还是收了回来,以至于他眼下想要去看看步惊川到底是什么状况也成了问题。
他此刻却又忽然好像回到了千年前,发现自己被抛弃时那样。
彼时衍秋觉得自己被抛弃,可监兵同样却也尝到了那股被抛下的滋味。
他们都是被东泽抛下的人,而如今,秋白却被步惊川抛下了。
他无比清楚,祭阵后的东泽将会面临着什么。
他如今同样也有监兵当初一点一点地收集东泽魂魄的记忆。那魂魄碎得像一地的沙,可他偏生要仔细对待每一点碎魂,生怕最后遗漏半分。
他不敢想象,东泽经历的那次祭阵,是受了多大的苦,才会叫他原本完整坚韧的魂魄,碎成了那般模样。
“你不能祭阵……”秋白几乎是哽咽着说出口,可传讯符早已被毁,他不知自己说的话能够说给谁听,可他还是在喃喃自语着,“你不能走……”
可这方圆十里,除却流火尊与那魔傀以外,空无一人。
流火尊缓步朝他靠近着,唇角却是无比讥讽的笑意,“怎么,不挣扎了?”
秋白抬起头,冷冷地看了他一眼。
他此刻眼眶通红,可他早已顾不上在这人面前出糗的事了,若非职责所在,他恨不得当即抛下眼前的战场,飞奔回去,去看看他的步惊川。
可终归还是有这职责压在了他头上,而他也清楚,步惊川绝对不允许他做出这般事情来。
维护人族的安危一直是他二人为之奋斗之事,他这么做无异于将二人的理想毁于一旦。
感性虽然汹涌,可最终仍是理性占据了上风。
他握紧了手中的长枪,向后退了三步。
流火尊附着的魔傀也适时地停住了脚步。
二人之间登时又回到了先前那个剑拔弩张的状态。
三息过后,秋白枪身一横,身影登时消失在原地,下一刻,那枪尖直指向那魔傀的眼珠。
流火尊的分身自然是控制着那魔傀向后飞速退去,然而,这原本行云流水的动作却忽然出现了一点微小的迟滞。
秋白的眼力何其敏锐,当即便发现了这一丝变化,那原本要落空的枪尖,追上了魔傀的动作,在魔傀的脸上刮出一道细小的口子。
流火尊暗骂一声。这道口子虽小,对他来说却无异于侮辱。
他原本能够碾压的速度与防御,如今却被秋白破开了。
而秋白,也忽然领悟到了什么。
这是步惊川为他争取而来的转机,原本流火尊与魔傀在这道修的地界之上,本就极难恢复魔气,此刻加上星斗大阵的压制,与灵气的支撑,叫他有了与这魔傀的一战之力。
这是……步惊川拿命为他争取来的机会,他如何能够白白放弃。
想到此处,他目光一凛,手中的长枪犹如有了生命一般,直直朝着那魔傀而去。
他这下来势凶猛,他原本便是以进为退、以攻为守的作战方式,因此,这般刚猛而直接的攻击,才能够最大地发挥出他的实力。
对于他而言,毫无顾忌地作战,才是他最为熟悉的作战方式。
而眼下,那魔傀在他这迅猛的攻势之下,连连败退,更是衣袍都被他画出了好几道口子。
流火尊这下也明白了这星斗大阵对他的影响了,当即勃然大怒,转身朝着阵法薄弱之处走去,试图用这战斗的余波去撼动那阵法的薄弱之处。
秋白如何会看不出他的意图,身形一转,长枪一挑,当即拦住了这人的去路。
他看着流火尊气急败坏的脸,心中却没有意思快意。
因为流火尊眼下的这般气急败坏,是步惊川拿命换回来的。
他与流火尊,其实谁都不比谁强,因为他们二人不过都是丧家之犬。
他长枪再度出手,直指魔傀的心窝,魔傀连退数里,才堪堪躲过这袭击。
“如今得了势,白虎域域主真是春风得意啊!”那流火尊恨恨道。
如今落了下风,他只能尽可能地寻找到机会将眼前这人击杀。
这秘术对于他而言消耗也极大,他短期内估计是使不出第二次了。而经过他今日这般催动魔傀,魔傀恐怕也要元气大伤,他日恐怕不是监兵对手,因此,他的机会也只在今日了。
不成功便成仁。
他如何知晓这原本还不算厉害的星斗大阵,会突然发作,且会将他与他的魔傀压制到这个地步,他只知晓,若是再拖下去,这局势对他来说或许不对。
那魔傀躲过攻击后,手中却忽然出现了一个阵盘,正是方才流火尊交于魔傀手上的。
如今发现修为上的硬碰硬已经讨不到好处后,他只能考虑用阵法击败这人了。
可还没等他凝聚出阵法,一股灵力不知从何处忽然冒了出来,直直撞翻了他手中的阵盘。
秋白忽然想到,也是在千年前,那个星斗大阵之中,东泽几乎洞悉一切发展,就这么将他护住。
眼下……或许步惊川同样地,也在看着他们这场争斗。
他忽然意识到,步惊川或许没有事。
毕竟步惊川最后同他说的,便是“我等你回来”。
他定了定神,取出阵盘,上面刻着的,便是他当初陪着步惊川所研制出来的阵法。
而这个阵法的作用,便是能够收集血饵雾气,叫这魔傀再无支撑。虽然步惊川同他交代,需要将这魔傀的血饵雾气全部带回去,他即便不清楚步惊川此举到底是何用意,然而他也很清楚,不论步惊川叫他做什么,他都会毫不犹豫、毫无质疑地去做。
毕竟对于他来说,他不需要知晓自己要做什么,他只知晓他只要听步惊川的话,这便够了。
流火尊见到他手中的阵盘,面色登时一变。
他如何不知晓这阵盘的威力与作用,正是因为知晓,他的眼中升起了浓浓的忌惮。
流火尊再度念起法诀,秋白刚刚催动阵法,便察觉那阵法之中不似以往那般,能够快速地将那魔傀的血饵雾气收回来。
他眯起眼,意识到正是方才流火尊的法诀起了作用。
秋白也不纠结于那阵盘,只是略一施法,将已经催动的阵盘留在了原地,自己提枪上前,长枪直指魔傀的眉间。
他这一刺来势汹汹,饶是流火尊也不得不暂避锋芒,流火尊怒骂了一声,魔傀也转而开始驱动起阵法来。
以魔傀的大乘后期修为催动阵法,那阵法的功效无与伦比,甚至能够比肩星斗大阵。
那魔傀一下子恢复了以往的气势,当即一掌重重地朝着秋白的心口而去。
而他眼前一空,忽然发现秋白的身影被他挥散在原地,定睛一看,竟然发现那是一个故意留在原地的残影。
意识到上当,流火尊当即调动起他的感官,然而大乘后期修为的魔傀如何难驱使,叫他一时间竟是无法迅速反应。
他咬了咬牙,知晓自己这般不能持久,只能速战速决。
而他清晰地感应到了在自己身后趁机偷袭的秋白。
万兽之王虽有能够与任何人正面抗衡的能力,然而,对于他们而言,站在猎物背后的能力,才会被发挥到最大。毕竟,若是在背后,猎物最为脆弱的脖颈,会直接暴露在他们的眼前。
大乘后期的修为,即便是仓促之间挥出的一击,也足以叫寻常人退避。
更别提这是在流火尊惊慌失措之际挥出的攻击,他完全没有留手,因为他清楚,将自己最为脆弱的弱点暴露在秋白跟前 无异于找死,而他若是有留手半分,那对于他而言,将会面临一个无法挽回的结局。
他的掌心席卷着魔气,重重地撞到了一个温热的躯体上。
那躯体算不得柔软,然而还是在这般攻势之下,显得不堪一击。
秋白生生受了那一掌,整个人倒飞出去,鲜血在空中喷薄成血雾,滑过一道凄惨的弧线。
然而,流火尊心中刚升起的一点轻松,顷刻间被刺穿他咽喉的冰冷打碎。
秋白倒飞出去,然而他手中的长枪,却是从他手中掷出,直直地穿透了魔傀的咽喉。
他没有留下半分护体的灵力,更没有试图阻挡他这一击,他将所有心思与灵力,都放在了方才的那一击之中。
那长枪毫不留情地桶穿了魔傀的脖颈,暴露了弱点的人终究还是逃不脱白虎的攻击。
流火尊惊慌地摸上了自己的脖子。这等伤势,虽会直接要了寻常人的命,然而这魔傀毕竟有着大乘期的修为,只要不是将他的身体斩断成几截,或是将他的丹田毁去,他都能够轻易痊愈。
然而这毕竟是魔傀的身体,对于魔傀来说,想要快速恢复这等严重的伤势恐怕要消耗不少的力量,可他已经消耗不起了。
属于秋白的暴烈灵气在他身上冲撞着,带着毁灭性的力量无愧于监兵的战神之名,搅得他的身上一阵撕裂般地痛楚。
他忽然察觉到了力量的流逝,他方才念的阻止摄灵阵摄取血饵雾气的那个法诀,因为方才秋白的那一击,那个法诀已经失效了。
被催动了的摄灵阵当即散发出了两眼的灵光,他身上的血饵雾气朝着那摄灵阵而去。
用不了多久,他这句好不容易积攒了多年的魔傀就会土崩瓦解,而他千年的排布也将会付之东流。
这叫他如何不恨,他死死地盯着眼前的秋白,恨不得当场就要了他的性命,然而此刻,他心中那股求生的欲望却占了上风。
——若是能够就此撤退,他说不定还能保住一条命,他大不了就再经营一个千年,说不定还有卷土重来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