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三把腰牌摘了下来,“不是,刚刚劈柴时候捡的。”
赵寒烟接过来一看,红木腰牌正面刻着一个篆字“仲”,背面则刻着楷字“万春”二字。
“带着玩的,寒兄弟若是喜欢就送你了。”李三憨笑着说罢,就跟众人告辞。
赵寒烟仔细看了看腰牌,也看到了微量的血迹。她把腰牌和尺子放在一起,打发春来去望风,“若是包大人或是公孙先生回来了,就通知我一声,我有要事找他们。”
来旺应承。
赵寒烟洗干净手,试着重新调馅,决定在豆沙馅里加桂花糖,把脂油的量稍微减少,又放了点酸梨汁进去,不一会儿就包了六屉粉饺,又在临时灶台上煮了白米粥。
大约两柱香后,春来跑回禀告:“公孙先生和展护卫回来了。”
赵寒烟放下手里的活计,把裁缝尺和腰牌放进白布袋内,拎着去见公孙策。
赵寒烟到的时候,听到公孙策展昭等人正在厅内讨论案情。她请看门的衙差张凌帮忙通报,张凌摇头表示这会儿大人们正在讨论案子,不能通报。
“我正有关于案子的线索。”赵寒烟道。
“什么线索?”张凌问。
赵寒烟动了动眼珠,笑着摇头,“这我不能说,回头要请公孙先生定夺该不该告诉你们。”
“呵,”张凌冷笑一声,“那你还是等着吧。”
赵寒烟回看一眼张凌,不再言语。
展昭:“杀猪巷死者身份刚刚查明,是万春楼的护院叫陈州,为人势力,媚上欺下。听说他出门的时候,经常看街上的乞丐不顺眼,非打即骂。”
“雨天,蓑衣,割喉。凶手手法干净利落,小心谨慎,显然是有备而来。除了这三点,几乎没有给我们留下其它线索。”公孙策道。
展昭点头,“这次的案子有点棘手了,若他继续犯案,势必会在京城内造成恐慌。”
“当然会继续犯案。”
声音异常肯定。
大家办案的时候一般说话都十分谨慎,这样肯定的话语立刻吸引了注意,所有人都寻找声音来源。
张凌气急败坏地瞪一眼赵寒烟,“你没事乱说什么话!”
“谁在外面?”展昭问。
张凌急忙进屋赔罪:“就是那个新来的厨子,说有要事找公孙先生,属下让他等等,谁知道他这般没礼节,乱说话。小人这就把他打发回去。”
要事?
公孙策对张凌道,“让他进来。”
张凌愣住。
“还不快去。”赵虎催促道。
张凌应承,出门后还拿责怪地眼神看赵寒烟。
“让进了么?”赵寒烟故意问一句,抬脚就要进屋,手腕却忽然被抓住。
赵寒烟垂眸看着的张凌抓着自己胳膊的手,不悦地与其对视,“何意?”
张凌见赵寒烟好像还挺有脾气,心里更气,说教道:“你是新来的,还是个厨子,谅你是粗人不懂规矩,这次就算了,下次再这样,必定教训你。”
“松手。”声音极寒,警告味十足。
张凌讪讪松手,随后反应过来气得他撸袖子就揍人,奈何赵寒烟已经进屋了,他不得不忍下来,但这个仇他可记下了。这满开封府还没有人敢不给他张凌面子的,他可是张贵妃的亲弟弟!
“你刚说凶手一定会继续犯案,有什么依据?”展昭一见赵寒烟进门,便立刻开口问她。
“死者在夜里身亡,裁缝铺闭门,而在清晨时却有很多人目击裁缝铺早就开门。我去的时候,裁缝铺的门板已被全部卸下。显然门是凶手故意打开,目的就是为了让人尽早发现他的杀人成果。而且两次案件的时间间隔连一天都不到,说明他杀人不觉得累,很可能还乐在其中。再有这两样东西做佐证,更加说明凶手不会停手,即便开封府插手查案,也阻止不了他继续杀人的决心。”赵寒烟说罢,就将裁缝尺和腰牌放在了桌上。
公孙策拿起腰牌,转即又看了一眼裁缝尺,恍然明白了什么,“这是?”
“上面有血迹。”赵寒烟道。
公孙策忙把两样东西都拿起仔细查看,果然如此。
展昭也凑过来了看,裁缝尺他自然认得,裁缝都用,至于那腰牌,正面写得“仲”,寓意管仲,是每家妓院都会供奉的祖师爷,背面的“万春”肯定指万春楼了。很显然这两样东西都是跟之前两名死者有关的随身之物。
“这两样东西你从哪儿得来?”展昭紧盯着赵寒烟,疑惑问。
“今天张老汉送柴,这两样东西混在他送的柴火里。”赵寒烟随即又把张老汉的行走路线讲述了一遍。
公孙策:“张老汉来我们开封府送柴已有三年了,很多人都知道他有耳背的毛病,凶手该是早有准备,趁着张老汉不注意的时候,往柴车里塞了这两样东西。”
“可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赵虎不解问。
“和我们耀武扬威。”展昭道。
公孙策点头。
“但我有一事还没想明白,刚刚寒兄弟说裁缝铺门板的事,人虽然是昨夜死得,但也可能是凶手行凶前叫门,又或是裁缝自己晚上要出去才下了门板呢?”马汉不服道。
“那样的话下一个门板就够了,用不着下全部门板。”王朝提醒道。
“最好尽快抓出凶手,不然下一个雨天很可能还会有人遭殃。”赵寒烟道。
屋里众人闻言皆沉默了。
“为什么非是雨天?”赵虎实在想不明白。
赵寒烟:“他的杀人方式,割喉必会血溅三尺,蓑衣可以完美遮挡血渍,而雨天穿蓑衣带帽,作案时即便有人目击,也不好认出他是谁。”
公孙策:“但他杀完人后会把蓑衣脱掉,又是为何?”
“极可能是个爱干净的人,宁愿淋雨也不穿粘着别人脏血的蓑衣。凶手常住京城,为人小心谨慎,身体强壮,自负,极爱干净,会刀法,少时习过武。平日的性格该比较随和,擅长和人攀谈,且杀猪巷的案子绝不是他第一次杀人。”赵寒烟接着说道。
屋内的众人再一次沉默了,而且安静的时间比上一次更久。
第7章 萝卜丝下一名
展昭本把全部注意力都放在裁缝尺和腰牌上,赵寒烟起初说的推断他大概料到了,那会儿他还只觉得这人有些头脑而已。但赵寒烟刚刚那番说法,展昭却是觉得新鲜了,就去多打量赵寒烟两次。
一双乌黑的眼忽闪忽闪,说话时满透着自信,正是一副机灵模样。这小厨子不仅识字,还不怕尸体,对断案也很有些见地。
展昭正好奇琢磨着小厨子怎么会有如此多的能耐,就听到那厢公孙策说话了。
“我赞成赵小兄弟说法。”
赵龙等人正想笑话赵寒烟胡说,忽听公孙策此言都愣了。公孙先生是什么人他们都清楚,他发话了,大家自然都信。
“爱干净的事我还有点明白,杀过人,会刀法也懂,但我就想不明白你是怎么知道凶手一定是身体强壮,性子自负,而且平常表现还比较随和,擅长和人攀谈?还有长住京城什么的也不太懂,怎就知道不是最近才来的外地人?”赵虎挠了着他差点想破的头。
“张老汉耳背,每月逢五给开封府送柴的事,连我都不知道,凶手却知道。蓑衣上残留的血迹都在前面,说明凶手是从正面砍杀死者,若非身体足够强壮,对自己手法自信的人,绝不会去正面杀人。”
“正面砍杀的确很容易令对方发现、反抗和逃跑。凶手应该是有绝对的自信,觉得自己一定能够把人杀死,不然失手对方逃跑呼救,他很容易暴露。”展昭补充解释道,转即看向赵寒烟,“赵兄弟之所以说擅长和人攀谈,大概是因为两名死者死亡的地点,一个在僻静的小巷子里,一个在裁缝铺的内间,而且现场都没有什么挣扎的痕迹,凶手应该是想办法先接近死者,和他们攀谈了什么,然后再出其不意正面杀人。”
公孙策点点头。
赵虎等人恍然大悟,个个佩服地看向赵寒烟,叹其厉害。
展昭说完后,见赵寒烟没应和自己,问她:“是不是如此?”
赵寒烟点头,嘴角露出一抹笑。
“小厨子笑起来真好看。”赵虎没藏心眼,想什么说什么。
“什么小厨子,有点规矩,好生称呼人家。”公孙策责怪道。
“没关系,小厨子挺好听。”赵寒烟又笑了下。
赵虎更呆,憨憨傻笑着挠头回应。
公孙策一门思量案子,脸色沉闷了几分,问赵寒:“你确定凶手还会继续犯案,在下一个雨天?”
“凶手已经深谙这种杀人手法,雨天一定会继续犯案,但是不是下一个无法肯定。”赵寒烟应承,“而且下一个受害者很可能跟前两名死者有共同之处,比如脾气臭,仗势欺人。”
公孙策和展昭互看了一眼,随即俩人就不约而同地同时看向赵寒烟,好像是发现了什么异类又好像是发现什么瑰宝的复杂眼神。
“天黑了,”赵寒烟望着窗外漆黑的夜幕,转即问大家,“晚饭都用了么,饿不饿?”
“光忙着查案了,都没吃,你这么一说还真觉得饿了。”赵虎说罢,摸摸干瘪的肚子,期盼问赵寒烟,“莫非厨房能做吃的了?那还等着干什么,还不快去给我们端来。”
提起吃就饿了的王朝立刻冒出了心声:啊啊啊啊,小厨子太贴心了,我早就饿了,能吃到像上次那样美味的粥就行。
接着还有很多心声冒出来,赵寒烟赶紧借口离开:“有,厨房的灶台还没法用,但可用临时灶做了些简单的粉饺给大家吃。”
公孙策笑:“那就劳烦赵小兄弟了。”
心声:赵小兄弟做的粉饺不知道什么味,十分期待。
赵寒烟点头,和众人告辞后,就立刻回厨房忙活,把刚刚做好六屉粉饺上锅,接着又包了大约十屉,总算把所有的馅料都包好了。这时候那边的蒸饺也好了,再将之前熬好的白米粥热一下,加上新鲜荠菜碎,调盐后起锅。
赵寒烟取来之前在盆里备好的淡盐萝卜丝、走油的腐皮和木耳丝,撒点芝麻、花椒、小磨麻油、酱油拌匀。夹了些品尝,总觉得味道还差了点,尽管用了麻油、花椒,萝卜丝腌渍了小半天,但仍有些许萝卜的土辣气残留。赵寒烟觉得不满意,在佐料区域搜寻了一圈,其实古代有不少佐料现代做家常菜的时候都不常用了,如九层塔、罗勒叶、莳萝等等。赵寒烟之前进厨房开始做饭时,为了解每样佐料的味道,都空口品尝过。现在她需要一种可以盖掉萝卜辣气味道的佐料,赵寒烟把每样佐料抓一点凑到鼻子边闻,复习这些佐料的味道,最终停留在了莳萝前。赵寒烟把莳萝末放进嘴里品尝,确定其味道无误后,用两指捏了少许,放入盆内,重新拌了下,再品尝,之前残留的萝卜土辣气已经完全尝不出来了。
赵寒烟将拌好的萝卜丝移入盘中,加香菜点缀。这时候秀珠已经把蔬菜粥盛好,并着蒸粉饺和拌菜一同送向三思堂,也便是包拯、公孙策和展昭等人平常深夜办案议事之处,并非开封府正堂。
饭没来之前,公孙策和展昭还在研究赵寒烟刚刚那番言论,是否有补充之处。赵虎乐滋滋地在旁听着,忽然想起什么,拍了下桌。
众人皆看他。
“哎哎呀,刚才忘记嘱咐小厨子做点清淡些的饭菜,刚从那么血腥地方折腾回来,真没胃口吃肉。”赵虎说出了大家心声。
赵虎就起身要去嘱咐一声,被展昭叫住。
“这会儿厨房那边早就开做了,你何必给人添麻烦,实在吃不下你喝水便是。”
赵虎讪讪地停脚,又坐了回去。
“饭来了。”春来春去兄弟分别端着蒸笹和粥菜进门。
“好歹能喝粥,不用饿肚子了。”赵虎一看有菜粥,高兴了,不过再瞧蒸屉,他免不得叹口气,“蒸屉里的是包子吧,肉馅的?”
春来摇头。
赵虎意外惊喜,和王朝马汉等人眼神交流之后,急忙追问到底是什么馅。
“蒸粉饺,胡桃仁和豆沙馅,味道极好。”春来高兴介绍道。
公孙策在旁点头,赞许不已。展昭也意识到这顿饭是小厨子有思虑而为,算十分用心了,遂对公孙策感叹道:“咱们开封府好像真来了块宝贝。”
“确实是一块难得璞玉,聪明机灵善解人意。”公孙策应和。
展昭在心里反驳:“我反倒觉得更像是一颗明珠。”
这赵寒烟一现身,打眼瞧着就知道不是个简简单单的普通厨子,不仅识字,言谈举止还颇有风范,人长得也好。初见面那会儿已经开始有那么一点点惹眼了,现在更是耀眼。所以,说小厨子是明珠更合适,而不是什么璞玉。展昭第一次对公孙策的评价的言语有反驳的想法。
“包大人回来了。”
传话的说罢,众人起身,就见穿着朝服包拯踱步进门。包拯令众人免礼后,取下帽子递给小厮,先问了案子,才看到桌上的蒸饺粥菜,知道大家还没吃饭,就嘱咐众人先用饭,他也正好可以去换件便服再来。