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记忆倏忽间回到了盟会战时，回到了他死前。
只不经意一瞥，他就知道，那个躲在城墙后探了一下头的，是个女神刀，名字叫做凤尾鱼翅，好像是长冬里的盟会首领，“天天向上幼儿园”的帮主。
明明从未和这个名字有个联系，明明是第一次面对面相见，他的心里竟然莫名地生出了一种熟悉的感觉，引得他动作一顿。
不过，不管是谁，只要是不同的盟会，只要出现在他的视野，他都不会手下留情，一秒后，直接拔剑而上。
他将她伤到冷血，再追加一招便能将她杀死，但看着她一面磕着血瓶一面连连向后退的样子，心中那种熟悉的感觉更为强烈。
他记得，这是宋言的习惯动作。
每每磕药水，总要下意识地向后退几步。
虽然他告诉过她，如果对手能够杀死你，就算你不停往后退，你依旧必死无疑，但她还是改不掉边喝药水边往后退的习惯，就像是稍微跑远一些，生存下来的几率就会大一些。
他在想什么呢？
他想到了宋言？他觉得那个神刀是宋言？
不，不可能！
这个动作不过是个极普通的动作，很多玩家都会这样做，不是属于宋言一个人的。更何况，宋言已经明确和他说过不玩《天涯》了，就算她还在玩，她的操作也不可能有那个神刀那么厉害……
“夜行，你在吗？”寒江月见顾辞没有反应，加重声音又问了一遍，“你刚刚是怎么死的？”
思绪被被打算，顾辞回过神来，才意识到自己还没有回答寒江月的问题，急忙说：“我不是被那个黑衣人杀的，是被一个唐门……”
“唐门？”寒江月意有所指地说，“那个唐门？”
“说起来，这个唐门我们应该都认识，以前打过交道。”顾辞继续说道，“他和我们一起打过血衣楼，名字叫做风声疏狂。”
慕容莲生立刻在脑中搜索了一番，皱了皱眉，说：“排行榜上那个风声疏狂，目前的第一唐门？”
“没错。”顾辞肯定地说。
“这个‘天天向上幼儿园’真是越来越有趣了！”寒江月微微勾了勾嘴角，饶有兴致地说，“不知道还藏着多少高手！”
顾辞没有再接话。
说到风声疏狂时，他又忍不住想起了宋言。他见宋体五号上线的最后一晚，宋体五号就是和风声疏狂一起帮助“不灭之城”通关血衣楼，而现在，风声疏狂又从他的手中救下了凤尾鱼翅……
难道宋体五号和凤尾鱼翅之间，真的有什么联系？
“阿嚏——”白子非冷不丁打了一个喷嚏。
宋言正照常和白子非上着语音打着比武场，清楚地听见了白子非那里出来的喷嚏声，关心道：“感冒了？”
“嗯。”白子非如实说道，“一点点。”
“你小心点。”宋言说着，忽想到了什么，试探道，“你还在那里吗？那里，现在还是冬天吧？”
白子非手中的操作顿了顿，随后干脆停了下来，拿过水杯喝了几口，偏头看了看窗外，语中带着一丝感慨，说：“已经春天了……”
宋言下意识咬了咬嘴唇。
于白子非而言，是春天，于她而言，却是秋天。
可分明是同一个时间，只不过……
他们之间的距离，看似很近很近，实则很远很远。
☆、第八十二章他们之间的不可能？
第一次盟会战结束后，各个盟会都对自己的实力有了大概的认识，长冬里一直被忽视的实力也终于被其他三个盟会所发掘。
宋言可以明显地感觉到，盯着她的眼睛变多了。
同时，盯着“天天向上幼儿园”的眼睛，更是数不胜数。游戏不是宫斗，但用起来的手段却差不多，短短一个月内，八卦小队队长兼情报处主任君不见就从“天天向上幼儿园”新加入的帮派成员中揪出了五个其他盟会的间谍，并暗暗向宋言发起建议。
【帮派】【高层】君不见：其他盟的人都快混进来一打了，我们真的不派一点出去刺探一下军情吗？
【帮派】【高层】凤尾鱼翅：派谁去？你吗？
【帮派】【高层】君不见：少了我，谁帮你抓间谍？
【帮派】【高层】尉迟神威：我可以去！
【帮派】【高层】慕容太白：怕你去了回不来……
【帮派】【高层】风骤柳歪：我们还是好好玩自己的游戏吧，不用关心这些有的没的，也关心不了，军情哪能给个刚进帮的新人刺探到！
【帮派】【高层】诸葛唐门：楼上说的正是。
【帮派】【高层】尉迟神威：说起来，明天是不是要换盟会首领了？
宋言自从破天荒地成为了盟会首领后，每天都在猜测着下一届的盟会首领会是谁，却没想到，一月之期到来，她竟然破天荒地连任了！
连任之后，便是一连再连。
一月一次的盟会战，依旧是四大盟会的重头戏。盟会战之后，四盟的排名经常发生变化，时而弃秋谷排第一，时而春生城排第一，不过好在，长冬里从来没有垫过底。
这大概也是宋言在任时的唯一功绩。
宋言身为盟会首领，对于盟会的管理实务却不甚了解，但是，盟会一直运转正常，并且蒸蒸日上，毕竟，她的身边可是有一本百科全书。
无论什么问题，她只要问白子非，都会迎刃而解。
那时的她，全然沉沦在白子非无微不至的照顾中，并没有发现这样的依赖有任何的不妥。
无论是游戏还是现实，日子一点点过去，永不停息。
上完了下午的两节课，宋言回到宿舍，急急忙忙登上游戏，以为白子非已经在线上等她，打开好友列表，却发现白子非的头像灰着。她才想起来，昨晚白子非告诉她，他今天白天有事，没有办法上线。
近段时间，她明显地感觉到，白子非上游戏的时间不如以前规律了，时长也越来越短，似乎是在忙着什么事。
她习惯性地留下了所有的日常活动和日常副本，准备等白子非上线时再和他一起完成，没想到，这一等，就等到了晚上九点。
从前的白子非，只要表示晚上会上线，必然会在晚上七点三十分准时登陆，从来不会晚一分钟。
可今晚，却足足晚了一个半小时……
【私聊】风声疏狂：师父，等很久？
【私聊】凤尾鱼翅：没有，我们走吧。
宋言说着平淡的话，心里却忍不住开始胡思乱想。
他是不是遇上了什么棘手的事所以没有充足的时间上线？他是不是已经厌倦了这个游戏却不好意思直言？
或许，他是不是交了新的女朋友？不上游戏的时间，他其实都在费尽心思讨好着他的新女朋友……
这么一想，心里竟控制不住地骚乱起来。
下线前，她终于忍不住问出了憋了一晚的问题。
【私聊】凤尾鱼翅：最近很忙？
【私聊】风声疏狂：嗯
【私聊】凤尾鱼翅：在忙什么？我可以帮上忙吗？
白子非稍稍犹豫了一下，才在对话框里简单敲下。
【私聊】风声疏狂：忙着学习
宋言的脑中立时浮现了白子非清晰的模样。
他真的很年轻，看上去似乎比她还要小上一些，确实正是上学的年纪，忙着上课是很正常的事。
是她疏忽了。
她对他终究知之甚少。
她不知道他是怎样的身份，过着怎样的生活。她想要了解他，却总是不知道该怎么开口，该以什么身份开口。
同样的，他对她也知之甚少吧。
她一直想要将自己的事告诉他，可他从来没有主动询问过，是和她一样不知道怎么开口，还是根本不感兴趣呢？
他们已经相识了近半年，可半年过去了，他们对彼此的了解竟没有增进一星半点，他们之间的距离，竟还是那么远那么远。
更让她苦恼的是，她不知道，该如何将这距离缩短。
宋言的心中有千言万语，最后，却只说了一句鼓励。
【私聊】凤尾鱼翅：好好学习！
【私聊】风声疏狂：我会天天向上
各自下了线，各怀心思，一夜无眠。
又是一个周六，黄道吉日，良辰吉时，宋言一上线，就听见了喜气洋洋的音乐，随后，看到一支迎亲的队伍浩浩荡荡地从她的身前走过。
距离婚姻系统开放已经过去了几个月的时间，想要结婚的情侣基本都在前一个月里一蜂窝地举行了婚礼，但直到现在，每逢周六，月老庙里依旧是婚礼不断。
婚礼时分，满世界的甜蜜祝福，满世界的恩爱缠绵，仿佛满世界的情侣都已终成眷属，洒下大把大把的狗粮。
宋言习惯性地打开好友列表，扫了一下，又立刻关闭，忽觉得有些无聊，不知该去做什么，想了想，跟上了迎亲的队伍。
她并不认识这对情侣。看起来，他们像是刚刚才玩的新号，等级和装备都一般，参加婚礼的亲朋好友也不多。
她一路看着他们走过月老庙，喝下三生酒，游过主城，散下红包，欢欢喜喜地结束、归家。两个靓丽的角色始终挨在一起，两套大红色的喜服在风中飒飒飘扬。
宋言干脆放弃了游戏操作，将身子斜斜地靠在桌子上，一手撑着头，望着电脑屏幕，有些羡慕地说：“还挺好看的。”
宁如一下午没课，一直默不作声地坐在宋言旁边玩着游戏，听见宋言的话，下意识探头向她的屏幕看了一眼，了然地说：“看上那件嫁衣了？”
宋言稍稍偏头瞥了宁如一一眼，没有回答。
宁如一转头看回自己的屏幕，蛮不在乎地说：“看上就看上，不就一套时装，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宋言确实看上了一套时装。
一套名为“心有灵犀”的婚礼时装。
《天涯》目前出了三套婚礼专用的时装，三套价格不等，“心有灵犀”套装是最便宜的，却是宋言最中意的。
她喜欢“心有灵犀”这个词，也喜欢这套时装简单的设计。她常常在心里幻想，自己有一天穿上这套时装。
至于，由谁为她穿上，她也早就想好了。
只是，从夏天到秋天，再到如今，已经入冬了，她的这个幻想始终没有成真，恐怕以后也成不了真了吧？
从前，“天天向上幼儿园”的帮派成员们见她和白子非形影不离，总爱打趣他们的关系，总爱调侃他们在一起，渐渐地，这样打趣和调侃的声音越来越少，直至消泯，似乎是发现了他们之间的不可能。
如果有可能，怎么会那么久都没有一点进展。
宋言一直关注着聊天界面上的系统提示，却一直没有听到熟悉的提示音，忍不住又打开好友列表看了看，发现列表上的上线名单和之前没有任何的变化，不知怎么的，心里总有些空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