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越说越难过，眼泪又止不住了，“哥哥，我真的不是个笨蛋，我早就知道自己不能跟你离开了，我只是想多跟你待一会，为什么大家都要骂我，我到底做错了什么？我就要死了，我还没有见过哥哥的爸爸妈妈，也没有跟哥哥结婚生宝宝，我会不会死不瞑目？”
“不行……不行。”他慌乱地用手背擦掉眼泪，“我不能这样，哥哥会很难过的，我要走得很安详，让哥哥放心才行。”
“要写什么好呢？”他看着遗书，慢慢落笔，“就写哥哥是个好人，我特别、特别地喜欢哥哥，等到我走了以后，哥哥也要快快地忘记我，找个门当户对的Omega，不要再选我这样的笨蛋，什么都不懂，连握手也不会，带出去都丢人……哥哥值得最好的，哥哥是全世界最好的哥哥……”
“可是……我真的有很好学的，哥哥。”他哭得委屈极了，“我去问了收银员，我问他，那个盒子是什么？他说是安全套，可我不知道安全套是什么，他也不告诉我，怎么办？哥哥，真的不是我不想学，我也不想给你丢脸的……我真的……不想的……”
他的脸埋在臂弯里，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周廷深痛苦道：“是哥哥的不对，哥哥应该告诉你的，不管有多少个人，哥哥都应该告诉你的，是哥哥对不起你……”
时丞就这么哭哭写写念念叨叨，最后写完了，他也哭累了，蜷缩在地毯上，渐渐陷入了昏睡。
“宝宝，你别这样睡，要盖条被子，乖，你起来，去床上……”周廷深抬手想要叫醒时丞，投影仪却将时丞的身影映在了他的手上，他微微一愣，就这么捧着，不敢再动，像是怕摇醒了时丞。
时光仿佛也静止了下来。
“深哥……”曾程咽下泪意，汇报情况，“小时丞被带向了柏云区。”
他没有得到回应，他又说了一遍，几秒后，周廷深才轻声道：“转从筑林大道绕过去。”
李大宝向左打死方向盘，轮胎摩擦发出刺耳声响，转了个大弯，后面紧跟着的几十辆车尽数转弯。
车身摇晃，时丞像是被惊扰了，蜷缩成更小一团，仅仅占据着周廷深四分之一的掌心。
“慢点开……”周廷深哑声道，“慢点开……”
“好……”李大宝也是揪心的痛，摆正车身，稳住车速。
“我……”
时丞低声梦呓。
周廷深凑近了，“你说什么，小丞？”
时丞喃喃道：“我……叫陆拾，我没有家了……”
“你叫时丞，宝贝，你不叫陆拾。”周廷深不断地道，“你别听他的，你乖，听哥哥的，哥哥就是你的家，你有家的，你有的……”
“但……从现在开始，我有了新家……”时丞近乎机械地重复着，“诸神就是我的家，我要爱它、护它，不能对任何人说出它的存在……”
柳苗苗哭骂道：“我操他妈的梦里也不放过小时丞？！”
时丞剧烈喘息着，“如果……我离开了它，就要尽快回到它温暖的怀抱，否则……”
柳苗苗还要再骂，周廷深抬手拦住了他。
时丞痛苦地咬紧牙关，“我会死。”
车内霎时寂静无声，所有人都是一脸惊恐。
柳苗苗发抖道：“小时丞……刚才说什么？”
没有人回答他，所有人都像是被点了死穴，唯有视频里的时丞出现了小幅度的颤动，证明着时间还在流逝。
等等……颤动？
路寅发现不对劲，“小时丞的身体怎么了？！”
只见视频里，时丞的肌肤连续不断地起起伏伏，猩红色的异能撕裂出无数道伤口，然后愈合，又撕裂，又愈合……
他们瞪大了双眼，心情在震撼和心疼之间来回往复。
“咚咚咚——”
又是敲门声，周廷深的声音再次出现在视频里：“小丞？”
这一次，他们都明白了时丞没有回应的原因。
“小丞？”周廷深还在敲门，“时间到了。”
时丞依旧没有清醒。
“小丞？”视频里传来拧门和拍门声。
时丞动了下，像是被吵醒了，与此同时，撕裂也停止了。
周廷深急道：“小丞，你在不在里面？小丞？回答哥哥！小丞！小——”
“我……我在，哥哥。”时丞的声音微弱。
周廷深松了口气，道：“时间到了，宝贝，该出来了。”
“好。”时丞说，“我马上就来。”
他坐起身，似是感觉浑身黏腻，抬手一看，鲜血「滴答」，连衣裤都被血液浸湿了。
他愣了，“这……这是怎么回事？”
他看了自己一分多钟，才渐渐缓过神来，“所以……从我答应开始，就算是背叛了？”
“你以为我会被吓倒吗？才不会呢！”他傲娇地叉腰道，“死就死吧，周夫人无所畏惧！”
然后他雄赳赳气昂昂地爬起来，又因为血液润湿了地毯而脚下踉跄，扶着柜子离开了监视器的监视范围，没多久就有水声传来，是他去洗澡了。
几分钟后，水声消失，时丞再出现在监视范围里面，已经换上了一身纯黑。
时丞买新衣服的目的，直到这个时候才暴露出来。
他打了水，想要擦掉地毯上的血迹，结果越擦越晕染得厉害，直接红了一大片。
“算了，我都要死了，就算是擦干净了，又能骗哥哥多久呢？”时丞放弃了挣扎，看向周廷深挂在一旁的外套，“哥哥知道我的计划以后，会不会夸我聪明呢？”
周廷深回答不了，他已经只剩呜咽。
“如果我足够聪明，是不是就可以像阿七哥哥——不对，我不能这么叫阿七，不然哥哥会吃醋的，腰疼，嘤。”时丞捂着屁股埋怨，慢慢地，手又放下来了，“哥哥，其实我一直都很想像阿七一样，参与你们的计划，成为讨论的一份子，虽然直到最后也没有成功，但是再也不会有人敢说，你找了个只有脸好看的废物了。”
“我这么争气，是不是可以要哥哥抱抱？”他自己抱住了周廷深的外套，轻声道：“其实遗书里写的，都是骗哥哥的，我是个自私鬼，我不希望哥哥跟别人在一起，也不希望哥哥忘记我，所以我会快快投胎、快快长大，来生再来找到哥哥的。哥哥一定要等着我，到时候也不可以嫌我的年纪小，我已经死过一次了，哥哥，我一点都不小了，我还会变得很聪明的，门当户对的那种聪明，哥哥相信我好不好？我真的会很努力的。”
他咽下泪水，亲吻周廷深的衣领，“我爱你，哥哥。”
周廷深哑声道：“我也爱你，宝宝。”
时丞收拾好心情，重新扬起笑容，将要出去时，又折了回来，“差点忘记告诉哥哥定位器打开了。”
他抽了一张纸出来，飞速地写下字，把遗书放在最底部，两个微型电子设备放在最上面，舍弃了「不能用」的监视器，然后打开门，敏捷地从小小的门缝里挤了出去，将门带上。
门外传来周廷深的声音：“藏什么呢？”
“秘密。”时丞的俏皮恍如梦境，“先不告诉哥哥，不过哥哥待会要记得回来看，好不好？”
“什么惊喜这么神秘？”周廷深笑道，“好，哥哥一定记得看。”
话音未落，整辆车里都弥漫着撕心裂肺的哭声。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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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2章 92
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 又仿佛只有几分钟那么短，他们逼着自己收起所有情绪，面色冷峻而又阴寒。
周廷深道：“曾程, 报距离。”
“十四公里。”曾程说，“他们在主城区被尸潮绊住了速度, 也绕了道。”
柳苗苗还很恍惚, “可是老刘怎么会是内奸呢？我们都认识这么多年了，你确定没有看错？”
“整个总部都找不出第二副像他那么骚气的眼镜了。”曾程说着, 心里也不好过，“我也希望是我看错了。”
“他很早就冒头了。”周廷深说，“只是我们都没有怀疑过他。”
九哥发送举报信息之后没有多久，他们就在龙堡机场干掉了四名邪神，紧接着老刘打来电话，要派专机接走时丞, 事发突然, 周廷深只顾着保住时丞, 却没来得及细想。
“他比总部还先接到ICPO的消息。”周廷深说, “这几乎是不可能的，除非他在ICPO里有熟人。”
老刘私下联系他们, 并不是为了撇清K018搜救队和时丞之间的关系，而是为了找到时丞。
“他想要小丞的超高阶异能遗传基因。”周廷深说, “协商不成，就想强抢。”
虽然没能询问出他们的基地地点, 但是老刘依旧凭借基地无法停下飞机的这句话进行了排查，没多久, 邪神就找到了别墅区, 逼得路寅不得不转移幸存者。
一切的一切, 都不是巧合，而是蓄意谋之。
“小丞是榜一，以邪神内部对他的态度来看，老刘必然也是惧怕他的。”周廷深说，“他要想抓住小丞，就得花很大的劲，那三批守卫，除去督察组的一批，剩下两批应当就是潜入总部的全部邪神数量。”
“除开老刘，总共有二十个人。”路寅还记得数量，“一半是高阶攻击型异能者，一半是超高阶异能者。”
柳苗苗问道：“老刘在他们中间扮演的是个什么角色？”
周廷深道：“他就是奇哥。”
众人惊骇道：“什么？！”
“小丞说过，奇哥的右脸上有个东西会反光。”周廷深说，“老刘的右脸上有什么？”
“右脸？”柳苗苗回忆道，“他的右脸……”
“24K的纯金眼镜链条。”许知朗头一次反应快了，却希望自己依旧迟钝，“这可能只是个巧合，老刘他——”
“我们每年都有体检，老刘的身上没有电子手环，更没有纹身。”周廷深打破了他的自我蒙蔽，“就连吓到小丞的面罩人，也出现在督察组对面的楼层——那是搜救队负责人的宿舍楼。”
“如果他也像小时丞一样呢？”许知朗说，“身上有看不见的那种威胁。”
周廷深回答得很快：“不可能。”
许知朗问：“为什么？”
“因为他满足了三个条件。”周廷深说，“一是在总部待了十年以上，二是负责对接物资局的卫星电话，三是最重要的一点，也是我们一直忽略的一点。”
“什么？”
“老刘的全名。”
许知朗霎时一僵。
周廷深一字一句地道：“他的全名，叫作刘绍奇。”
刘绍奇，在去年成为K018搜救队的负责人，彼此四五个月都见不了一次面，跟他们的关系谈不上好，也谈不上坏，但他们依旧把刘绍奇当作了一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